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难平

　　顾少洹坐着办公桌上，望着眼前的文件压根没有心思看下去。明德在一旁汇报着最近股市的情况，梁家跌得很厉害，梁家驹不堪重负，今日上午又辞去了江南商会会长一职。又听说梁家驹的兄长向□□上的俞老大借了高利贷，更是苟延残喘，即便顾家出手相助，复兴的机率也十分渺茫。
　　明德拿着资料正和顾少洹分析着，梁家如今已经打算变卖在景州的房产，若是明日再跌，又背负着这样多的外债，只能宣布破产了。更何况梁家的货自打梁家驹兄长接手后，质量就大不如从前，信用再抵不上从前，这样看来，更是无力回天，
　　顾少洹只想着今日采薇看他的冷淡模样，心中不是滋味，怔然出神。并未仔细听明德在说什么。
　　明德轻唤了一声二少爷，少洹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皱着眉头靠在办公椅上，揉着太阳穴疲倦地问道：“就没有再挽回的余地？”
　　明德叹了一口气，摇头惋惜道：“这梁家驹白手起家，一手创办下梁氏企业，一开始不以为然，便也没有走露风声，以免让人笑话。如今事情闹大了，我们顾家纵然想是插手，恐怕也无力回天了。”
　　“收购呢？梁家如果垮了，顾家可以与他合并，你觉得怎么样？”顾少洹托着下巴问明德道。
　　明德勾嘴笑道：“怎么？你想用千金博美人一笑？”
　　顾少洹面色微青，淡淡扫了明德一眼，显然是没有心情说笑。
　　明德唉地叹了一声，坐在桌子上扣了扣桌子道：“梁家这么大得烂摊子，别人都避之不及呢，你怎么能还想出这种法子？”
　　顾少洹打断明德道：“顾家不是别人，若是梁家跨了，商业联姻的利益不在，你让采薇在顾家怎么办？”
　　明德没好气地看了少洹一眼，没再多说。反而忧心地问道：“宁州那边的生意，于梁家也无益了，你还打算让给少清么？”
　　“我下不去手，你给他吧。”少洹想了想，末了又添了一句道：“大哥也行。”
　　明德无奈地答了句好吧，又抬了抬表，见已到了下班的时间，不由得吞吞吐吐地想要对少洹说些什么。
　　少洹扬眉瞥了明德一眼，透着一副你怎么还不走的意思。
　　明德谄媚一笑，放下手中的资料，乐呵呵朝顾少洹道：“二少爷，你就再带我回去吃个饭呗？你还别说，秀秀手艺真不错！”
　　少洹刻意提醒明德道：“今个儿早上是采薇自个儿煮得薏米粥。”
　　明德不屑地撇了撇嘴，轻哼一声道：“我说得是那碗辣白菜……”
　　少洹靠在办公椅上转向窗外，见天色昏沉，也不知采薇用过晚膳了没有。人对得之不易的东西总是会加倍地珍惜，分外地敏感多疑，顾少洹也是如此。更何况少清那样的角色，顾少洹心知肚明，却无法挑破。顾少洹深知，若是林敏之尚还是顾家主母，那么与梁家联姻的就是少清。与采薇青梅竹马的是他，与采薇年纪相仿的人也是他。总而言之，少清与采薇，似乎是冥冥中才子佳人，所谓的金玉良缘。
　　顾少洹想，他不过也是块假玉，像个贼般，对所拥有的一切这么的心虚，仿佛来得不理所应当。
　　顾少洹不知道，当十五岁的梁采薇嫁到他的身边，成为他的妻子，对他的爱是道德上的顺从或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于一个在深闺中的女子而言，她别无选择，不是么？
　　那碧玉簪是他亲自去上海定制而成，自己画地图纸邀人用最好的玉石赶制而成，他从未送过她什么真心实意的东西，但唯有这碧玉簪，是他熬夜花费心血自己设计的一款首饰。这是永结为好的信物，可是她……怎么会这般不在意？
　　少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椅子看明德道：“回家吧，我带你去见秀秀。”
　　明德切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自己想看媳妇，还拿我当幌子，真不要脸！”
　　少洹狠敲了明德头一下，明德哎呦惨叫一声，少洹紧抿着嘴不说话，只冷瞥了明德一眼，独自下了楼。

　　采薇原是没想少洹回来，菜摆上桌也未等，只接唤秀秀七巧过来用膳了。少洹停在门口，也是踌躇了好久，手抬起又放下，不敢敲门。明德拎着包跟了过来，见少洹这般，不由得嫌弃道：“平时看你在厂里指点江山，叱咤风云的，怎么回家连门都不敢敲啊？”
　　少洹一蹙眉，还未说话，门就被明德大大咧咧地给推开了。
　　秀秀见明德来了，先是一喜，但又出于女儿家的害羞，也是嗔了一眼道：“你怎么又来白吃白喝了？”
　　采薇见少洹进来，也是冷着脸淡然夹着菜不说话。少洹见采薇这般，动了动嘴唇，终是推开了门想要出去。采薇看着少洹的背影，轻放下筷子，淡淡喊住他道：“我不晓得你回来，饭叫秀秀煮得少些了，你若是饿了，小厨房里有菜，自己去吧。”
　　说罢，又看向自觉坐下的明德道：“明德，你也去，你忙不过来的，还有二少爷帮你呢。”
　　明德讪讪地哎了一声，没骨气地撺捣着少洹跟他一起去，少洹面色难看至极，看采薇一副爱答不理地样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由明德拉着往小厨房去了。
　　少洹看着萝卜大白菜大葱油盐酱醋茶，和明德一起咽了咽口水。
　　少洹捅了捅明德，看着食材道：“你会做饭吗？”
　　明德摇了摇头，看着食材道：“不会啊。”
　　少洹扶额道：“我只会下面吃……”
　　明德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将伟大的灶台贡献给少洹，懒洋洋道：“我不嫌弃，你快做吧，我都饿懵圈了。”
　　顾少洹冷淡地看了明德一眼，不情愿地拿起锅碗瓢盆，视死如归般将水煮沸。
　　面还未下到锅里，七巧便就过来看了，两个大男人识趣地站到一边，看着一个身高才打自己肩头的小姑娘在厨房里翻来炒去，如同厨神降世，灶王爷附身。明德闻着那锅里喷发出来的菜香，感叹着这年头吃顿饱饭的不易。
　　少洹还以为是采薇放心不下，这才差七巧来帮忙，却不想是秀秀担心他们把厨房给烧起了火，又或是弄脏了衣裳，她又得多洗一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才让七巧过来炒两个菜，顺道再煮些饭，留着明天早上做泡饭吃。
　　七巧将菜盛了起来，放到灶台上，细声道：“二少爷，都给你们弄好了，二少奶奶说了，她说今晚哪凉快您哪呆着去，她今日累了，已睡下了。”
　　少洹早料到了这般，无奈地看了明德一眼，拍拍明德地肩膀道：“老兄，今晚靠你了。”
　　明德似乎预见了自己今晚睡地下的事实，吃饭也没了滋味。刚好七巧炒得又是两个素菜，连鸡蛋都没搁，更别说肉腥了，明德吃了两筷子便放了碗。
　　恰巧秀秀端着一盆衣服走了过来，朝小厨房探了探身子，明德刚起身想要招呼，少洹将明德推到身后，忙放下碗问道：“少奶奶睡了吗？”
　　秀秀挑挑眉，含糊答道：“应该是睡了吧。”
　　少洹垂下眼眸，见秀秀还不走，又见明德朝他使着眼色，这才退了一步，倒觉得这里不是自己家似的。
　　秀秀咬着嘴唇看了少洹一眼，放下手中的盆，侧过身子走到明德身边。少洹觉得尴尬，出了门还顺道厚道地关上了门。将一盆子脏衣服抱到一边。少洹瞅见耷拉在盆上的云锦衣裳，不觉感叹这才做得新衣裳怎么散发着一股灰土的气息。少洹看着采薇屋里还亮着的灯叹了口气，不经意间瞥见抱着的盆里面还躺着条绣着竹叶的手帕。
　　顾少洹不觉眉头一紧，手中的盆，不自觉地掉落了下来。
　　这扑通一声响，明德和秀秀在厨房里也是听见了，忙推开门出去看。采薇正在屋里看着书呢，以为是秀秀摔倒了，也推开了门。却见顾少洹怅然若失般靠在墙上，盆里的衣服瘫散在一地，混着皂角的水往石阶下流着。
　　顾少洹手里握着少清的帕子，内心冰凉如水，早有愤怒失望涌起，只压抑着不肯发作。只是一看采薇推门出来，便不由分说地将她摁在墙上吻住。
　　手中的帕子攥得越深，他吻得就越痴狂。梁采薇只当顾少洹是发了疯，捶打着挣扎着，顾少洹见采薇这般抗拒，更是用力地将她拥住，大手按住青砖砌成的墙，一手搂住她的腰，想要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
　　明德和秀秀也是看傻了眼，明德尴尬地捅了秀秀一下，不怀好意地笑道：“要不咱俩也效仿一下？”
　　“效你三舅奶奶他妈妈个头！”秀秀推了明德一下，轻哼一声，转身关了小厨房的门。
　　没有月亮的夜晚，只有几颗孤星寥落地洒在天际，顾少洹攥着的手帕快要被捏烂，采薇终是推开顾少洹咳嗽了两声，大口地喘着气。顾少洹双眼微红，拿起手中的帕子，怔然问道：“梁采薇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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