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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
睁开眼的瞬间，丽芙几乎是可说从床上跳起来。
「你起晚了，昨晚没睡好吗？」好在保母背对着她在拉开窗帘而没有发现她的窘态。
她四下张望，松了口气。「很好，可能是因为昨天收了礼物太高兴了。」
安全，倒在自己的床上。
但绝不能因此掉以轻心，她不敢保证下一次睡着时波安会不会趁机带她去跳火坑。
促使她如此慌张不安的原因无他，她做梦了，又一次的，梦境是关于波安的。
她坐到梳妆台前，先是抬起自己的右手，清晨的暖阳过十指指间勾勒出指节的光影，接着拿起银质圆镜，模模糊糊的影像中，倒映着她带着错愕的目光，细看，右眼的眼瞳随着虹膜的收缩规律的颤动着，隐约可见艳丽的玫瑰色……
她算是知道安格斯为甚么会给出「右手、右脚、右眼」的提示了。
河川女神波安自诞生起便守护着流经埃林心脏之地米斯的博因河，并与她的丈夫神圣井水之神涅赫坦居住在河畔的宫殿。
实际上波安钟情的对象另有其人，是达奴母神所钟爱、象征着智慧与丰饶的大神达格达。
尽管在丽芙来说是不可置信的，但粗鲁的、原始的达格达令波安无可救药的陷入了热恋，达格达也是个风流人，知道妩媚的波安对他有情自然不会放任机会失去，两人借着波安的丈夫涅赫坦拜访国王布雷斯而人不在博因宫时好在了一块──经过一番巧妙安排之下，安格斯诞生了，并被达格达带给了自己儿子米底尔那儿寄养。
在第一次的梦境中，丽芙看见了波安如何与达格达调情、共度春宵……最后悄悄将还是婴儿的安格斯送走。在自己丈夫回来后，身体完全恢复的波安若无其事地继续与丈夫生活着。
这一段故事中，丽芙不只一次听旁人说起，内容大抵上是一致的，但后面的发展她便不知情了。
而昨晚的梦境不只揭示了安格斯的提示，也解释了为甚么安格斯成为了博因宫的主人。
在那样一个寻常的夜晚，波安应付过那个令她感到无趣的丈夫入睡后，她披着袍子下了床，或许是要透透气，也或许与自己的爱人还有约──几个模糊的片段之后，那个黑发齐肩的少年出现在了窗边，有着令波安熟悉又喜爱的面孔，还有与波安相似的那对明亮但多了阳刚之气的眼眸。
『是我安格斯，你与达格达的孩子。』波安一手抓紧袍子的系带；另一手以食指按住了那孩子的嘴唇。
『安静点，孩子。不要吵醒床边那烦人的家伙。』她一个瞬间就认出了自己的血脉，但安格斯深怕她不信，展开了自己那一对象征着身分的羽翅……
与长大成人的安格斯相认之后，安格斯告诉了她自己与达格达相遇了，并提及了自己与达格达的计划：趁着森庆节，安格斯以武力胁迫手无寸铁的涅赫坦并将之流放，以取得涅赫坦手中的领的。
『太好了，孩子，你总算可以回到我身边了。』波安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伴侣，高兴地亲吻安格斯的额头。
计划相当的成功，令波安厌倦的涅赫坦总算是离开、安格斯也成为了博因宫的主人──不管安格斯有没有爱侣，在波安的想法，她是这里真真正正的女主人，再不需要寄存于丈夫之下而得以控管博因河的所有……除去那口涅赫坦原先守护着的圣井。
在梦境中，丽芙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还陷入睡眠中，而对于梦境片段的反馈则往往是苏醒之后才会一一浮现。
就像是此刻，她脑中回想着梦境中映射的波安的结局，实在无法理解波安的做法。
波安分明知道洗涤一切污秽的圣井除了前夫涅赫坦以及涅赫坦最亲近的三位汲水人可以取用，但波安却是为了彰显自己对着自己治下了任何一块土壤有着绝对的权力，因此径自取了一杯饮用……
当时，耳力过人的安格斯在宫殿中远远听见了母亲的哀叫，赶忙循声一探究竟。
圣井边，只见波安倒在草地上，半边身子都烧成了焦炭，而惩罚并未结束并且持续蔓延。
『我该如何是好？』安格斯握住母亲仅剩下了左手，年轻的爱神不知所措。
『来不及了……』那张昔日甜美丰满的唇吃力的挤出字句，右半边也逐渐为黑色的火苗侵蚀，波安乞求：『杀了我。』死命握住儿子的手不容对方抗拒，左眼则是眷恋的注视着，这是她唯一的孩子，也是与爱人所生的结晶，此时此刻她却是提出如此残酷的要求……
『我办不到。』
『你必须如此……』美艳的面孔因为疼痛而抽搐着，『──拿出你的利刃刺进我的胸膛，我不希望自己死时化做一团灰烬，请、请不要让我如此丑恶的死去……』
安格斯留下了泪水，但不敢再迟疑，海神马南南所赠的神剑高高举起、接着落下……
波安之后，丽芙并不知道自己经过了几个世代的轮回，但前世以及今生的身体上右边弱于左边的共同情况，一切的源头出自于波安误触圣井泉水的罪孽。
收起思绪、回过神，不知何时侍女、保母都不在房间里，清洁用的清水以及干净的衣物整齐地摆放在桌边、床铺上。
丽芙离开了座位，来到角落摆放着收藏礼物的大木箱。打开箱子，物品整齐摆放着，而在箱子底下，隐隐可见有个盒子散发出点点蓝光──丽芙移开了上层的物品将之拿出来，她记得手中这枚盒子，属于她四岁时的生日礼物，也是安格斯送给她的第一个木盒。
又一次的感受到了熟悉、不受控制的能量涌动，他们激烈的在盒子里碰撞着，像是急于挣脱牢笼的猛兽。
丽芙有些犹豫，想将东西压回礼物箱的底层──她还没做出动作，手中木盒的盖子自动弹开，大束的蓝光夺去了丽芙的视线，她忍不住闭上眼，而就在这一空档，光束以迅雷之势涌入了她的体内，瞬时失去声息。
丽芙揣怀着不安之情睁开眼──
然后呢？
她眨了眨眼，发现既没有头疼、也没有四肢发软，身体的每一处都与过去无异。
所以到底发生了甚么事？
※※※
梳理完毕，丽芙第一个遇见的人便是站在她房间门口的墨妮夫人。
「跟我到书房来。」墨妮夫人无疑是在等她，没有质疑她的晚起，开头便是这么一句后转身便走。
丽芙不敢质疑，乖顺的跟在墨妮夫人身后，心底则是暗叫不好，看来昨晚与弗克麦亚力的冲突让墨妮夫人知情了。
迪卢木多不必说了，不可能主动向人说三道四，至于弗克也没必要自己揭发糗事沦为咨谈──思来想去泄漏秘密的便是那位路过的小厮了。
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墨妮夫人从桌上拿起教鞭，「看来不用我多话了，那孩子是负责铲炭的，前段日子我也帮助过他的家人，他向我保证昨晚的事再不会告诉其他人。」
丽芙藏在裙襬之后的双手摩了又摩、掌心都红了，待墨妮夫人说到一个段落，认命地伸出手。
「把手放下来，背对着我。」
惨了，看来情况比想象中的糟糕。
会打小腿代表墨妮夫人怕打得凶了、双手无法进行平日里的活动或者抄写训诫词──实际上，她想要添着脸要求墨妮夫人打屁股，毕竟脂肪多，打着较不疼，但就怕墨妮夫人因此下手更狠。
丽芙不大情愿的面向墙壁，提起裙襬露出小腿。
「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我……」挣扎之后，丽芙摇头不语。她不知道那小厮究竟看到了甚么又究竟对墨妮夫人说了甚么，要是她不打自招、说了墨妮夫人不知道的错处，自己得到的惩罚不就更严重了？
「不肯说，那就别说了。」墨妮哪会不知道这有着小聪明的姑娘脑子在转些甚么？当即扬起教鞭「啪！」一声，教鞭不偏不倚落在丽芙的小腿，那笔直纤细的小腿顿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红痕。
丽芙禁不住的叫出声，这力道可比以往重上不少。
墨妮夫人是真生气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餐桌上的烤野猪。
「丽芙.妮.康马克(Leav ni Cormaic)，你是公主，不是妓.女！」说着，又是重重的一下，丽芙身子瑟缩了下，「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这该是你这个身分地位的女性可以做的事吗？」
紧接着又是两下，丽芙额头沁出了汗水，意识都集中在小腿的疼痛以及压抑住闪躲的想法，这让她忽略了墨妮夫人的话，一直到墨妮又问了一次，她才反应过来，「告诉我，是谁让你去作出诱惑弗克麦亚力的行为？」
丽芙摇头，吃力地吐出几个字，「没有人……没有人这么教我。」
又挨了一记教鞭，丽芙音量又提高了些，「我没有说谎──真的！是我自己决定要这么做的，我不想让弗克麦亚力将我当作孩子，我不是他的娃娃。」
「所以你诱惑他？」这理由对于墨妮夫人愚蠢，却又符合十岁、有着小聪明的女孩会犯下的错处。
丽芙无心去解释，在墨妮夫人看来，她的言行确实轻挑，「……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昨天我也很害怕，如果不是迪卢木多路过，我都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墨妮沉默了一阵子，「你很聪明，孩子，第一眼看到你我便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放下了教鞭，「转过来看着我──你此刻的心里也只是希望能敷衍我，让你尽快脱离惩罚。」墨妮并不是期望得到自己侄女面露窘迫，她平静的说：「你依然认为自己是对的，是吧。」
丽芙不情愿的点头。
「你想要激起自己未婚夫的好胜心以及好奇心──如果你坚持如此，那么一定要记得，保有你做为一名高贵女性应有的气度，不要让自己的丈夫看轻了你。」墨妮不意外的得到了女孩连连应是与保证。
这是个固执的女孩。她很早之前便知道了。
「你先出去，我刚才已经征询过你母亲的意思了。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早晨都必须来我找报到，这些年我忙着教育格兰妮，让你的进度落了不少。你即将订婚，也没有太多时间学习了，这一段期间如果让我发现你偷懒，我会以两倍的程度惩罚你，知道吗？」
丽芙心底发苦，有如此前科，墨妮夫人对她的严苛程度比较格兰妮只怕有增无减。点头，「知道了，墨妮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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