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否

　　  “陛下，您看看折子吧”
　　  “滚！”
　　  “陛下……”
　　  “滚！”
　　  太监果真是连爬带滚地出去了，差点撞上进来的人，来人扶住那太监“舅舅，怎又如此出来了？”
　　  “你还有脸问我？这都多少天了，上奏弹劾你的人都快从朝堂排到帝都外了，你还不收敛收敛！”说着急匆匆地下去了。
　　  “我不是说不准进来了吗？我不看！”坐在殿中央的人翘着二郎腿，慵懒又带着些怒气，看到来人后，却立马坐端正，挂起笑脸，拍拍旁边的位置“命儿！你来了，快坐快坐！”
　　  康命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还没开口，轩辕令就迎上来“都说了多少次，你我不必如此！”一把抱起康命放到案桌上，把头埋在康命怀里“命儿，我的好命儿，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帮我处理了这些奏章吧！”
　　  “舅舅说……”
　　  “别听他瞎说！”
　　  “陛下，我代行王命如此之久，确实于理不合……”
　　  “命儿……好命儿，你就帮帮我吧！朝堂上那些个老臣，脑筋死的很，你不要理会！命儿，你帮我解决了这些，今晚什么姿势都行！”
　　  说着，康命一愣，“陛下，你又胡闹！”脸颊微红，轩辕令更加忝着脸皮上来了“好命儿，好心肝儿！大不了！今晚让你在上面！”
　　  闻言，康命脸更红了。
　　  康命为人拘谨，脸皮最薄，眉眼俊俏是不用说，但是俊俏到刻板，一板一眼地，心似乎就一窍。做事公正严格，批阅奏折一丝不苟，效率极高，为人老实的很，不像轩辕令，心有九窍一般。
　　  他自小跟着舅舅康逸进宫，原本是打算做个没根的工作。
　　  哪知，春日正暖，恰逢就遇上了折花的小轩辕，那一见，心便错了节拍。
　　  轩辕就厚着脸皮，讨了来做了贴身侍卫，他便一直跟着轩辕。康命是个极其无趣之人，可偏遇上轩辕这个主，无论床第间还是其他时候，轩辕都最喜逗他，若不是康命拘谨本分太过，哪里轮得到轩辕压他一筹？
　　  “陛下起来吧，不必如此，为了黎民百姓，康命也会照做的”
　　  “我的命儿真是心忧天下，命儿总是为了天下，为了百姓的，我在命儿心里，真不知几斤几两？哎~要我说，这黎民百姓不过是满足君王一时统治之乐的工具，其实到头来，带的走什么吗？”轩辕令依旧埋着头，不愿起身。
　　  “陛下，民贵君轻，民不是您肆意利用的工具！”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民贵君轻，民贵君轻，我都听了多少遍了？天下万民这么多，我在命儿心里还有一点位置吗？！”轩辕令烦躁地起身“你也劝他也劝，这些道理我都懂！可是又能如何？人生得意须尽欢，人来世上不就是为了遇见一个对的人吗？只可惜，我命不好做了帝王，既然在你心里民贵君轻，君王难比布衣，那我不做这君王了！这位置迟早害死我……”
　　  话未说完，被康命捂住了“陛下……”
　　  “命儿……”轩辕紧紧搂住康命。
　　  “罢了，罢了……既然陛下不想看，臣下帮您看”
　　  轩辕令顿时笑了起来，眉眼里全是任意妄为，康命接着说“不过陛下，以后可不能总是自称我了，于理不合……”
　　  “又是理……”话未说完，轩辕看着康命，乖乖咽了回去“不说不说，我不说就是了…走，看桃花去！”
　　  康命听了，无奈地摇头。
　　  处理完奏折，并未见弹劾自己的，不禁疑惑。
　　  “处理完了？”轩辕令眼睛放光，从康命开始批改，轩辕令的眼睛就和刮刀似的，一点不松地盯着康命，恨不得把康命扒了似的。
　　  “咳咳”
　　  “朕答应了的！让你在上面！”说罢用力抱起康命，横跨在自己腰上，康命慌张地喊他“陛下！于理……”
　　  “在床上，朕就是理！”
　　  “陛下，还有折子没批呢！”康命作势要推开他，却见轩辕令眼里有着委屈，心一软，轩辕令便得寸进尺了，一抹邪笑：计划通……
　　  颠鸾倒凤，乱闹一通，不知天地为何物，康命任他撺掇了去，只知自己一喊停，轩辕令用委屈的眼睛一看他，什么君臣礼义，土崩瓦解，任他摆弄了去。
　　  自家陛下，有什么办法，只能宠着呗。
　　  日暮西沉，大汗淋漓，轩辕埋在康命怀里不肯动，康命早就受不住了，又舍不得推开，只得作罢。偶尔还会听到轩辕令呓语自己的名字，拉着自己的手，放进自己怀里捂暖。
　　  就这样混混沌沌，靠着康命，轩辕令过着安逸又舒适的日子，若是就这样死于安乐，倒也不枉帝王之欢。
　　  不过代行王命再怎么公正严明，终非正统，再怎么行得端坐得正，在看不顺眼的人眼里，终究看不顺眼。
　　  他带他出去散心，扔下百官上奏，扔下案牍劳形，去看桃花，那都是轩辕令亲手栽下的，每逢过节，他都手植一株，只因康命喜桃夭之华，渐渐有成林之势。
　　  可那一场出游，误入华胥，归来后，卧病许久，甚至神志不清，太医无用，诊断不出，群臣一口咬定是康命所致。一时间百官以死相谏，民心动荡，哪怕病重，轩辕令怎么也不肯交出康命，压下的奏折将案几抬高许多。
　　  不过一时松懈，离陌席卷天下，马蹄踏碎桃花，所谓忠臣一时间，几乎全部倒戈。世家大族被屠满门，失去墨家保护，树倒猢狲散，维护轩辕令的支脉被连根拔起，只有康命部下与少数老臣协轩辕令出逃。
　　  “陛下”康命负伤不少，暂时找到一安全处，身边不过零星几人，康逸死于战火，尸骨无存。
　　  “命儿……”
　　  “我在”
　　  “戴上！”轩辕令从怀中拿出一张似是易容之物“逃！”
　　  “陛下！”康命搂着轩辕令，将他放在自己膝上，轩辕令笑了“真温暖……”
　　  铠甲冰冷，寒意凛冽，轩辕令面容却极为惬意。
　　  “命儿，在你心里民贵君轻，现在我也不是君了，我能不能贵一点儿？”笑容温暖。
　　  康命强忍着“贵！贵！”眼泪生生流回了心里，凉透了。
　　  离陌已然在外，两人静默着，最后的温存。
　　  “来了……”轩辕令轻声说“走吧……”
　　  “陛下……”两行清泪，划过脸颊，滴在轩辕令脸上，轩辕令笑了“舍不得？那可不行，命儿得活着，不然和我一起走，黄泉路上，我可保不准不把你怎么样”
　　  康命泣不成声，“别报仇，活着”说罢，轩辕闭眼，仿佛小憩。
　　  康命凄然一笑，看看手中长剑，又看看桃花面，放开了长剑。
　　  “嗯？这不是康公公吗？轩辕令呢！”一人认出来人面貌，略过他，向里张望。
　　  “轩辕令已无命活矣，特命我来向明公说明”
　　  “无命活了？那也就是说这会儿还活着？”离陌淡淡地开口。
　　  “离陌特来拜访轩辕皇帝，还请公公引荐一下”
　　  “明公…轩辕当真已不可活矣”
　　  “怎么？到现在还摆架子？”一旁的人打断道，一副小人得志之样。
　　  “尚书令之侄？当真善于处事！”
　　  那人瞬间往后退了几步，却依旧嘴硬“比你那侄子好！男宠一个！现在都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小侄死于战火，他乱国祸民，死不足惜”他眼里全是淡定。
　　  “一山不容二虎，我看康公公也是个聪明人，我很是欣赏，若是你效忠于我，我可既往不咎”离陌语气里全然势在必得，那尚书令之侄送上来一瓶药。
　　  “牵机，要么你送轩辕令喝下，要么，你喝了它，无论如何，轩辕令，都会死，怎么选，康公公是个明白人。”
　　  康命回去，轩辕已然醒了“命儿，你何苦？”
　　  “陛下都听到了……”康命平静的脸上显出凄惨。
　　  轩辕令用尽全身力气，似乎想抱住他“命儿，命儿”
　　  “我在”他连忙上前。
　　  “陛下！”
　　  康命惊呼出声，轩辕令已经喝下了牵机，轩辕令栽倒在康命怀里“命儿，桃花面不是好东西，别……别苦了自己”说罢抚上康命脸颊，轻轻撕下康逸模样，露出来的是原本的模样，“命儿，最好看了”
　　  依旧的眉眼带笑，赤子心性，热忱不减，“来世，找一处，就我们，一辈子”
　　“好……”
　　  牵机折磨了轩辕令五个时辰，五个时辰里，痛苦至极却又极尽温存，在他怀里，就不会痛……
　　  首尾相连，牵机而死，他抱着冰冷的轩辕令，他的手再也捂不暖了。
　　  往后余生，无论多少指责辱骂，他都不在乎，他只要活着，他不能轻易了结离陌，甚至几次三番相救，得到了离陌信任。
　　  沉浮宫，墨家人，帝都城，紫川，温替都是他的棋子，心明明只有一窍，生生自己用刀捅出了九窍。
　　  他要离陌的天下分崩离析，所用之人倒戈，在所爱之人面前受尽屈辱，他机关算尽，算尽了天下人，大仇得报，枉费了卿卿性命也不足惜。
　　  不知他是否还记得那句民贵君轻，终究天下万民都不如你贵。
　　  那日，天很晴，风很暖，春意正浓，年华正好，“桃花，送给你，收了我的花，你就是我的人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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