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3 章
视频里,一场盛大的表演正在展开,它用解剖躯体的姿势,妄图去解剖灵魂,惨叫声,辱骂声,笑声。
论坛里的实时对话框内时不时爆出几句直接能让人就死的话,恨不得要把这种快乐生吞活剥再吃下去。
最后一行演说说道,这种快乐才是最隐秘的快乐,埋藏在人身体中最蠢蠢欲动的种子,这种快乐才是最神圣的快乐,灵魂被轻贱之后方能飞升,应该被可怜的是那些即使到死,种子也不曾发芽的人,即使到死,也不能发现这种神圣的人。
论坛的标志浮现出来,是黑色的蝴蝶玫瑰。
屏幕之外,吴诚的表情一如既往,不动声色,但是眼底还是有种疲惫,他轻点鼠标,关闭页面。这列通向地狱的火车已经走错方向,通往比地狱更未可知的地方,他一次又一次见证国内的BDSM群体往一个畸形的方向走去。
这样的一列火车,是永远不可能有通向光明的机会的。
而他不能置身事外,因为他也在那列火车上,也是那列火车上普普通通的一个乘客。普普通通的,做不出任何改变的。
这种感觉,尤其让他力不从心。
一群暴徒。没有尊重,没有交流,只有血——吃人的盛宴。人们随随便便把自己当做他人的食物,只因为对自己的不了解,对自以为是轻贱的身体的报复,而他,又能从中救回几个呢?这是一场还没开始的对外战争,却已经从内部开始腐朽了。
邵择林曾经真正地跪着对他说,您是现在唯一的主了。
一大批暴徒伪装成了主的样子,在一个罪恶的地方发泄更为罪恶的,对这个世界的不满,而自以为有罪的无辜的人去承担了这个罪责,顺便以赎罪的心沦陷在欲望里,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怪谁呢?
更为讽刺的是,这些人自以为有罪,是因为不被这个世界所认可和接受。而不被世界所认可和接受的原因,除却不被理解,还有自身的畸形。
一个多么大的恶性循环。可是自己做不好,总不能去埋怨这个世界吧?这种生活才是真正的虐待。
吴诚接受杨去病,是有原因的。这个既安静又活泼的少年,偏偏有一种懵懂又忧郁的气质。
杨去病会是一个聪明的奴,吴诚知道:他不会去自讨苦吃,也并不下贱,从他那里可以得到最纯净的虔诚。
还有,他很乖,也有把日常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化作养料的能力。连渴了喝水都可以成为一句命令,这样的绝对服从,吴诚不希望它被用来接收一些畸形恶心的指令,被不称职的主人当做玩物一样对待。
吴诚就是不想。这个圈内人谁都可以不认真,他不行,因为他很诚实,对自己,对自己的欲望,对别人的欲望,都很诚实。这种近乎于自傲的诚实支持他走了下来。
论坛网页响起提示音,打断了吴诚的思绪,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他微微笑了一下,疲倦之色稍去。
与此同时,不到五百米外的杨去病也做了一个决定:这将是“健康”最后一次登录这个并不健康的论坛。行李箱在他脚边,他在网吧最偏僻的一个角落。
在求主页面,他发出的帖子已经有了近百条评论,最新一条是:像骂一条狗一样,让你哭一晚上怎么样?
杨去病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恶心中带着一股兴奋,他抖着手打上“已有主”,迅速就发了出去,关闭页面。
接着他坐在一片键盘声与黑暗中,等着那种兴奋消退下去。然而,那种兴奋就像潜藏在任何一片黑暗中蠢蠢欲动那样,盯着他,从他身体之外盯着他看,虎视眈眈。那是一只猫,又是一只豹子。
他早就习惯于这些猫与豹子对峙,他用冷静,他用克制去对峙,他看很多的书,试图把灵魂从□□里扯出来,去克制。如果不是因为这些猫与豹子,他不会相信灵魂。但是今天,这个法子不管用了。
杨去病开始出汗,他在一片黑暗中大汗淋漓。一阵金属冰冷的提示音划过他的五脏六腑,待机的屏幕同时一亮,把他弄醒了,他睁开眼,看着最近一条提示。
“总版主真诚已收回本帖回复权限。”
屏幕的光一下子锁住杨去病,把他与黑暗隔离了开来。一种让人窒息的安全感笼罩了他,他感觉到自己被一个人认定所有权,同时又被那个人剥夺了某种自由权。
这种过分夸张的想像让他汗毛喷张,但是他的目光依旧贪婪地盯着那三个字,真诚,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却是他的主人。
他的行李箱在他脚边蠢蠢欲动。接着行李箱像疯了一样,冲出门去,而杨去病跟在它的后面。
再次到达这个普通客厅的时候,已经早上七点二十了。
杨去病注意到朝南的两间卧室,一间的门虚掩着,单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他心跳加速了。自己会睡在哪里?真的像忠心的看家狗一样睡在地上,还是笼子里?
厨房门口的餐桌上摆着一些面包片和果汁,吴诚接过杨去病手里的行李箱,问:“吃过早饭没有?”
“没有,主人。”杨去病诚实地回答。
屋子里开了暖气,空气钝钝的,不像室外那么锐利,吴诚只穿了身桑蚕丝的雪绒提花钱银灰色睡衣,很闲适,看起来像是刚起床的样子。但杨去病知道不是的。
听到杨去病的回答,吴诚点点头,把行李箱搁置在门边,对他说:“一起去吃一点吧。”
甚至,走过去的吴诚还为他拉开了一把椅子。
这让杨去病陷入一种茫然失措中:难道不该是让他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吃的吗?而且吴诚对于昨天的惩罚只字不提,让杨去病也有一点失望。这种感觉很复杂,他讨厌烈性药,可有的时候,又希望被烈性地对待。他既然已经决定牺牲,就要义无反顾地献出一切。
等杨去病回过神来,吴诚已经坐下了,并且正看着他。对上吴诚的眼神,杨去病下意识地一哆嗦,房间里很暖,但是这一刻杨去病有些凉,因为吴诚的目光让他觉得他自己没有穿衣服。
所有注意力又集中到了下身的空荡荡的感觉中。
吴诚微微笑了一下,杨去病张了张嘴。
“看起来,”吴诚道:“你不太想坐着吃,对吗?那么你想怎么吃,说出来。”
杨去病的身子猛地一震。
说出来。
无地自容,无处遁身,扑面而来的羞耻感让杨去病想转身就跑,但是两只脚不能动弹。
“我不是在和你打商量,你明白的。你刚才在想什么?”吴诚低声说。
杨去病浑身都在发着抖,他明白他逃不了,吴诚普通的声线里有一种必要的控制他的能力。他让他说出来,他没有想到还有这种方法,把他的灵魂与身体绑在一起,让他无处可逃。
他想开口求饶,告诉主人他还没有这种不要脸的,直面自己欲望的能力,他宁肯被打上一百鞭,也不愿意这样赤裸裸地面对自己,告诉自己:不是你被人逼得下贱,而是你本身就如此下贱。
他可以容许自己把身体奉献出来,但他始终不愿意妥协给这副罪恶的身躯。
他无声地、哀求地看着吴诚。
“十秒。”吴诚说。
“我——”杨去病的大脑一片混乱,胳膊紧贴着身侧。
“这真是个很高傲的自称。”吴诚笑道。
又一下重击,杨去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但是在这种叫人呼吸不过来的压迫大脑每一根神经的痛楚以下,一丁点诡异的愉悦感觉从千丝万缕中露出一个头来。
喉咙异常干涩,杨去病觉得自己像鸵鸟一样,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到,浑身热得发烫,只有嘴巴在一张一合,他说了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一直隔岸观火,但就在这个瞬间,终于一脚踏进了这个黑色的圈子,他脑海里回想着吴诚对他苦口婆心的警告,但是一切已经晚了。
在这一瞬间灼伤人的羞辱耻辱之中,他身体里的某种东西破坏了,被猛地释放了,一缕轻烟一样的快感转瞬即逝,不能被捕捉,但是门缝已经打开了。下身的空空荡荡为门缝的打开提供了空间。
他亲口说,他想要像一条狗一样,跪在男人脚下吃饭。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竟然因为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哭了。
记忆之中,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而吴诚没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样,过来安慰他,让他在苦痛中得到温暖和力量以面对下一次苦痛,而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他在一瞬间对吴诚有了极度的厌恶和恐惧,当然也是一瞬间,转瞬即逝,连杨去病本身都没有发现。
但是杨去病明白,如果接下来,吴诚真的把盘子放到地上,让他像狗一样跪着吃的话。他一定会崩溃的,他不想要自己那样。但是主人一定要这么做,打破他,就像所有主人都想做的那样,不是吗?彻底让他失去尊严,像狗一样活着。这件事真的发生,和想像中的兴奋感相差得太远了。
他后悔了。
“真乖,”听到吴诚的声音,杨去病迷迷糊糊地看着吴诚,接着他听到吴诚问:“那现在还想这么吃吗?”
这句问话是一道解救杨去病的曙光,杨去病一下子精神了,想也没想就答道:“不想了!”
室内陷入一片可怕的沉默,过了好久,久到连杨去病都觉得触怒了吴诚的时候,吴诚说话了。
吴诚轻声道:“可是我想。”
一股被迫屈服的愉悦感烟花一样打在半空,从杨去病心头升起。不是他下贱,他说了不想了,可是主人逼他。一种压得他透不过气的重担仿佛一下子从肩头被移走了,被主人轻轻拿去了。他喜欢这样被强迫,但又不愿承认,他喜欢做这种事,但又不愿去负责。唯一他现在想要承认的,那就是吴诚真的,是个好主人。
这个度被他把握得如此美妙,让杨去病在生与死之间来回走了一遭。一次试探,他就抓准了杨去病需要什么。
杨去病温驯地走到吴诚身边,跪趴下了,衔过吴诚时不时撕下来的一点面包。
两人不再说话,就这样吃着早饭。杨去病靠在吴诚的腿边,尽量不下意识地有哽咽。
七点四十分。
吴诚起身去左边的卧室换衣服,准备去上班。在临走前,他嘱咐杨去病不必一直这么跪着,午饭在冰箱里,今天唯一的任务是排尿不得超过三次,每次不能超过十秒,如果杨去病想,可以去右边的房间适应一下,不过他建议不要。
所以房门被关上的一瞬间,杨去病立刻感觉到一条有力的绳索套住了他的脖子,而绳索的那一端,深陷在右边的房间里。
“主人……”他对着关上的大门说道。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