戬心 金陵华胥梦

　　木子弘走到一处楼阁下便停下了脚步，寸心看过去，那楼阁下挤满了人，似乎都想一睹婂燕姑娘的风采，那楼阁说不上华丽，只在窗外的围栏上镶上了几片玉石，楼阁大门紧闭，从上方的窗上落下一方白绢，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字体。

　　“纨素为望舒，皑如山霜雪。”

　　寸心慢慢的念出上面的诗句，一脸不解的看像木子弘，“这是何意？”

　　“清平街虽说是烟花之地却也和其他的地方不同，这街名取自诗仙李白的诗句，清平街的女子定然也是满腹经纶文采，不然这怎么会吸引如此多的文人墨客？要见这的姑娘必须要对的上她们所提之诗又或者为她们阙词一首，文采非凡定是奉为座上之客！”

　　“这……”寸心看着那两句诗发了愁，虽说这些年跟在苍梧身边吃了不少的墨水，但让她这番吟诗作对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她侧头看向木子弘，“那两句诗是什么意思啊？”

　　木子弘玩味的看了寸心一眼道：“一心兄不是为了此次科举之事二来，竟会连这诗也看不明么？”

　　寸心自然听出他话语里的试探戏谑，道：“我自然知道诗句的意思，只是想考考子冀兄罢了！难不成子冀兄不知吗？”

　　“哈哈哈……”木子弘大笑一声道，“相传为月驾车的女神为望舒，因此世人也称月为望舒，纨素是珍贵的绢材，纨素为望舒的意思便是将绢材缝制成圆月的模样，说的是女子炎炎夏日所用的团扇，皑如山霜雪，这句，我若没猜错，应是衍生于这卓文君的《白头吟》“皑如山上雪”，她将夏日所用的团扇，同冬日的雪景相连，似乎在说夏日之后，所持的团扇便要丢弃于一旁，只赏雪景再不闻团扇的眼泪，似乎是在说汉成帝时的班婕妤的故事，当年夏日炎炎班婕妤手持团扇行宫中，盛时得宠，汉成帝邀她同坐，却不料夏日未完，她已被掌上清风赵飞燕所取代，落入冷宫，在不未汉成帝所见。这二句诗短短不过十字，不仅写出了新人代旧人的悲凉，却又已白头吟化出期望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的期盼，果然是才女！”
　　木子弘所说的寸心没怎么听懂，倒是望舒是月亮的代称她倒是记住了，心里不免嘀咕，“怎么着月亮有那么多的名字，这么这些人就那么喜欢诗里面都带着月亮呢！那是不是我要努力到以后的诗句里都有这西海才算是成功啊？”

　　寸心不免叹了一口气，努力的将自己脑袋里的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跑，她道：“子冀兄分析的如此头头是道，想必你也一定能对完这首诗了？”

　　“对诗？”木子弘一脸的不屑，“哼，要见她又何须要做对诗这等无聊之事！跟我来！”

　　阵法的光圈消失，杨戬等终于来到了妖界，面前的场景却让他不由愣了愣神，自小，在世人的渲染中，妖魔都是嗜血为生，视人命如草芥，那妖魔所聚集之地定然也是一片衰败肃杀，应如炼狱。

　　可眼前的景象却与世人的想象描述截然不同！

　　一眼望去，近乎都是红枫树，只有少量的房屋散乱在四周，地上的小道铺着的是光洁的鹅卵石。红枫正艳，幽幽随风而飞，信手一揽便可落满衣襟，萋萋芳草，夹杂点点的清香，若不是尚未成型的妖灵栖息于红枫树中，金光弥散，杨戬真以为自己身处于人界与世无争的小山村，平和安逸。

　　“这，竟会这么美！”嫦娥不由感叹，桃红柳绿也比不上这片片的红枫，美得让人沉醉。
　　这时只听一阵歌声传来，歌声袅袅却带着些许惆怅，不知是谁家女子在低吟浅唱。

　　“这里简直就像仙境，不，天上的仙境是冷冰冰的，是不可亵渎的，可这却让人觉得温暖舒适！”尘封的记忆慢慢的唤醒，嫦娥想起当年在凡尘与后羿平凡而温馨的日子，一时泪眼朦胧。

　　“红尘误，香如故，低眉泪眼朦胧雾，凭栏户，望荷露，兰舟芳草几争渡，佛尘拂，花作土，暮然回首天涯路，空悲颜，孤影驻，伊人消瘦归何处……”

　　歌声越来越近，嫦娥呢喃那词曲，“空悲颜，孤影驻，伊人消瘦归何处……”念着念着，竟也跟着曲子唱和了起来。

　　嫦娥的舞能颠倒众生，却没想到歌声也让人惊艳，婉转如出谷黄莺，本该欢快清畅，却和着带着怅惘悲伤的词句。杨戬静立于一旁听着，听着她的歌声里独自流放的哀伤，更听着她绵延不尽的思念。他知道，那是对后羿的情，对后羿的念。

　　杨戬没有打扰她，安静的听她唱着，唱着她这些年在天庭不得不尘封的思念与情感。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她止住了歌声，吟着这诗泪流满面，“世人用笑话在我，在诉出我的悔恨，可他们又有谁知道我的无奈！羿是英雄，是射下九个太阳的英雄，他的身边有太多太多的爱慕者，年轻貌美，可我呢？不错，我是他的妻子，可那又如何，我的容颜迟早会老去，我们的誓言，我们的盟约他真的能守得住吗？我害怕，我害怕他会抛下我，所以我不能衰老，所以我只有偷吃那长生药，可到头来却终究是一场空！”

　　“仙子……”杨戬看着几近崩溃的嫦娥才察觉事情的不对劲，他连忙运功阻隔歌声，可那歌声却穿过他所布下的结界，直逼入耳，嫦娥完全沉浸在痛苦的往事之中。

　　杨戬目光一寒，排掌一挥，霎时金光爆放，一时隆隆巨响，周围的红枫树顿时四分五裂，树林深处露出火红色的衣角。

　　杨戬冷冷的望着半坐在林中的女子，她不费一兵一卒，只凭借一曲就让嫦娥毫无还手之力。

　　那女子起身侧头朝杨戬浅笑，美艳如桃，风华明艳。怎么也不会想到那怅惘的曲子竟是出自她的口中。

　　“她已经被我困进了幻音之中，想救她，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话！”那女子面容得意，左手一扬，捆仙索从袖中飞出，将杨戬同哮天犬束缚住。

　　“你怎会有此物！”捆仙索乃是太上老君的至宝，竟会落于妖魔手中，杨戬隐约察觉到此女子身份绝不一般！

　　“难道你忘了，当日金蝉子西行取经时，这捆仙索一样落于妖魔之手，捆仙索，这名字取得不正是对付你们神仙的吗！”那女子抬眼看着杨戬，忽然面色变得阴狠，“你为了嫦娥束手就擒，我想寸心知道了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她在你手里？”

　　“抓住了你，害怕她不自投罗网吗？所以很快你们就会见面了，嫦娥和寸心只能活一个，不过我会把决定权给你，杨戬，你会让谁失望呢！”

　　看着那女子带着疯狂的笑容，杨戬神色镇静如常，“你究竟是谁！”

　　女子止住笑容，冷声道，“告诉你也无妨，碧草连天，艳如歌！”

　　“你是妖后碧如歌！”

　　寸心跟在木子弘的身后，随他来到了对面阁楼，木子弘拿着扇柄在那楼阁的门叩了三下。不多会，门开了，一小厮毕恭毕敬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进入包厢，木子弘直径坐于上座，不多时便有两个侍婢端来茶果，木子弘示意一声，她二人便退下了。寸心打量了包厢，只见墙上挂着不少山水字画，不过造诣不深的她是完全分不出真假的。寸心看了看字画上的落款，“钟隐居士？”

　　木子弘瞧她一直盯着墙上的字画，便道：“想来一心兄定是对字画有所研究，不然怎么看得如此入迷，不知一心兄对这些字画有何见解？”

　　“见解？”寸心侧头看着木子弘脸上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对着字画评价的期待，眼里更多的是不屑，想来他不是看不起这字画的作者，便是对着舞文弄墨的东西感到厌恶，“你明明就不喜欢这字画，还要我来评价，我评好了你定是不高兴，我若评差了便又对这作者不公平。所以，我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木子弘呷了一口茶，浅笑，“你不是我又岂知我不喜欢这字画？你但评无妨！”

　　“但评无妨？”寸心道，“这不是给人出难题吗，我明知道你不喜欢这画还怎么评论啊！要我迎合说这字画不好，这种溜须拍马的事我才不做呢，可是现在我又有求于你，还在你的地盘上，我要说这画好，你立刻翻脸，我肯定没什么好下场，这种只赔不赚的事，我又不是傻子才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呢！”

　　“哈哈哈……”寸心的直言快语引得木子弘一阵发笑，“一心兄果然直率，这世间像一心兄如此单纯的人甚为少见了。”

　　这时厢房门被推开，一面蒙白纱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以轻纱为裳，里衣内绣着的牡丹花若隐若现，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袖中隐约透出的手臂，真可谓是肌肤胜雪，白纱白衣给人一种孤寂的冷漠，亦或者说是清高。

　　“凭借权利破坏掉她人的所立之规矩，公子不觉得不耻么！”

　　婂燕一进来便是厉声的责问，话语里透露出些许不满，木子弘却丝毫不理会，朝寸心道：“人给你带来了，能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为你做胭脂便是你的本事了！”

　　说罢，木子弘便离开了，寸心愣了愣，反应过来差点破口大骂，这木子弘是什么人啊，就这样把她给强行带来了，还让她心甘情愿替你做事，开什么玩笑！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寸心看着沉默不语的婂燕也只能跟着沉默不语，这时一阵风吹来，婂燕轻纱微掀，寸心不由皱了眉头。她的话语行为看似清高，可春寒料峭，夜间更是寒冷，可这婂燕姑娘却依旧身着薄如蝉翼轻纱前来赴约，如是遇到不轨之徒谁能抵挡这等风情。

　　又或者她本来就是期盼着某些事的发生，寸心忽然有些明白在婂燕姑娘的阁楼前木子弘那不屑眼神的含义了。也难怪木子弘会丝毫不予理会她直接离开。想到这里寸心对她心里不由生出几分同情来。她是喜欢木子弘的，因为喜欢才会为他夜着纱衣，可又因小女儿家的矜持而不得不摆出高傲的姿态，却不想她的这番举动引起的却是他更多的不屑。看着她寸心不由的想起了自己，因为喜欢，因为在意，自己也耗费心力做了很多事，也许那些事在杨戬同苍梧凤栖眼里，就如同如今木子弘眼中的婂燕一样，得到的只是不屑。是啊，若不是因为这样，杨戬又为让她流离危险之处布局追查，又为何苍梧凤栖会将消息出卖与妖界？

　　寸心叹了一口气，将外裳脱了下来覆在婂燕的身上。婂燕身圌子一抖刚要挣扎，却被寸心按住，

　　“虽然天气渐暖，可这夜间还是寒霜凄凉，当心着凉了，要记得，若连自己都不在疼惜自己，又还有谁会记得疼惜呢！”

　　语罢，寸心也不再询问，推门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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