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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在北城老宅住了几日后,顾家便回了云锦街的新宅子里去了。院子里没有秘密,更没有藏得住的风声,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近日不和的事情,在顾家也不知何时传了开来。金氏听晓之后,待采薇的脸色也大不如从前,难堪得很。而少洹也接连着三天没有回来,连明德都没再来过。
这日顾老爷叫过少清,将门锁了起来,命人在门口看着,说是宁州那边有笔大单子,他很想让他过去试试。少清并不知梁家地位岌岌可危,已是风雨飘摇之势,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顾秋生歉疚似地看着少清,叹息道:“往前是我亏待了你,你是我们顾家的嫡子,却让你受了这样多的委屈……”
话音还未落,门外却传来争吵声。顾秋生眉头一蹙,走过去不满地打开了门,见来者是少洹,不觉怒道:“你这个逆子!来造反么!”
下人们连忙松开摁住顾少洹的手,恭敬地垂着头立在一边。顾少洹理了理衣裳,见少清也在此,不觉敛了神色,淡淡朝顾秋生道:“我有话要问您。”
梁家是江南首富,自然在商界结了不少怨,表面上都是奉承的人,实地里眼红的人不知有多少。顾梁联姻,大多都是依靠着梁家给顾家带来利益,梁家不过是借着联姻的名头来壮大自己手下的产业。如今梁家出了这样大得事情,顾秋生却像毫不知情般,并不提及此事。眼看梁家驹一手打下的江山就要改朝换代,拱手让给他人,而与梁家联姻的顾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难免让人笑话。
先有林家扶持顾家,顾家主母易主的事,后有梁顾联姻,金玉良缘,顾家坐视不理的事,景州城明白的人都笑称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顾家二少爷果然随他的父亲。
顾少洹起初并不在意,只是这话听多了,连厂里的人都开始指指点点,这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顾秋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成熟稳重,虽素来不与自己亲近,此番急忙地来找,一定是有要紧的事 ,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顾秋生虽已在家养老,心中对梁家的事也有几分掂量,只是正如明德说得那样,梁家这样大得烂摊子,谁都是避之不及的,顾家若不插手,并不过分。
少清站在顾秋生身后,见少洹进来,轻瞥了他一眼,朝父亲刻意道:“既然二哥有要事要与父亲商量,那儿子就先回去了。”
少洹带着警告似的眼神看了少清一眼,并未做声。却不想顾秋生出声挽留道:“哎,都是自家人嘛,少清,你也留下来听听。”
少清抿着嘴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顾少洹,微有些得意,回顾秋生道:“那好吧,我刚想跟着二哥多学点呢。”
说罢看向少洹和暖一笑,问道:“二哥,你不会介意吧?”
顾少洹冷哼一声,也不惧当着父亲的面,直言道:“介意。”
顾秋生自然不悦,坐到紫檀花雕木的椅上,绿釉狻猊香炉里点着龙脑香,散着袅袅白烟。少清没再说话,也安然地坐了下来。少洹沉住了气,动了动嘴唇,仍是没有勇气将话说出口。
当真相摆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也曾想冲到父亲的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从小父亲就教育他做人的道理,如何去辨别是非善恶,他待子女是那样严厉,工作上严苛守己,在顾少洹心里,是那样威严伟岸。
顾少洹到今天才算明白,梁顾联姻不过是个幌子,他也不过是粒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棋子。
就在这不久之前,顾少洹刚收到明德带来的梁家资料,里面的照片里,顾少洹忽而发现,这些人竟都有些熟悉,曾与父亲有过密切的往来。梁顾联姻后,这些人便再未出现过,而从那开始,梁家的产业就开始走下滑趋势。而在这期间,顾家却扶摇直上,堪与梁家比肩。
所有的猜测都有可能是巧合。顾少洹翻阅着资料的时候,也这样安慰着自己。
“其实我还有件事没有跟你说。”明德说这话时,顾少洹微抬起头,目光微有失落,动了动嘴唇迟疑道:“什么?”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梁家驹兄长向□□借高利贷的事么,其实他找得并不是□□……而是顾家。”
明德看着顾少洹的眼睛也有不忍,从昨晚开始,他的精神就一直不大好,总是出神想着心事。顾少洹听到明德的话后身子一颤,坐倒在办公椅上,眼里涌起的是无尽的失望和悲怒,明德轻拍了少洹的肩膀,叹了口气,夹着资料走了出去。
顾秋生见少洹这般吞吞吐吐地模样,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提点般道:“少洹啊,这有些话就是烂在肚子里的,你想清楚再说。”
顾少洹咽了咽口水,难掩面上的慌张,手不自觉地紧攥着,正对着父亲看似柔和却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目光朗然问道:“梁家货船被劫,是父亲的杰作么?”
少清一听,惊得站了起来,先是看了少洹一眼,随即迫切地看向顾秋生,等待着父亲的答案。
顾秋生眉头淡然一蹙,撇着嘴端起桌上的茶水,悠然自得地抿了一口,云淡风轻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不是重点,我只想要您给我一个解释。”顾少洹仍努力保持着最后一分尊敬,坦诚道。
“这当然不是重点!”
顾秋生拍桌子而起,指着顾少洹道:“重点是你这个逆子竟敢反了天了,去调查你老子!”
少清这才缓了一口气,走过去扶顾秋生坐下,安抚似地轻拍着他的背,温声劝道:“父亲,二哥也是一时糊涂,您别气了。”
顾少洹不觉讶异,仿佛眼前的这个温顺少年,并不是少清。
可他有着与少清一模一样的面孔,连略带着病气恹倦的声音都是那么相同,无一不提醒着顾少洹,那是从小跟着他屁股后面长大的老三,调皮机灵,单纯明朗,内心纯净的不染一丝尘埃,笑意是那么的淳朴真挚。
即便少清从未说过,顾少洹一直也都明白,他待父亲,虽说不一定谈得上恨,但怨气还是有的。父亲这样多年的冷淡,连少清的生死都未放在心上,他也不过是个孩子,怎么能不怨?只是这份处事不惊的老成让少洹忽而觉得,顾少清或许从未他想象得那般简单过。
顾秋生气得咳嗽起来,少洹虽仍不能确定父亲是否涉及陷害梁家一事,但仍是心中过意不去,万般歉疚起来。气恼自己不该说得那样直接。
顾秋生推开少清,指着顾少洹道:“既然你护着梁家,那宁州的单子便交给你!我倒要看看,你是要做我顾秋生的儿子,还是做梁家的乖女婿!”
少清恍惚间明白,此番去宁州与是采薇有关,否则这样便宜的好事,顾少洹定当一早就接下了,怎会让他钻了空子?
顾少洹见父亲气成这般,若是反抗,父亲这样大得年纪,若是气出病来,他是要懊悔一辈子的。便硬着头皮勉强答道:“是,您放心。”
顾秋生脸上的肉气得直抖,跺脚吼道:“还不快滚出去!”
少洹低着头嗯了一声,尴尬地推开了房门,见着了那些拦着他的下人正抿着嘴笑,不觉一皱眉,瞪了他们一眼,带着怨气朝梨香院走去。
却只听身后一声轻笑,少清跟过来道:“没想到一向被父亲捧在手心的二哥,也有被训的一天。”
顾少洹扭头淡漠地看了少清一眼,不屑道:“那又如何?我如今成家立业,日子过得潇洒圆满得很,总比你要好些。”
少清轻哼一声,嘲讽道:“你几次三番的对采薇动手,日子也叫潇洒圆满?”
顾少洹挑眉不悦道:“采薇也是你叫的?”
“怎么不能?当年说得父亲在梁家说得清清楚楚,将来要迎娶她的人是我顾少清不是你!”少清上前一步,正视着顾少洹,一字一句朗然道:“你不在乎的东西,有人视若珍宝。”
顾少洹一怔,随即浅笑道:“小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我们已有了夫妻之实了,不久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与其惦念着自己的嫂嫂,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摆脱林家的掌控。呵,你别告诉我你这么聪明的人,会不知道他们把云蓁安排给你的意思?”
少清脸色唰地一白,顿时慌了神,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次上元节的晚上,她为了不让我误会,主动提出来的。”顾少洹耸了耸肩,微有些得意道。
顾少洹没有想到,此时梁采薇正站在他不远处地身后,听见他这般轻松地说出如此不堪地话时,手不觉攥紧了些,怔然失落。
少清瞥见采薇的身影,玩味似地一笑,转瞬恢复了适才地神色,刻意问顾少洹道:“二哥,你说适才父亲问去宁州谈下那笔救梁家命的生意否,你为什么回应了不救?”
梁采薇听见这话,身子微软,往后退了两步。梁采薇怔然看着顾少洹的背影,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泪水不觉涌上了眼眶。
只听秀秀哎了一声,顾少洹猛然回头去望,只见采薇红着眼带着愤恨的怒意已站在了自己的跟前。
泪水不可控制地滑落,采薇面色寡淡,看不出悲喜,她郁着神色怔然看向顾少洹,扬手便是一巴掌。
胳膊上的伤口已被纱布裹上,顾少洹顾不上面上火辣辣的疼痛,攥住采薇的手腕看向伤口急忙关切道:“你这是怎么搞的?怎么把胳膊摔伤了?要不要紧?”
梁采薇并不说话,背着手抹去眼泪,扬头看向顾少洹淡淡道:“这一巴掌是我还你的,昨日的伤与你无关,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就这样吧,我们两清。”
顾少洹无奈地摇了摇头,握住采薇的手乞求道:“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你相信我,事情并不是你听到的那样。”
梁采薇挣开顾少洹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与顾少洹保持着距离,含着泪自嘲地笑道:“难道你不觉得累么?顾少洹,纵使我们之间还有爱,可是你没有发现么?你从不信我,从来不会去在乎我的感受。你有在深夜工作的时候想过我还靠在床头盼着你回来么?你有想过我满心欢喜的见到你时却要看着你冷着脸色还要应付你的无理取闹么?你有想过梁家驹不仅是你生意上的对手也是我的父亲么?”
梁采薇吸了口气,叹道:“或许我们本该就不能在一起的,你只是我一场躲不过的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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