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暖时光

　　“你……”盛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转头看韩述，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现在正趴在桌上打盹，一顶白色的鸭舌帽松垮垮地扣在头上。

　　这厮应该是没睡醒吧。
　　刚才，真的很……莫名奇妙。

　　“咳咳……大家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临时有点事，所以迟到了一会儿。”盛暖的注意被讲台上显得有些仓促的班主任拉了回来。

　　班主任看起来很年轻，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白衬衫压在黑西裤里，讲话声音不大，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

　　“同学们，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郑直，刚毕业不久，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郑直扶了扶眼镜，“虽然我年轻，教学经验有所欠缺。但是，我有信心能教好大家，把咱们班带好。”
　　从“但是”两个字开始，郑直就提高了音调，也加大了嗓门，最后那个“好”字还拉长了两声。

　　他说完后，全班同学像约好了似的，沉默了那么几秒钟。
　　之后不知谁先反应过来，带头鼓起了掌，掌声才稀稀拉拉地响了起来。
　　郑直很羞涩又有些尴尬地又扶了扶眼镜。
　　接着他看了看表，说：“今天报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学校让你们上午来是想多给你们点时间了解一下新的老师、新环境，下午才是开学大典……你们新同学之间也互相先认识认识。不然这样吧，现在还没十点，我不知道别的班怎么安排的，咱们班要不挨个上来都做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好了。”

　　郑直在讲台上讲话时，盛暖听到前一桌的两个女生正小声讨论着想换班的事。
　　“这班主任也太年轻了吧，早知道就早点让我爸帮我打听我分到哪个老师带的班了。”
　　“不知道其他科配的老师怎么样，太年轻的班主任会不会带不好啊……”
　　“……我妈要是知道了，准要让我爸找人帮我换班。”

　　盛暖有些无奈，年轻点的老师不是更好吗？似乎年轻点的老师更能和学生打成一片呢。关于经验，也总是要从零开始积累嘛。

　　郑直一开始的提议是让大家自己举手上台做自我介绍。
　　谁知大家偷偷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愿意第一个举手上去。

　　郑直有些尴尬，从讲台上一堆纸中抽出一张好像是名单的材料：“刚接到咱们这个班时看名单好像有很多能人啊，怎么现在做个自我介绍都没人敢上……不如还是我来点名吧。待会儿上来介绍的每个人顺便都谈一下自己想当任班上的什么职务，根据特长来嘛，每个人都要说，或者推荐谁当任什么也行。我也好先为要选谁当班委做准备。”

　　“第一个就韩述吧。”郑直说完，眼神向讲台下扫视。

　　盛暖听到名字，猛地往旁边一看。果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估计这会儿正会周公呢。

　　“嘿！”盛暖使劲踢了一下他的椅子角，压低声音，“老师叫你上讲台上自我介绍。”

　　“嘿，别睡了啦！”

　　班上知道韩述的人不少，已经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这儿了。

　　韩述被盛暖叫得有些不耐烦，他直起身，将鸭舌帽倒扣，眼神迷离地看着盛暖：“真吵，下课了是吧。”说完便站起身。

　　“上讲台。”盛暖扭过头，不再理他。

　　韩述也感觉到了周围人投过来的目光，看向讲台，班主任正笑着打量他呢。

　　他朝着郑直笑了一下，然后把鸭舌帽摘下，接着大步走上讲台。
　　郑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韩述背后一凉。

　　刚刚盛暖说叫自己上台干嘛来着？
　　……自我介绍吗？

　　“同学们好，”他定了定神，“我叫韩述。以前在景山七中，特长是……脑回路有时特长，所以刚才老师叫我的时候我反应慢了点。”

　　班上有几个人听了忍不住笑了。

　　“至于性格什么的，大家相处了以后就知道了。所以，希望以后能和大家好好相处，谢谢。”

　　台下大家陆续鼓起了掌，韩述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笑了。
　　正要走下台，被郑直拦住：“韩述，刚刚没认真听老师讲话吧，说好了每人自我介绍的时候要谈谈自己想担任班上的什么职务。”

　　韩述只好又看向大家：“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我更喜欢无官一身轻，如果真的要选一个班委职务的话，那希望大家能让我当任体育委员好了。毕竟，我看起来四肢挺发达的嘛。”

　　韩述说完转头看郑直，郑直笑着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郑直的点子也算不错，陆续有人自己举手上台做自我介绍了。有那么一两个介绍得还挺标新立异的，班上的气氛慢慢活跃起来。

　　盛暖一直都没有举手，眼看大半个班的人都做过介绍了。
　　她的手心有汗慢慢溢出来。大家的介绍都很精彩，几乎每个人都有特长，钢琴、小提琴、吉他……书法、素描、色彩……足球、篮球、羽毛球……

　　而她想了很久，她真的没有很擅长的东西。
　　她也没法做到像韩述那样，半开玩笑的说自己的脑回路特长。他当然可以那么说，因为他所擅长的，就写在通知栏上，不说也有很多人知道。
　　他可以随随便便地简短介绍，因为很多人知道他优秀。
　　她只能很简略地介绍，因为她没办法找到多少内容。

　　“你怎么还不上去啊？”韩述不知什么时候玩起了魔方，边转着手中的魔方边问盛暖。

　　盛暖没有回话。

　　“不要害羞嘛。”韩述像是在激她。

　　盛暖刚想还嘴，左手就猝不及防地被一只手抓着举起。
　　“我帮你。”韩述笑嘻嘻的。
　　盛暖有些急了，瞪他：“放开，我自己会。”

　　“自己会为什么还磨蹭那么久，都不剩几个人了。”韩述挑挑眉，“总要迈出一步的。”

　　“你放……”

　　他们的小动作没能躲得过郑直的眼睛。
　　“好，韩述的同桌，你来吧。”
　　终究还是被叫起来了。

　　韩述这时才笑着把手松开，盛暖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之后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上讲台。

　　盛暖是紧张的，她知道，这件事对于很多人来讲只不过小事一桩。就像韩述，突然被叫醒，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也能那么从容。
　　而她，习惯了站在人群的角落，安静地，一个人。

　　虽然只是当着班上同学的面，只是做一个自我介绍，她还是会紧张。

　　“大家好，我叫盛暖。”手指抠着手心，心跳得很快：“毕业于十三中。我……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事情，只是喜欢看书。我觉得我的性格也不是很适合当任班干部……嗯，希望能和大家好好相处吧。”

　　盛暖的声音不大，语速不快不慢，说完后心跳得也还是很快。

　　台下带头鼓掌的那个人鼓得很大声，后面响起的掌声更像是敷衍，那几声一直响亮的掌声显得有些突兀。

　　顺着声音看去，盛暖看到了对她笑着的韩述，上扬的嘴角，一排皓齿。

　　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他踩着滑板，也是用这样的笑容看着她。

　　淡淡的，却像盛着阳光，很温暖。

　　盛暖心里一下充满了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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