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

作者:笨野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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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运命唯所遇(上)


      昭国。

      夜晚,小院偏间。

      “宝贝儿,看来我们今天的运气不坏。”一个娇媚无限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嘎吱,窗户从外被人拉开。

      “是啊,我们很久没有这样的运气了。”一人影从窗户窜进房间,像一阵清风拂过,落地时轻如鸿毛。又一阵风拂过,带来浓重的胭脂味。

      房间里突然多出来两个人,屋内少女被点了穴道,只能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她想不出发生了什么事,她也预料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那个男人把身边的女人一把搂过,抱住,缱绻。男人把女人推开,向少女走来,少女心里咯噔一下,女人拉住男人,“宝贝儿,奴家不依。上次的李家妹子还是你先的。”

      男人媚笑着甩开女人的手,“你还敢跟我提那个鞋底,别以为天黑我看不见。”又在女人脸上摸了一把,“还是宝贝儿美,得,这个就先让了你吧。瞧这个姣美人,给你真是可惜了。”

      “说什么呢,”女人风情万种地看着男人,一根细长手指戳他的胸口,“奴家的功夫你还不知道吗?”

      “哈哈,”男人突然大笑,少女觉得身上汗毛根根竖起,不知道面前两个人唱得是哪出戏,“宝贝儿好俊的功夫。”

      女人扭着柳腰越靠越近,“好妹妹。”这一声叫唤,少女立时觉得骨头发酥,刺激的胭脂味扑鼻,胃中恶心,瞬间被那女人往嘴里塞了一粒药丸,入口即化,来不及吐出,身子开始发热,脑中嗡嗡作响,已没了思考的能力。

      门外,一人飘然而下,立在屋外,给人一种与自然融为一体的错觉。

      “里面的可是双栖蝶?”声音慵懒淡雅,却又有一种让人不容忽视的冷峻。

      “谁!”男人投袂而起,一个箭步窜出门。女人在门里手上的动作不停。

      “宝贝儿,还不过来帮忙!”男人皱眉吼道,又与来人拆了数十招。女人把少女头枕好,又再她耳边吹气,“爷过会儿就来疼你。”少女软绵绵的倒在床上,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屋外和男人过招的那人气定神闲,懒懒散散地出招,却是招招凌厉迅猛。

      女人也加入打斗的圈子,“不想原来两只蝴蝶不仅颇有姿色,胆色也不小。”那人不急不缓地和两人拆招,胜在步伐轻盈,身法灵便。两人听言,女人吃笑道:“桃花弄影艳名远播,弄影步法更是冠绝天下,奴家早就想要瞧瞧公子玉容。”

      “宝贝儿,这可赶巧了,那女的给你了,弄影公子我收了,瞧这诱人的桃花香气。”

      两人声音□□之极,弄影心中作呕,口中不言,只是出掌间加大了力道,但是那两只蝴蝶也不是省油的灯,招式轻挑猥琐,不似寻常路数,一时之间三人打得难分难解,弄影余光瞥到屋内躺着里少女,那少女脸色红得异常,罗衫半解,弄影不愿恋战,猛然间,抽出腰间软剑,剑光闪动炫目,两人不能直视,只听得,

      “啊呀!”一抹殷红在女人的手臂上迅速扩散,转眼,男人抱着女人飞身而起,抛下一句话,“弄影公子,我二人一定会记得今日的一剑之仇。但愿你别看上谁才好,否则,呵呵——”

      弄影掏出手绢抹去剑上的血迹,静静地看着手帕在他掌中燃烧,化为灰烬。

      弄影进屋把床上少女解穴扶起,看着她涨红了脸,双眼紧闭,娇喘连连,倒在自己怀里的身子不住颤抖,低哼了一声:

      “该死。金莲迷药。”

      那少女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立而起,骤然失去重心而引起的虚幻,刀锋般的冷风扑面吹来,感到背脊凉意嗖嗖,挣扎着张开双眼,发现自己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他的脸在夜色下显得诡秘可怖,但那双灵活的眼却使他全身都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魅力,令人不由自主想要多看他一眼。

      她曾经听很多人说,江湖中人都会一门叫做轻功的功夫,她也曾听到更多人说,轻功是人离开地面踏空而行,可以日行千里,瞬息无踪。这些说法当然不是没有根据的。可是现在她才知道,这些她本来认为很有根据的传说,所根据的也只不过是一些传说而己。因为现在她已经知道什么是轻功,而且是她亲身体会感觉到的,不是听别人的传说。

      弄影在腾空飞越时,她的感觉简直就好像在腾云驾雾一般。穿越庭院,掠经小巷,越过一个又一个山头,立夏的感觉一直都是这样子的。

      这时那少女才发现原来怀抱她的那个男人竟然带着她满山头乱窜飞奔,片刻也不停息。那男人脸上密密沁出汗珠,一条汗水顺着男人左颊流了下来,直流到颈中,她感到一点冰凉触到自己的睫毛,睫毛上的压力让双眸再次合上。

      弄影飞掠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抱着少女进了一处茅屋,将她小心翼翼地背靠墙放在床上,只觉得自己手上怀中仍残留着少女温暖的气息。弄影看着少女,那少女十四五岁年纪,玉颊削瘦,双目紧闭,睫毛弯弯,樱唇紧抿,修眉挺鼻,姿容绝丽,初见时涨红的脸因为刚才林间飞奔而变得苍白,挂着点点泪痕,不甚柔弱。

      一路奔驰,少女的头发早已四散开来,漆黑的长发散在床上,头上紫玉钗滑落,弄影伸手接住,正准备给她插上,谁知少女幽幽醒转,看到弄影伸手向她,手指修长苍白,手中还拿着自己的紫玉钗,浑身发抖,退缩到床角,面前的男人正在用一种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的脸开始发热。

      弄影看着她的眼睛,盈盈眼波竟兀自含着一泓清泪,苍白的脸红晕渐生,红红的火光映着她的脸,愈增娇艳,莫可名状。弄影无奈收回伸出去的手,将紫玉钗丢还给她。弄影笑了,笑得有点邪气,只是他眉目清秀,添上笑容更增风致,少女的脸更热,心跳加快,不知道眼前这个虏走自己的坏人要做什么。该不会?!

      这里实在是个很暖昧的地方,少女瘫坐在床角,衣衫凌乱,秀发披散,弄影立在床前似笑非笑地只是看着。火光衬着两个年轻人的脸,一个是丰神俊朗美少年,一个是清秀绝俗俏姑娘。

      一个男人如果要欺负一个女人,此时此地再好不过。

      弄影不是一般的男人。

      弄影懒洋洋地笑着,略倾着身子渐渐靠近少女。少女看着弄影逐渐靠近自己,慵懒的气息,桃花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弄影的模样也越发的鲜明。

      柔美的轮廓,面净肤白,眉梢细长,眼睛笑似月牙,略带红晕,长长的睫毛。两人一间只有一臂之隔,弄影的笑容突然扩散,眼神似醉非醉,火光在眸中忽明忽暗地摇曳,直教人心荡意牵。弄影这样的举动本该惹起女孩的一腔怒火,可是她看着面前美得有些妖艳的男人没来由的生不起气来。

      少女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已经能够想清楚当前的处境。她知道哥哥被劫,凶多吉少,自己因为欧阳无极的关系只是被软禁,后来中了迷药险些被两个变态至极的采花贼采了去,现在身上却不觉得燥热难耐,这样推断眼前这个面若桃李的男人应该不是想对自己意图不轨。但是他究竟是什么人,知道些什么,想对自己怎么样,女孩却是一头雾水。

      虽然心中戒备消去一半,但她的神情还是十分的防范,她很好奇这个男人接下去要做什么,不过既然已经确定他不会轻薄自己,她自然不会拒绝配合他把这出好戏接着演下去。

      弄影的笑很痞,很贴合他说话的感觉,“姑娘真是生得貌若天仙,”伸手抚摸少女的秀发,她却没有挡开他的手,只是冷笑着看着他,“本姑娘倒觉得自己不如公子美貌,公子可是花貌月神,玉骨雪肤,世间多少女子见到公子这般美貌要羞愧万分,自愧不如。”

      弄影的手陡然僵滞,但笑意不减,“哦,那我配你倒不委屈你了。”

      “敢情那是我白白占了公子的便宜,公子还是找个天资绝色才配得上啊。”

      “我不介意被你占了便宜不就好了。好姑娘,告诉我,你是谁?怎么会在欧阳守拙的别苑?怎么还差点让那两只蝴蝶采了去?”弄影收回右手,双手抱于前胸,立在床头凝视着她。

      “本姑娘不姓郝。”

      “好,好,好,那请问本姑娘你是谁?”

      “你!你,你又是谁?”

      “呵呵,可是我先问得哟。不过我不介意告诉你,在下江湖上人称弄影。”

      “我不知道江湖中的事。”

      “没关系,虚名而已。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

      “我的事你别问。我不想说。”

      少女的回答并没有扫弄影的兴,弄影还是笑吟吟的道:“不想说也不要紧。那些原本也不重要。”

      少女心中莫名,这就是江湖中人了吗?短短的一个晚上,她先是体验了一番轻功的奥妙,之后看到弄影的言行举止,想这些江湖中人的生活真是惬意潇洒。

      “弄影公子,江湖中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吗?”眼中流露出神往之色。

      “江湖中像我这般俊秀的没几人,有多少女孩巴望着能见我一面,我可是江湖中最美的男子之一,”弄影顿了顿,“我想可以把‘之一’省去。”

      少女哭笑不得,“弄影公子既是江湖名人,为何要将我这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关在这呢?”

      “本姑娘,我可没把你关起来。你瞧你可是自个儿赖在我床上的。”

      弄影确实没有捆住她的手脚,少女不由赧颜。听到他叫自己“本姑娘”,更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要叫我本姑娘。”

      “呵呵,姑娘,你若不愿意走,我是不会赶你的。”弄影低头看着少女凌乱的衣衫,微笑道,“不过,姑娘还是不要这般诱惑我的好,弄影毕竟还想做个规矩的人。”

      少女赶忙整好衣衫,白了弄影一眼。哪知那个弄影不知好歹,兀自在一旁看着她微笑。

      少女看着弄影,目光却似穿过他投向了外面的虚无缥缈,哥哥,你现在在哪里?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

      “姑娘,我说你要霸占我的床到什么时候?”

      “公子不是说了不会赶我走的吗?”少女笑着反问。

      “想不到我说的话姑娘如此上心。”弄影保持着微笑,目光试探。

      “公子自称在江湖上负有盛名,是个响当当的人物,说的话当然有分量,小女子岂敢轻慢。”

      弄影不理会少女语带嘲讽,继续笑着道:“江湖中得名其实不难,可以很好,可以很坏。在我看来,”又一字一字缓缓道,“做坏事更容易成名。”

      少女心中一凛,但面不改色,“弄影怕不是公子真名吧,难道公子怕以真名示人?”

      “呵呵,想不到姑娘竟是个在乎这些虚名的人,弄影名号响亮怪不得我,谁叫我生得一副连姑娘你都赞不绝口的臭皮囊呢?”

      ……

      少女坐在床角,弄影站在床边,两个人就这样一言一语地调侃着,不了解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深夜畅谈的知己。不知过了多久,打了几次更,倦意袭来,少女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僵着笑容。

      少女猛然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只有她一人。床边架子上端着一盆水,挂着一条洁白的毛巾;桌子上放着一壶茶和一盘点心,屋里淡淡地环绕着檀香。少女打理了一番,吃了点东西,她昨晚就没进过食,再加上长时间紧绷的神经,实在是饿坏了。整理完走出屋子,艳阳当空,目之所及,是一派欣欣向荣的田园风光,让人心情舒畅。

      少女开始回忆昨晚的经历,离开皇宫,她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可惜经过昨晚的谈话,她还是没搞清楚冲进房间的那两个变态是谁,弄影又是什么人,但她清楚地知道他们就是所谓的江湖中人。还好,那个弄影暂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少女暗自庆幸,不过他敢从丞相别苑把人虏走,还真是胆大包天。

      少女暗忖:不论怎样,总算是从欧阳一家人的魔掌中逃脱了。看来欧阳守拙是想要趁父王病危篡权,那他们会对哥哥怎么样?少女算计着各种可能性,她没见到那个人,所以她不知道欧阳家的手段。

      少女越想越心烦,在田间小路上越走越远,心中满满的都是哥哥,想知道他平不平安,想知道他有没有担心自己,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田园美景她已经没有心情去欣赏,她开始盘算着怎么回去,确切地说是怎么回去报复欧阳家。现在的她,身不由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带她来的弄影也不知到哪去了,淡淡的无助感和无力感浸上少女的心头。

      弄影回到小屋,看盘子里的点心已扫荡完毕,他不禁微笑。想到昨晚从两只蝴蝶嘴下救出的人,那个有几分姿色,又有点自以为是的少女,他想着她的胆大,幸亏是遇到自己这样的规矩人,要不然她那娇蛮劲恐怕只会给她惹出更多麻烦,弄影微笑摇头。

      弄影把目光转向里间,却没有找到女孩的身影,心中竟然隐隐的有些失望,看着空空的床铺出神——

      “嘎吱——”开门的声音传来。

      四目相接,浅笑。

      “早上好!”

      “早上好。”

      “姑娘可是觉得我这儿过得不错,不是想住上一辈子吧?”

      “呵呵,我是想还怕公子不让呢,”少女不给弄影插话的机会,接着道,“我正等着公子回来,道谢辞别的。”说罢,向弄影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道:“多谢公子!”

      弄影笑着看着她,没有说话。两人对望了一会,弄影先打破沉默,“姑娘已经认得回去的路了吗?难道不怕自己出门没多久就又被那对采花贼劫了去?”

      “这,”少女迟疑到,娇柔地说,“我怕。”

      弄影满意地笑了,“还是我送姑娘回去吧。”

      回去?再送回欧阳老贼手中?但不回去就无法知道哥哥的下落。我这样回去只是羊入虎口,少女想了想,感激道:“有劳公子。不过我回去前,还有一些事要办。”

      弄影心中诧异,这久在深闺的女子怎会在外有事要办,不过仍是微笑着答道:“好。”

      昭国丞相府。

      一辆马车停在丞相府门前,很多人站在门口迎接。两个中年人跳下车来,从车中抬下来一个轮椅放在地上,轮椅的做工精致巧妙,细看之下又好似和普通轮椅不甚相同。一人将轮椅在车门前放定,另一人从车内抱出一个身穿白袍的男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轮椅上。

      春风拂来,所有人都看出那人下半身有萎缩的迹象。中年人帮男子整了一下衣袍并在他腿上覆了一条厚厚的毯子。漆黑的头发更衬出他肤色的白,但那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好像一直处于黑暗中从未沐浴过阳光。他的眸子也是漆黑的,有点病怏怏,却又透出一股寒意。他一身白袍,没有多余的饰物,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白袍虽样式朴素,但布料做工却都是世间极品。扶着轮椅的手修长,仍是苍白。

      整个下车的过程,丞相府的人只是在一旁愣愣地看着,这青年身上透着让人不敢亲近的威严。突然,这个男人开始咳嗽,旁边的一个中年人递过一块帕子。男人接过手帕,向中年人一挥手。

      中年人会意,对着丞相府中出门迎接的家丁们朗声道:“蔷薇山庄司徒庄主前来拜见欧阳丞相。”

      丞相府的管家这才醒悟,已经失了待客之仪,赶忙上前领着这干人进门。

      欧阳守拙看到司徒蔷,便迎上去行礼,觉得眼前的男子英俊而脆弱,优雅而刚毅。看着他向自己回礼,一边还在咳嗽,心中又觉得可惜。

      “欧阳丞相,初次见面。在下司徒蔷。”司徒蔷说话不带一丝感情。

      “嗬嗬,司徒庄主少年英雄。如此年轻,就经营着偌大的蔷薇山庄,而且还有声有色,老夫自愧不如。”

      欧阳守拙说得不错,蔷薇山庄在司徒蔷当家之前在江湖中都没什么名气,司徒蔷接手家业后,做起茶叶丝绸生意,山庄经营颇有起色,如今已是富甲一方。欧阳守拙自忖年轻的时候没有司徒蔷的胆识和魄力,看着司徒蔷,心中不由泛起怜惜,如果眼前之人身体没有残疾,必是当世奇才,说不定还可以助自己成就霸业。不过,转念又想到司徒蔷做生意的手腕,心一冷,此人决不会屈尊人下,只会成为厉害的对手。再看看司徒蔷无力的下身,松了一口气,心中又感慨,世人都知道司徒庄主体弱多病,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谁又知道这个半身不遂的年轻人竟还是个易容高手,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欧阳守拙自己也不敢相信。

      “丞相过谦了。”

      欧阳守拙对于司徒蔷不冷不热的回答也不以为忤,“司徒庄主,请随老夫来。”

      司徒蔷心里十分清楚欧阳守拙要自己来做什么,欧阳守拙在信里都告诉他了,不过没说要给谁易容,易容成什么样。刚收到信的时候司徒蔷很诧异,看了信的内容更是吃惊不小,不过他一会儿就想通了为什么欧阳守拙怎么会知道自己精通易容术。他的生意很多地方要朝廷的照料,虽然他知道欧阳守拙不是什么善类,但也不敢轻易得罪,何况自己还有把柄在他手中。先静观其变吧,司徒蔷告诉自己。

      “子衿,去拿盒子来。”司徒蔷身边一健壮的中年汉子,如疾风忽去,欧阳守拙不禁感慨此人功夫之高,又有如此儒雅的名字。

      欧阳守拙带司徒蔷到了西厢一房间,推门而入,司徒蔷看到一个男人正悠然自得的在喝茶,眉宇间有种罕见的沉着和坚定。男人看着他们进来,淡淡一笑,司徒蔷觉得这个男人有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耳边欧阳守拙的声音传来:

      “太子殿下,我这儿不比宫中,不过还过得去吧。”

      这人就是当朝太子?果然龙章凤姿。不过,司徒蔷没有兴趣深究,他此刻已经知道自己要易容的模样,他需要仔细观察。

      清明毫不在意司徒蔷专注于自己的目光,笑着看着他,“想必阁下就是蔷薇山庄的司徒庄主。”

      “嗯。”司徒蔷并不惊讶,他的样子很好认。

      “丞相大人,你不会只是向我引荐司徒庄主吧。”清明的目光深沉,直视欧阳守拙的眼睛。

      欧阳守拙对着突如其来的逼视,有点骇然,忙移开目光,“呵呵,太子殿下,微臣岂敢造次,”声音突然冷峻,“来人。”

      管家走了进来,欧阳守拙对他说了几句,管家就匆匆走了。

      过了一会,一个年轻人跟在管家身后进来。

      清明看了下那个年轻人,看到司徒蔷专著的眼神,欧阳守拙的狞笑,突然哈哈大笑。

      欧阳守拙听了清明的笑声,顿时敛了笑容,以他数十年的修为却难以看透面前这个未及弱冠的少年,欧阳守拙心中对于如何处置这位当朝太子十分矛盾。他很清楚清明是不会任他摆布的,即使拿他最宠爱的妹妹,他最亲近的人做威胁,这个太子还是有可能以国家大局为先。欧阳守拙从横官场能到如今的权倾朝野一是当初乱战中欧阳家的家主欧阳正和一直追随前朝宣帝,忠心耿耿,加上数十年来的潜心经营,欧阳家的势力王廷内外盘根错节,门生遍布,四海之内也散布着眼线,也已为自己谋好退路。

      欧阳正和当初是选对了主子,带给欧阳家几辈的荣华,现今欧阳守拙掳了当朝的太子和公主,欧阳家族的一切便岌岌可危。欧阳守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自己暗中策划了五年的计划终于付诸实施的时候,内心却莫名的恐惧和不安起来,眼下是不成功便成仁。

      欧阳守拙在清明的张狂肆意的笑声中想象着结局,神色忽明忽暗,突然冷冷道:“太子殿下,你笑的是什么?”

      “丞相大人,我是笑你的天真。”清明收了笑声,轻蔑的笑容依然挂在嘴角,“丞相大人恐怕还不知道什么才是帝王之道吧。”

      欧阳守拙冷哼了一声,什么是帝王之道还用得着你这个毛头小子来教育我?

      清明没有理会欧阳守拙的不满,眼睛直盯着司徒蔷正在雕琢的俊脸。此时司徒蔷正小心地端起那男子的脸,只见他一会拿笔,一会拿刀,一会贴皮,一会描摹,动作娴熟优美,如舞蹈一般。

      司徒蔷手下的脸越来越像清明,清明玩味地看着另一个“自己”,道:“丞相好辛苦才寻来一个我,不过这帝王之道可不是常人可以把握的,你控制不了我,难道你认为你就可以控制那个‘我’了吗,驾驭人心,古往今来,有几任君王得以实现?”

      驾驭人心,欧阳守拙心中一凉,自己对于阿勇十分了解,他是自己从街上捡回来的,自己对于他的身世成长了若指掌,但是任何人都无法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如果自己真的让他假扮太子,他在宫中日子久了,是否会生异心,难保不会被其他力量诱惑,欧阳守拙越往坏处想,越觉得清明的话有道理,自己并非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是一直没敢正视。

      清明看着欧阳守拙神色变化,心中暗喜,欧阳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欧阳正和是何等英雄了得,到欧阳守拙奸诈有余胆略不足,铁了心要反,到了紧要关头又没了胆气,那个欧阳无极更是庸碌无为,好声色犬马,不禁感叹富不过三代。

      “多谢太子殿下,老丞受教了。”欧阳守拙再怎么疑虑,也不能示弱于人前,“太子殿下,老夫可从未想过对你不利。”

      清明笑容掩面,心想这个欧阳守拙竟然看出了自己自保的心思,“丞相大人,你这样抓了我来又有何用呢?父王未必会如你所愿。”

      “呵呵,陛下有太子和公主如此优秀的子嗣,应当满足了呵。”欧阳守拙颇有深意地看着清明。

      清明听到“公主”二字从欧阳守拙口中说出,心不由咯噔一声,当时自己被欧阳守拙诱出太子殿之前,立夏正在和自己抱怨不愿意被和亲到北方戎国。自己出殿的时候,立夏已经回去了,难道她也被欧阳守拙抓住了,清明大惊失色。

      “欧阳守拙,你把立夏怎么样了?”清明怒目而视。

      “呵呵,瞧这兄妹情深,老夫岂敢怠慢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不过是暂别飞凤殿,来老夫这盘桓数日,想公主金枝玉叶,小小年纪竟然要嫁到蛮夷之地,老夫不是看公主舍不得自己国家,准备在她出嫁前让无极带她在回顾我国的风土,替太子了了她的小小心愿么。”

      清明此时心中忐忑不安,想自己和立夏在太子殿的谈话竟然全都被他听去了,这是其次,竟然还让立夏落到欧阳无极手中,此人骄奢淫逸,希望只是欧阳守拙在自己面前故弄玄虚,立夏并没有在他手中。其实清明心中明白,若立夏真是在他手中,他也不可能为了亲妹妹而断送祖上的基业,那都是血和命换来的。即便心中矛盾,面上清明还是云淡风清的,“那就有劳欧阳丞相和令公子了,不过公主被我骄纵惯了,只怕拖累你们。”

      司徒蔷此刻停下手中动作,轻咳了两声,“大人,我的事做完了。”欧阳守拙点头同意,司徒蔷自己推着轮椅出房门,挥手示意,子衿从屋外跃进,手捧盒子跟在司徒蔷身后。

      欧阳守拙甩手示意管家,管家就跟着司徒蔷出门,送他出院。

      “司徒庄主,老爷说让你在清心别苑小住,庄主难得来璟阳城,好让老爷尽地主之仪。”

      司徒蔷因为之前的易容,心力消耗严重,此时已是头晕眼花,出门吹到阵风,咳嗽不停,想自己身体状况不好,恐怕不能马上回庄,就承了欧阳守拙的“美意”,“有劳管家带路。”

      管家见这司徒庄主虽年轻英俊,但此刻满脸涨得通红,不住咳嗽,身子单薄,心生怜惜,柔声道:“请庄主随我来。”

      屋内,欧阳守拙看着阿勇的脸,笑意上升,点头说道:“好,好,那司徒庄主的易容水平果然是高。”转头对着清明笑道,“怕是陛下都分不出来吧。”

      欧阳守拙十分满意,“阿勇,你起来走两圈。”

      “是。”

      清明心下吃惊,这个名叫阿勇的人不仅身形与自己相仿,竟然声线也是相似,如今被司徒蔷易了一模一样的脸孔,当真是真假难辨。

      阿勇在屋内走了两圈,盈盈官府步,当真是有模有样,颇具威严,虽然没有清明天成的雍容气度,却也是官驾十足。清明心中了然,此人扮作自己,只要不经常接触,破绽一时半会是瞧不出的。

      欧阳守拙看着阿勇十分满意,“很好阿勇,你先下去吧。”

      “是。”阿勇行礼告退,一下变回谦卑的态度,欧阳守拙却好像看到真的太子对自己卑躬屈膝,心中大快。

      清明看到欧阳守拙得意的神色,心中鄙视,“欧阳丞相,现在没我什么事了吧,那不如我陪公主出去逛逛?”

      “呵呵,呵呵。恐怕是不行的了。”清明心中一凛,难道立夏已经……,不,不可能的,欧阳守拙都不敢拿我怎么样,没理由对立夏出手的。

      “怎么这个时候挂念起你的亲妹妹了?那时候也不知听谁大义凛然的说要自己的妹妹为国献身。”欧阳守拙看着清明脸色苍白,想现在还不是激怒他的时候,“你放心,公主殿下不在我这。”说到着,欧阳守拙心中忿忿,本来轻而易举地抓到了公主,怎知得不知道被何路人马救走,还杀出个什么“两只蝴蝶”,自己的逼宫计划被迫提前。

      那天傍晚,立夏到太子殿找清明,希望清明能劝说景王不要拿自己去和亲,北方戎国苦寒之地,那里的人野蛮粗鲁,立夏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谁知清明不为所动,让立夏为了昭国的太平乖乖地出嫁,说父王重病,再也受不得刺激,而且戎国的太子桑会好好待她的。立夏要求清明在她出嫁前能陪她再出宫游完一次,哪知清明竟然又断然拒绝,说现在外面世道乱,立夏不明所以,说好好的太平盛世,有什么乱的,一气之下奔出太子殿。他们兄妹的对话都被看守的太监听到汇报给欧阳守拙,欧阳守拙一方面派人截住公主,一方面派人通报太子说景王病危,清明出太子殿到东正门的时候被一群人劫持,醒来发现自己身在欧阳丞相府中后院。

      欧阳守拙一击命中,心中得意,命长子无极将立夏软禁在清心别苑,这个别苑挂在别人的名下,而且地处偏僻,很少人知道这是丞相家的产业。长子无极风流成性,早就垂涎公主美色,以前是身份地位悬殊,没有近身的机会,如今父亲给他安排了个美差,自然是乐此不疲。

      本是想掩人耳目,不让父亲知道,偷偷来找立夏的,没想到第二天去竟然说公主被人救走,内院守卫都昏迷,迷药出自江湖中号称“两只蝴蝶”的采花贼,后来外院的人听到打斗声,赶来只看到一抹红色身影抱着公主越墙而去。

      清明听到欧阳守拙说立夏不在他手上,稍感安慰,他知道这件事欧阳守拙没必要骗他,但是清明心中又隐隐不安,欧阳守拙应该不会就这样放过立夏。清明突然很后悔,为什么那天自己不先安抚住立夏,不要让她一时冲动,为什么不先把自己的忧虑告诉她,他当时只是一心想要保护她,不想让她陷入政治的黑暗,却不知自己一时的犹豫带来不可预知的结果。其实戎国太子端木桑和他曾有过一面之缘,他相信王子桑为人不错,他早就看清欧阳守拙的真面目,这些年欧阳守拙暗中培植力量,和周边国家的权臣勾结,父王突然病重对他来说是天赐良机,他只要将自己知道的推测的,稍稍透露给立夏,可能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自己一直用心保护的妹妹竟要为了自己受苦,清明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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