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梅花红

　　梦里。
　　我是一株开在墙角的寒梅，主干为脚，枝蔓为手，花朵为发。
　　数十年如一日孤单寂寞，孤芳自赏，感受风吹自晒雨淋，叹息万物更变世事无常。
　　后来忽有一身材清瘦的白衣男子出现。
　　白衣男子有时望着天，有时望着我。望着天时，我感觉他离我很遥远。望着我时，我却发现近在咫尺那又如何，连一个拥抱我都不能给他。
　　他总是不时叹息，不时低声呢喃。尽管他的五官看不真切，可我依然能感受到他的眼中有悲伤，浓的像化不开的雾一样的悲伤。
　　看着他神情恍惚、茫然若失的样子，我的心疼痛不已。我想逃离他悲伤浓郁的目光，却发现逃离不了自己的那颗心。
　　花本无心花自开，花若有心花自怜。从前我只道人们永远看不破的镜花水月，于我不过指间烟云，却没料自己怎地也中了魔障。
　　于是我回望着他，当他在书房伏案疾书时，我在看他。当他仰望天空的时候，我在看他。当他欣赏风景的时候，我亦在看他。
　　几年下来，男子总爱带着满满笑意说道：“小梅花，为何任凭雪辱霜欺你依旧向阳开的这般美丽呢。”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化作花’，我用一个轮回的漫长跋涉，或许只为赶赴一场为你盛开一季度的梅花。
　　所以你孤寂如烟，而我独守成一朵梅的凄婉。
　　红尘梦醒雪无踪，花落无息香如故。季节更换，梅花落，你的笑容已不在。
　　男子染上风寒，由于无人医治，身体日渐消瘦。
　　也对，被流放在寂寞深院本就是让其自生自灭啊。
　　当男子咳出的第一口血喷洒到我的枝蔓上时，我忽然感觉我的浑身注满了力量，一种说不清的力量。
　　于是梅花又开了，开在这八月如风的夏日。像血般妖冶的红，衬出男子苍白的脸庞，瘦骨嶙嶙的身体。
　　“小梅花，原来你是要吸血的啊。”然后男子割破手指，用血涂满了我的主干，血液迅速被我吸收。
　　其实我多想拒绝啊，我宁愿没有修为做一株永不开花的梅花，也不想看着你伤害自己。
　　后来的后来，男子走了。
　　他的身体缓缓地倒在了我的身旁，嘴角噙着笑意：“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梅花一处开。”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身体渐渐腐烂，化为泥土。而我的根茎努力地渗透进他的身体，贪婪地汲取他那一点一滴的营养和寻找他昔日的气息。
　　路过的飞鸟蝴蝶皆叹我薄情寡凉，却不知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
　　从此，梅花画里，春夏秋冬由任开，凄美绝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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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云烟感觉一丝凉意入骨，耳旁似有似无的叹息响起，云烟便疑惑的睁开双眸，原是一滴眼泪落下。
　　又做梦了，云烟暗想道。从小到大，这个梦境就一直萦绕着她。
　　只是随着年岁逐增，这个梦境更加清晰完整，真实的让她感同身受。
　　一地愁绪，黯黯梦云惊断。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
　　她披着外衣起身来到雕花木窗前，推开窗，天空已开始泛白，几点残星似是不舍黎明，仍在执着地闪现黯淡光芒。黎明无心，奈何残星有情。
　　忽有点点幽香沁人心脾，云烟一眼望去，发现在这初秋时节，满院寒梅竟悄悄绽放。
　　“死丫头，该起床了。”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小南瓜走进来后正张口准备对云烟说话，结果他却愣住了，死死地盯着云烟的脸好半天。
　　云烟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大咧咧地说：“怎么了，被本姑娘的倾城容颜惊艳到了？”
　　小南瓜直翻白眼，：“死丫头，你有没有发现你脸上的菱花痣好像颜色变淡了啊。”
　　云烟心下一惊，但还是用平淡地口气说道：“没有啊，是你记错了吧。一直都这样。”
　　“奇怪啊，我记得以前颜色挺红艳的。”小南瓜自顾自地说着。
　　于是云烟赶紧叉开话题，对小南瓜说：“怎么了，找我什么事。”“哪有什么事，就是叫你一起去吃早饭。”
　　“就这么简单？”云烟仔细地盯着小南瓜的脸，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
　　“不是我说，死丫头，你要不要这么多疑。”小南瓜看见云烟不相信他，满脸失望。
　　“好啦，容我收拾片刻，我们就一起去。”
　　来到食案前，云烟又是以风卷残云般地速度迅速扫荡食物。
　　小南瓜看着云烟的吃相，惊呼道：“死丫头，原来你上辈子是猪啊。”
　　然后，小南瓜又彬彬有礼地对身旁的丫鬟说道：“姑娘们，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
　　边说边用他的桃花眼对在旁的丫鬟抛了几个媚眼，又假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笑起来的时候宛若一盆清水泛起的涟漪，淡淡地。
　　看见了小南瓜的笑容后，身旁的丫鬟脸上又带着几分绯红，羞答答地说道：“不碍事，公子。若是云烟姑娘不够，厨房里还有，我再去拿。”
　　“不用了，够吃了。”云烟连忙摆摆手拒绝。
　　心里暗叹道，果然，长得好看哪儿都吃得开。
　　这时小南瓜又说道：“为何不见侯爷前来用餐呢？”
　　“我家侯爷由于久违回京，所以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自然是没空前来吃早餐的。”“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吃完早餐后，云烟疑惑地询问小南瓜：“你怎么突然对安石这么感兴趣啊？”小南瓜笑而不答。哼，跟我装，云烟心里暗想道。
　　然后她装作发现了惊天秘密似的大声喊道：“你不会是喜欢上安石了吧”
　　语毕，府中所有人顿时都停止了手下的动作，吃惊地望着他们这个方向，空气凝固，四周宁静的令人窒息。
　　云烟看到大家的眼里充满着期待兴奋好奇，也恍惚中听到有少女心碎的声音。
　　忽然云烟感到被什么力量拉扯，赶紧回神一看，小南瓜正眼冒怒火，气愤地扯着她的衣领前行。
　　完了，不会是要把我拉到角落殴打我吧，云烟心里想道。
　　赶紧赔笑：“好了，别生气了。我说笑呢，安石哪配的上你啊。这世上只有雅轩阁的若裳姑娘才配的上你喜欢。”
　　“哦，你意思是安石公子不好，不配让人喜欢了？”“没错。”
　　不知是听了云烟这句话的原因，还是小南瓜良心醒悟的原因，总之他终于放开了云烟，换成了同情的眼神看着云烟，以及看了看云烟的身后。
　　咦，我怎么感觉后背有点凉嗖嗖的呢。云烟转过头来，发现安石此时正双手交叉抱臂，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神冷漠。
　　“云烟姑娘，你跟我来一趟。” 安石口气里不含一丝商量的余地，说完就转身离去。
　　云烟可怜兮兮地望着小南瓜乞求帮忙，谁知小南瓜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表示无可奈何。
　　好吧，求人不如不求己。云烟低着头恭敬地跟在安石的身后。毕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
　　谁知安石到了书房，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只是认真地翻看书桌上的书信，眉头深锁，不时发出几声咳嗽。
　　云烟尴尬地站在一旁，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寻思着想说点话缓解气愤，又怕打扰了深思的他，惹得他更加不悦。
　　过了许久，久到云烟感觉天昏地暗，而云烟也将在脚下的土地上扎根生长的时候。
　　安石终于抬眼望了望她惊讶地说：“云烟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云烟在心里悄悄翻了个白眼，想道不是你叫我来的吗。脸上却毕恭毕敬，假装失忆地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随处逛逛，怎么就走到这来了呢。”然后顺势准备走出房门。
　　“站住。”安石的声音再次响起，冷的像寒冬里的雪。
　　云烟的身体一僵，回过头讪笑道：“安公子，我刚刚都是说笑呢。你容貌倾城，才高八斗，哪会没人喜欢呢，长安城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排着队想嫁给你。”
　　望着身穿一袭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白水裙，黛眉轻点，樱桃粉瓣，眉心一点菱花痣的云烟，安石若有所思：“云烟，有没人说过你眉心的菱花痣很像梅花呢”
　　云烟顿时惊慌失措，难道他知道她最近被梅花梦缠绕。
　　咳咳，又是几声咳嗽传来。安石缓缓地靠在了金丝楠木椅上，似在努力回想什么，自顾自地地说道：“为何我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你呢。”
　　云烟心想，不对啊，安石不可能会对临安镇的一个小乞丐都记得吧。于是她说道：“没见过。”“罢了，你下去吧。”安石满脸失望。
　　走出房门，想起安石刚才的那几句话，她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南瓜见云烟这么久才出来，赶紧凑上来对云烟说道：“没事吧你。”
　　“没事。”“你这脸色看着不像啊。”
　　云烟朝小南瓜灿烂地笑了笑，然后勾勾了手指，示意他凑近点。
　　忽然就一拳打在了他引以为傲的脸上，然后拔腿就跑。
　　小南瓜捂着被云烟打红的脸，一边愤怒地说道：“好啊，死丫头，看我抓住你不扒了你的皮不可。”“来啊，来啊，谁怕谁。”云烟挑衅地朝小南瓜做了个鬼脸。
　　一时，整个蘅芜苑都充满了他们的吵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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