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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低下头看着面前这个身形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小孩儿，张小舟好半晌都没有开口说话。
他现在觉得有点儿微妙的尴尬。
先不说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认错人吧，就算对方嘴里那个满口听起来就十分中二的台词的家伙真的是自己——这都已经不是公开处刑的程度可以形容的了吧？
而最最可怕的是，张小舟居然觉得，要是碰上某些特定的情况，他居然真的有可能会说这种话。
……这大概也就是为啥他一句话都不想和眼前这个小鬼头说，只想掉头就走的原因。
“陆少元！”就在张小舟纠结着，自己是该直接转身走人，还是丢下一句“你认错人了”之后再转身走人的时候，另一个不知道为什么，动作要慢了许多的人终于也跑了过来——然后张小舟就看到他在来到自己同伴身边后的第一时间，就照着对方的脑袋狠狠地来了一下，“你疯了吗？！”
在这种几乎无法视物的环境下，行事本身就该谨慎，但这个家伙倒好，非但没有一点儿小心的样子，竟然还在听到别人声音的第一时间，就直接那样跑了过来——对方要是真的怀有歹意，这个家伙早就死了好几次了。
就算在这落云之境中不会真的丢了性命，但这种做法，也实在太蠢了些。
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一边的张小舟身上转了一圈——虽然由于雾气的缘故，对方的身形看起来还是有那么点不清楚，但这却已经足够让陈九日确认，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陈九日的心中不由地生出一丝狐疑来。
陆少元因天赋过人，尚在不识事的时候，就被自家师叔给带回山上了，这么多年来，这还是对方第一次离山，又怎么可能认得他从未见过的人？
按对方那看起来才刚筑基不久的修为，显然也不可能做到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他们的山门。
——真要是能做到这一点，对方也就用不着进这落云之境历练了。
“你才疯了呢！”突然在耳边咋响的声音吓了陈九日一跳，他条件反射地想要后退一步，却没想到面前的人突然抬起头来，狠狠地撞了自己的额头一下，“下那么重的手要死啊！很痛啊知不知道！？”
本就打算后退的身体在挨了这么一击之后立时变得摇晃起来，陈九日接连后退了几步，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但从脚下那与土地不同的柔韧触感来看，他显然踩到了什么。
脚腕陡地被缠住，陈九日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听一阵破空声响起——然后一条被斩成两截的长蛇的尸体，就落在了他的面前。
“……多谢。”愣愣地盯着那条显然不可能有任何存活可能的蛇看了好一会儿，陈九日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开口道谢。
分明同样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从面前的人周身那无法自如收敛的气息来看，对方踏入那道门的时间显然还尚短——可陈九日刚才甚至都没能看清这个人究竟是如何出的手。
若是对方想要对他们不利，想必他连一招都接不下来吧？
按下那还带着一丝后怕的心神，陈九日往边上挪了一步，不动声色地将身边的人护在了身后。
“不必。”注意到陈九日的动作，张小舟看了还一副在状况之外的模样的陆少元一眼，翻手收起了手里的长刀。
就这个家伙的反应来看，对方应该是接不下自己刚才拿一下的。
……所以说，为什么一个基础刀法，会厉害到这种程度啊？！
张小舟觉得，他这会儿就连吐槽都有点懒得吐了。
“秋枕蝮，”扫了地上那条蛇的尸体一眼，张小舟开口说道，“平日性情温和，若非主动招惹，不会轻易攻击其他生物。”
当然，觅食的时候除外。
“可若是被触怒，”张小舟侧过头，看向被陈九日护在身后的少年，“便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到时围上来的，可就不仅仅是那一条仅有两指粗细的小家伙了。
是以如果一不小心招惹到了这种东西，必须在其召唤同伴之前，迅速地将之斩杀，否则即便是修为超出它们许多的修士，也有可能会狠狠地栽一个跟头。
对上张小舟的视线，那个叫做陆少元的少年先是愣了愣，继而猛地明白过来，下意识地张口就想替自己辩解：“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见到自己憧憬了那么久的人，一时之间有点太过激动，以至于忘了自己所处的地点。
只是太过气恼身边的人让自己在仰慕的人面前出丑，才做出了稍显过激的反应——
“……对不起……”但是最后，陆少元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尽管张小舟的话里没有任何一个斥责的词汇，但其中的意味，却再明显不过。
更何况，只要是听过秋枕蝮这个名字的人，都知道在刚才的情况下，如果没有张小舟及时出手，后果会是什么。
在这落云之境中，他们自然不会有性命之臾，可倘若换了一个地方呢？他真的能保证不会做出相同的举动来吗？
他没有任何为自己辩驳的理由。
比起刚才自己被敲了一下脑袋来，他这种险些牵累他人的做法，才要更加丢脸。
嘴唇无意识地抿起，陆少元低下头，甚至有点不敢去看张小舟的脸。
第一次见面他就犯下了这种错误，对方对他肯定不可能生出任何好感来了吧？
心中抑制不住地生出一股挫败感来，陆少元忍不住往陈九日身后缩了缩。
他突然有点感谢起对方把自己挡在身后的举动来了。
注意到陆少元的小动作，陈九日顿时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感觉。
这个平时连被师父训斥的时候都敢顶嘴家伙，今天居然就为了这么一句话，露出这样的表情？
刚才的事情的确是陆少元不对，可——自家的小家伙，可轮不到别人来管教。
“为何道歉？”然而，还不等陈九日开口维护自己的同伴，张小舟就先出了声。
“这落云之境本就是历练之处，”看着因为自己的话而抬起头来的人，张小舟面上的表情与之前看起来并无任何不同，“在其中发现自己的不足之处，才是此番一行的目的。”
“没有人生来便通晓一切，自然也无人能在一生中不犯下任何错误。”略微停顿了一下，张小舟才继续说了下去，“这并不是需要感到羞愧的事情。”
将最后一个字说出口，张小舟有点紧张地等着陆少元的反应。
没办法，这个家伙对自己刚才的话的反应实在是有点太大了点，张小舟很是怀疑，要是自己再不做点什么，对面那个一看就非常护犊子的家伙，指不定就要开口怼他了。
而且，其实刚才的事情也可没有严重到让人露出那种表情的程度。
在张小舟的眼中，十六七岁可是妥妥的小孩子，只是这么点小失误，远远没有达到不可容忍的地步。
“可是……”和张小舟对视了好半晌，陆少元忽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想要平复胸口过分紧张——又或者是激动——的情绪，然后往前迈了一步，“既然犯下了错误，道歉是最基本的需要完成的事。”
“如果对自己做错的事情没有一丝愧疚之意的话，”许是出口的第一句话的顺畅稍微削减了陆少元忐忑的情绪，他小小地吐出一口气，“那么无论碰上多少次类似的情况，我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张小舟：……
就算这家伙拿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也不能改变对方这是在拆他台的事实。
知道为了想出刚才那两句听起来貌似很有道理的台词，耗费了他多少脑细胞吗？！
“所以……”没能从张小舟那不动如山的表情上看出他的内心，陆少元弯下腰，对他深深地行了一礼，“——对不起。”
那诚恳认真的模样，不得不说实在是非常让人动容。
但是……非要把场面弄成这个样子吗？
只觉得这种极端郑重的场面异常尴尬的张小舟沉默了片刻，无比僵硬地点了下脑袋：“我原谅你了。”
“但真正应该听到这句话的人并不是我。”接下来他无比果断地将矛头转向了在场的另一个人。
之前踩到了蛇尾巴的人，可不是他。
见面前两人的注意力都从自己的身上移开，张小舟不由地在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实在是有点应付不来这种场面——幸好他看过的各类小说电影电视剧足够多，在脑子里翻一翻，总还是能够凑出一点适合当前场景的台词来的。
看着那两个稍显不自在地对视的人，张小舟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了一下自己脚下的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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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张小舟：我们都踩在巨人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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