惟爱唯一

　　第三章

　　徐俊阳是接到医院的电话急匆匆赶回来的，回到医院连去上级处交班都来不及就直接冲进了住院部，刚从电梯走出来就听到老远的病房里传来了邵铎鬼哭狼嚎的声音：
　　“放开！我要拆石膏！别碰我！”
　　旁边几个医生护士按了两次都没按住，有两个新来的实习生还被邵铎推了个大跟头，邵铎张牙舞爪的在病床上抽风：
　　“几天了！几天了！别以为我自己不知道！石膏能拆了快点给我拆下来！”
　　“嘭”的一声，病房门被踹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门口，徐俊阳两步从门外跨进来，走到病床前伸手揪住邵铎的衣领，毫不留情的吼道：
　　“邵大傻子！你丫对我的病人干了什么！”
　　病房倏地一下安静下来，所有人瞬间齐刷刷的退居两米之外，邵铎愣住了，可怜巴巴的瞅着徐俊阳会喷火的眼睛，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字：
　　“没……”
　　“没？”徐俊阳一把将邵铎推回床上，邵铎没稳住，后脑撞到了墙上，疼得的他“嘶”了一声，徐俊阳没搭理他，一只手抱臂，另一只手使劲点在自己的眉心，顿了三秒钟，接着又冲邵铎喊，“昨天我是怎么交代你的？陆杭来了你为什么不给他开药！你知道他昨天的药就该断了！连续两天不吃药会有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是真喜欢他……”
　　徐俊阳的脑门飘出了一个“空”字，在场的人也跟着蒙圈了。
　　“你还记得前几天我和你说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人么，我就看了一眼的那个，然后我就撞车了，就是那个……”
　　邵铎已然顾及不了在场人的反应，一心想去解释清楚，然而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徐俊阳才些许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此时在场的人也已经知趣的退出了这间病房，只留下两个知情人在交涉。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吵的人心里烦躁不安。邵铎和徐俊阳，一个坐着一个就那样居高临下的站在那里，谁也没再开口说一句话，末了，徐俊阳掏出手机，拨通的电话。

　　陆杭离开公司的时候天就下雨了，他没带伞，一个人趟着雨水慢慢走着，他住的地方离D区不远，只穿过两条肮脏泥泞的街道就能到，那是A区的边缘地带，和D区的唯一区别就在于，这里起码的房子都有顶！房子也是比较像样的旧公寓，虽然和繁华地带商业区的住宅没法比，但比起D区这种贫民窟倒是强多了，况且那里的房租便宜，最重要的是，离他上班的公司只有三条街的距离。
　　陆杭趁着雨还没下大，加快了脚步往前走，不防包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不停，无奈，他逃到一家便利店的屋檐下避雨，顺便把手机掏了出来。
　　“徐俊阳？”陆杭看到这三个字有些诧异，他按下听筒的接了电话“您好。”
　　“陆杭，你今天必须要来医院。”
　　“徐医生，昨天我已经去过了。”
　　“邵铎那个混蛋没给你开药是不是！”此时的徐俊阳还没消气，完全不去顾及自己一个温柔亲民的医生形象，“你已经连续两天没服药了，这样下去你知道后果吗？”
　　“我知道。”陆杭的声音平静，和周围嘈杂的雨声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你现在马上来医院！我给你开药。”
　　“不用了，徐医生，我今天要加班。”说着，陆杭已经开始往回家的方向走，全然不顾徐俊阳在电话那头大发雷霆：
　　“不行！你在哪儿！外面下雨了，我把药给你送过去！”
　　“医生，你不用来了，我……”
　　电话突然中断，徐俊阳心里突然天塌地陷一般的恐惧紧张，他意识到了电话那头的陆杭发生的事情，想也不想的丢下电话转身就走，突然，右臂被抓住，徐俊阳转过头，看着一直低头不语的邵铎吼了一句：
　　“你干什么！”
　　“我也要去……”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祈求。
　　“不行，你现在不方便，去了只会添麻烦。”
　　“求你……我不想看他死……”
　　邵铎的话语带着一点说不出的悲哀，徐俊阳有些心软，但也没出声，只默默的把手臂从他紧握的手中抽出来，而后，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邵铎没有赶上陆杭进急救室，他被两个小护士送到急救室门口就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两个小护士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知道该劝什么，倒是后来邵铎打发她们回去了。他一个人坐在急救室门口等待结果，长长的走廊寂静昏暗，隔绝了窗外纷繁的一切，这里仿佛一个大大的真空，外面多少美好与都与这里毫无关联，邵铎一个人默默的瞪着急救室亮灯的牌子，现在的他恨不得丢开一切直接冲进去把陆杭拽起来，他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但似乎又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脑子和心一团乱麻，焦急的难以呼吸。
　　时间比流水还要漫长，一分一秒的带走了邵铎的耐心和希望，他开始坐立不安，右手攥成拳头狠狠的朝受伤的那条腿捶下去，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周围的静谧与黑暗让他喘不上气。
　　“叮”急救室的灯灭了，邵铎抓起拐杖站起来，他想以最快的速度挪过去，不想，发抖的双手来不及让他有这样的举动，拐杖就这样滑脱下去，他一个前倾，差点没站稳，幸好及时扶住了按在墙上的扶手。门开了，徐俊阳摘下口罩走出来，看到门口的邵铎就着这样一个吃力的姿势祈望着自己，他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安慰道：
　　“没事了。”
　　听到这三个字，邵铎放松下来，整个人跟着坠下去，徐俊阳赶紧把他扶回椅子里，而后他叹了一口气，轻声说：
　　“他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我知道。”邵铎低着头，表情被埋没，“俊阳，我想求你件事……”
　　“什么？”
　　“让我照顾他吧。”
　　徐俊阳明白邵铎的意思，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将他搀扶起来：
　　“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陆杭醒来的时候已经被转入了普通病房，那也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邵铎在他醒来的前一天就除去了石膏，他坐在陆杭的床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陆杭昏迷着，长长的睫毛盖过了下眼睑，他的脸蛋清瘦苍白看上去很不健康，邵铎伸手试了试体温，还算正常。这两天对邵铎来讲是这一生中最为难熬的两天，自从陆杭昏迷，邵铎就一直陪在他身边，眼睛都不肯眨一下，徐俊阳看到的时候也不敢多劝什么，就只能帮忙带些吃的喝的，担心他累垮，可即便是这样，那些买来的吃食也全部堆在桌上一点没动。
　　陆杭睁开眼睛时，眼前的一切还有些模糊，他尝试着动了动，头有些发沉，四肢无力，邵铎看着他迷茫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只轻声问了一句：
　　“你醒了？”
　　“啊……”陆杭哑着嗓子答了一句，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才看清眼前的情景，“你是……”
　　“我是你的主治医生。”
　　“邵铎？”
　　“你认识我？”邵铎有些惊讶，嘴角翘起了一个弧度，他不记得有跟陆杭提起过自己的名字。
　　“徐医生那天说过。”
　　“哦……”邵铎带点小失望，原本他想自己亲口对陆杭说出自己的名字，然而现在显然不太可能了，他取下脖子上的听诊器塞进耳朵里，“来，我帮你检查一下。”
　　陆杭静静的躺着，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看他小心的将听诊头伸进自己的衣服，附上他的皮肤，听头在他的心口处停下来。
　　“邵医生？”陆杭发觉他的手有些抖，邵铎被叫了一声，才定下心来附上去，陆杭的心跳平稳但有些缓慢，呼吸稍稍有些微弱，这些都是病变为身体带来的压力所造成的，三个月的时间，要一直这样坚持下去，想到这里，邵铎的脸上不由犯出一点难过。
　　“我知道我快要死了。”
　　邵铎被他的这句话惊到，一时没有接话，就听陆杭继续说道：
　　“医生，我不想死在医院里，如果没事就让我回家吧。”
　　邵铎还是没有说话，默默的收起听诊器转身出了病房，他朝着诊室的方向走过去，看徐俊阳一个人坐在诊室里发呆。
　　“没病人了？”
　　“午休。”
　　邵铎坐在他对面，平静的说：
　　“我想送陆杭回家。”
　　“什么？！”徐俊阳听到这话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你疯了吗？他现在是什么状况你清楚吗？邵铎！我把陆杭交给你不是让你玩任性的！他是个病人你必须清楚！”
　　“我清楚。”邵铎的语气依然平静，“我不想他死在医院里。”
　　“你别装上帝了！他现在这样离开医院随时都可能出危险！”
　　“我去照顾他。”
　　“别闹！”
　　“徐俊阳是你别闹了！”邵铎一巴掌拍在办公桌上，腾的站起来，他的腿还不太方便，就这样依着办公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徐俊阳，他现在是我的病人，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因为你曾经是他的主治医生，但他现在是我的人，我能保证对他的一切负责！”
　　说完，他转身就走，“嘭”的一声关上了门，空留下徐俊阳一人不知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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