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妻异闻录

作者:欢喜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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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道术生



      凛然而来的熟悉感令我警觉。
      梦入桓王山庄之时,当时就有哭丧的队伍,而且,当年长公主入墓的葬礼上,也有这奇怪的鼓丧行伍,师姐去查,由此还错失保我的机会。

      跑过去扶住凤弥音,但看她捂着嘴,殷红的血顺着指缝流长而出,几如沁水。
      我惊得不行,眼前似是淌入血河,心头跟着绞裂,急道,“弥弥,求你,不要再强动心绪了!人生至死,强求不来,你活着,就得好好活着!”
      凤弥音大力推开我,俯身扑出好大一口血,“谢良人,你不懂!你怎么会懂,你无家,无亲人,无兄弟姐妹,怎么就会懂我身边这些人同我的感情!”
      她转过眉眼,眼角几近瞠裂,血丝浸染,几如鬼煞,“你独独一人,怎么会懂!”

      她在说气话,说气话!

      我不管不顾,扑过去将她紧紧抱住,“凤弥音,我不懂,我怎会不懂!若非我太懂,怎会奢求保你的命,一路所来,在晏不知掌下我保不住你,我怪就自己。见此情景,你心伤断念,我怎会还不懂!是,我是顾及时雨,但我更顾及你,不论你们谁,我都视为亲近的朋友,我怎会不知感情,不知人心!”

      “……”
      凤弥音惨笑,“谢良人,你顾我,你拿什么顾我,寨子里的人都死了,都死了!我要怎么活,怎么活!我自幼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从那么多勾心算计里活下来,为的就是保护他们,可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我活下去,有什么意义,有什么意义!”

      “弥弥,事情还没有结束。”
      我慌乱地看着那些鼓歌不扰的丧歌伶人,“你看他们,他们还未死,他们肯定知道事情的因果的,我们问他们去……”

      话未说完,我后颈一僵,话都说不出了。于此同时,眼前巨大的‘奠’字陡然化出黑影蹿来,我想要护住凤弥音,奈何身子动都动不了。
      黑影化形,直扑而来,却是拂过头顶直转而出,我身子完全不听使唤,跟着往后被带走,居然一个闪身退到了堂外。
      黑影化出,‘奠’字仍在,一抹殷红撕裂‘奠’字闪出,正是晏师。
      晏师手中提溜着个人扔在凤弥音身旁,那人当即发出疯子般毫无节奏的呼唤叫声,而随着他的叫唤,奠堂内的鼓乐丧歌俱都迸发起音,打破了极度的静谧,霎时变得喧嚣起来。
      场面骤变,张沽当即去拦人,晏师踩过他的肩头,直奔我而来,眸中依旧无魂无光。我知道她冲的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黑影,可我身子就是不听使唤,当即行转运出,竟同晏师对上手来。

      “三叔?”
      凤弥音惊然,捉着被晏师丢出来的人叫唤,但见那人披头散发,周身脏乱,简直就是个疯子。

      奈何我无法细看,晏师似是完全认不得我,而身后的黑影死气迸裂,正是凤弥音唤作爹爹的凤九爷。
      他一身死气,连呼吸频率都感觉不到,却跗骨如影的贴在我身后,浑如同我一个人一般。而我后颈处,浑如梦中被傀戏符操纵时的感觉,一脊惯透,整个人都不再是了自己,全无掌控的出招对上晏师。

      “先造死,后造生。
      生生死死根连根,
      万古千秋到如今。
      哪一个,白头不老得长生?
      哪一个,神仙不是做古人?
      想昔日,神农皇帝尝百草,
      中毒而亡无药医。
      想昔日,老君不死今何在?
      想昔日,八百寿命一彭祖,
      到头来,骨化形销一堆土……”

      鼓丧歌乐抑扬顿挫,鼓声沉郁而压重,殷师口中胡乱的字句直指生死,于当堂满场的丧白旌旗氛围相合,冬日的死寂萧索扑面而来,而我,面对的更是毫无感知的晏师。
      她每一招每一式都绝无留情,我心中难受至极,出招却全不由自己掌控,每同她对上一招,神气佛阳皆倾尽而出,而她,也全无收势转圜,好似拼尽全力也要将我诛杀当场方罢。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中的傀戏符?
      梦中真真假假我是再也分不清,也终于明白沂聆当时所说的意思。葛厷必定还活着,否则傀戏符绝对不会有此作用。
      是我年幼无力,还是青雉锋芒不够,还是说,葛厷这个隐藏暗处的人,终究在祭祀阵中发现了什么,也做到了不生不死?

      我想不清楚,想不明白,心下难平,对上眼前无主无魂的晏师,更是所有纵来过往都难以平衡,一掌全力对上晏师,身体如若被大锤击中,闷口吐血,直往后退。
      晏师也并不好过。
      当下的我,再不是当初濒死而待的人,神气佛阳的融合稳固,即便被人掌控无法运用乘气之法,内息已非常人能接得住。
      晏师往后翻落,一连三卸力,踩碎三座木棺始才停下,脸色僵白,唇角慢慢溢出了血线。

      我张口欲叫,却无法控制唇齿,心绪挣扎,心口起伏的厉害,人被身后的黑影带落木棺之上,脚下的木棺随即裂响,并未破开,显然,比起我,晏师吃得亏更多些。

      “爹爹!”
      凤弥音凄然惨叫。

      黑影并无所动,死气陡然充盈,哑声道,“心!道!术!生!”
      他切字而吟,似如术词,当此之际,晏师踩碎木棺跌出的尸体,僵立而起,直扑晏师而去。
      晏师无光的眸珠暗转,指尖一抹嘴角血气,纵跃而行,沾血的指尖点在死尸眉心,死尸乍然而停,转过头来,便急快地扑向我处。

      “哼。”
      黑影轻哼,“魄主!”
      两字落下,原本静落还未掀开的木棺直立而起,从条凳上重重砸入厚雪之中,以一种奇怪的阵法围向晏师。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不受掌控地落入阵中。

      纵跃几步,便察觉出黑影控制我的时候,少有的踩着几许鼓点,想那鼓丧歌队定有异处,但我连声音都控制不了,便急得直去看凤弥音。
      奈何凤弥音心气郁结,又扯着一个疯了的殷师,张沽倒是在旁,却面露惊白惶恐,好似被场中乱起而围的木棺吓到,神思不知何处。

      时间根本来不及,晏师已经入阵,翻掌拍碎直立而围的木棺,指尖急点当中死尸的眉心。可场中木棺不下数十具,除却翻开的十来具,仍有不少封棺做围。她每击碎一棺,必有数棺而围,血点不上棺内的死尸,就无法停下。
      我内心焦急的无可奈何,人却越来越近的朝她冲去,待她击碎两棺,我也跟到,玉扇祭出,出招之处,皆是她指尖所在。

      受我阻拦,晏师碎棺的法子不再有作用,前后数棺追击而来,她人拔高而起,而我也跟着同起,招来招往,又是一番全力拼命。
      心口几乎痛得要裂开,喉底的腥甜也在我与她内息冲撞之下越涌越多。

      晏师嘴角的血同样愈来愈多,手中出招仍旧不止,再次与我对上一式。她趁势翻身而退,红衣似如惊鸿,口角微张,呕出一口血气,指尖凌空拂扫血气。
      但见血雨飞溅,分洒周围木棺的同时,些许温热溅在我脸上,后脊的牵扯乍然崩断,身体的控制跟着断裂,我乘气而落,便觉身后的黑影当即要跑。

      害我和晏师如此拼命对招,我怎会让他逃跑,当即乘气而动,踩着他的气极变化转凛他身前,玄机玉扇周运他自身之气,尽做封势阻拦。
      当此之下,适才看清这人黑衣罩袍,似如地道里的黑衣纸人,只是他腰间挂着的引路灯有些不同寻常,极似祭祀阵里的鸠烛灯牌,却非鸠首之身,而是一道极为简单的祭祀石阵门。
      门中雕满花纹,至上之下布满细密的纹络。纹络暗哑,但也可看出其中有许多不同的浮雕头颅。

      浮屠画案!
      对,就是莫归迟浮屠画案上的纹络!

      稍作略想,黑影冲破我的封势,再度奔逃,我乘气而追,身旁却先掠过红影,晏师已经跟来,手中寒光凛冽,竟是祭出了解世刀。
      看来,即便同我拼至如此,无魂无主至此,她亦没想过要真的同我动狠手。酸涩涌来,我迅疾压下,手中不再留手,玄机玉扇跟出,同她一起对付上了黑影。

      有了晏师血迹阻拦,跟上来的木棺不多,但黑影极其取巧,并不与我们正面对抗,人在木棺阵中来往自如。
      我同晏师若有时间,必能算出解阵之法,但其身形之快,根本没有时间容我们破阵,全凭身形机巧一边躲避,一边追他。
      晏师再度以血破棺,我心有不忍,但也别的法子可想,只得更紧地缠住黑影。

      如此对上片刻,木棺越来越少,而黑影被我乘气所追,也逃无可逃,直往北方奠堂处奔。
      我不知他何意,但堂上有凤弥音,心当即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人急着跟出,甚至把玄机玉扇当做了暗器,直接朝他掷去!

      玉扇本就是个引子,黑影果然回身,伸手就去捉玉扇,而我已然赶到,手捉玉扇,反击而出,与他在青铜大鼎处斗了起来。
      黑影其实技击不高,不过仗着一身死气异术,数招被我打中,身体毫无痛感,大约察觉我有心缠斗,横托侧步,高喝道,“我音彷徨!”

      他一言高喝,奠堂鼓丧歌陡然拔高音量。

      “什么年间开天眼?
      什么人布下满天星?
      什么人看见地翻身?
      什么人出世擂战鼓?
      什么人出世会弹琴?
      什么人取火烧自身?
      ……”
      殷师高起而唱,疯疯癫癫,披发跛足,拍手欢笑,口水流涎,挣脱着凤弥音拉扯。
      “问混沌,说黑暗。
      或问日月怎团圆?
      黑暗混沌多少年?
      才有人苗出世间……”

      鼓乐惑人,我心生不耐,玉扇横切,直取黑影颈项。
      黑影嘶哑冷笑,两方木棺夹击而来,我乘气瞬走,根本就伤不到也阻止不了我。
      玉扇击中稳稳击中黑影,黑影依然冷笑,罩袍下的脸抬起来,竟是一方黑暗无物。但听一声坠响,却是他腰间的引路灯哐当坠地。
      我心有愕然,堂上传来一声呵斥,张沽大叫,“滚开!”
      抬头所见,张沽半抱着凤弥音,一拳打得殷师跌入鼓丧歌的队伍里。殷师口角喷血,足见张沽这一拳有多重。

      殷师跌入人群,不仅不觉得痛,当即便口角流血地翻起身来,挥着手中沾血的奠堂铜制烛台,张狂大笑。

      “我问青山何时老?
      青山问我几时闲?
      我问流水翻什么浪?
      流水问我白什么头?
      叹得人生多忙碌,
      难比山长青来水长流……”

      “弥弥!”
      我冲上前去,心魂都碎了。

      什么命,什么数,什么强求,什么破命,却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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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心道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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