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是开了一家杂货店

　　“什么！你说战神在你那？”我差点失手打了太白心爱的茶盏。
　　“应该是他，只是——”阎王欲言又止，像是给遇害者家属通报死讯的不幸实习生，遗憾又无奈，“似乎是疯了。”
　　我十分肯定不止如此，因为阎王的眉头还没松开，“而且他身上的仙气浓郁得熏翻了新上任的白无常，我怀疑他是从仙界过来的。”他又开始敲扶手了，迟早有一天那把太师椅上会磕出印子来。
　　据说，战神是从天而降，一道金光后笔挺地躺在阎罗殿前，身上的仙气逼退了十丈内的小鬼，无辜的白无常更是因为躲避不及生生吸入了超标仙气，在属下的尖叫声中昏了过去。等阎王出来时，往日门庭若市的前厅空无一鬼，不知生死的战神躺在殿前，周身萦绕着淡淡仙气，小鬼们惊疑不定躲在镇门兽后噤若寒蝉，阎罗殿这才有了几分地府该有的清冷肃杀氛围。
　　看热闹的三爷不嫌事大，将战神带回了他的苗圃地，说是借仙气熏陶一下小仙苗。还不等三爷算盘打完，醒过来的战神就把三爷的苗圃毁了半边，傻笑着生嚼了他宝贝万分的养魄草。救火员阎王只得过来将战神带走，疯疯癫癫的战神拉着阎王的袖子叫“爷爷”，阎王含着眼泪生生应下了。
　　“与其说是疯了不如说是心智倒退回大概只有三岁的样子，而且是狼群中养大的三岁孩童。”阎王捏了捏鼻梁，觉得自己最近皱眉的次数太频繁，都要起皱纹了。
　　唔，我一点都不奇怪战神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毕竟是一个连自己的本命金刀都可以随随便便拆掉的神仙，而我关心的点在于——“你怀疑他是从仙界来的？那是不是意味着仙界要回来了？”
　　帝湖任性割裂仙界已经万余年，这些年没有任何关于仙界的消息，它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除了留在我这种活了很久的老妖怪和那些至今游荡在太一洲大地上不死不灭的仙魂的记忆里。
　　我突发奇思，会不会仙界也只是虚假的记忆，甚至于我现在的生活都是假的，我存在吗？他们都是存在的吗？我被自己的想法迷住了，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发现自己渐渐变得透明，先是皮肉，血管和骨头清晰可见，然后血管淡去了，手骨咯哒作响，我好奇地将手翻过来翻过去，接下来呢……
　　“嗷！”我吃痛地捂住自己的后脑勺，怒视着若无其事收回手的太白，“干嘛打我？！”
　　“刚才你不知道为什么就出窍了，太白上仙是为了叫你回来。”小阎王做好人从中调解。
　　我刚才出窍了吗，不是在问阎王仙界的事吗？我有点摸不到头脑，可能刚才发了个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呆？我把疑问抛到脑后，想知道仙界是不是真的有可能回来。
　　“仙界是否能回来我不知道，但既然伯苗可以过来，我想应该可以找到通往仙界的法子。”哦对，战神在上界的名号是伯苗，真是很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呀。
　　“上仙，你怎么看？”我想起身边有个现成的神仙（虽然他好像也不那么正宗了），却发现太白不知在思索什么，神游九天的样子让我很手痒痒，但终究不敢落到人家尊贵的后脑勺上。
　　“太白？”我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小臂，不等我戳第二下，太白就目光炯炯地望了过来，“啊嘿嘿”我把手背到身后端坐着，憨厚地冲他笑笑。
　　“我没有感觉。”太白好像刚才没发呆似的，回答了我的问题。他被押到地府前被抽了仙骨，身上还留着锁魂尺，没有感应到仙界也是意料之中。
　　这事说起来也算仙界的一个秘密，神龙初建仙界时怕里面那群凡人走失，在他们身上施了一道术法，可以随时指引他们回到那方小世界中，岁久月长，逐渐变成了神仙的入门仪式——种仙骨。说白了就是在身体里放了个指南针，保证每位仙人不会找不到仙界。
　　但到了后来仙骨的象征作用远大于它的实际作用，没有仙骨的，哪怕你法术比大罗金仙都厉害也算不得神仙，甚至于抽仙骨已经被视为神仙的奇耻大辱，以及普遍认知是仙骨=仙力，没了仙骨就相当于失去全部法力，若真是这样，帝湖何必还要将太白用锁魂尺锁上还送到地府镇压，正是因为帝湖知道仙骨其实并无卵用但又不能直说。
　　“你猜，伯苗身上还有没有仙骨？”我眼珠一转，不怀好意地问阎王。
　　阎王斜了我一眼，警觉道：“你想干什么？”
　　“嘿嘿，不干什么。”我摸摸下巴，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伯苗借过来用一下，“你就这么把伯苗放下面，不怕他把你的地府拆了？”
　　阎王叹了口气，苦大仇深地像个老头子，“他要是肯跟我来就好了，不知道为什么死活不肯走黄泉路，我只能把他留在府里，让小狸哄他呢。”
　　“小狸……哈哈哈哈，我该说你是欺负小狸呢还是欺负伯苗呢，哎哟你可真是个人才，哈哈哈哈。”小狸是阎王府里的管家，虽说看上去是个双十年华的小姑娘，却比八百年前的老学究还板正，偌大一个阎王家府上上下下都被她调教得规规矩矩，我每次去都要感叹阎王府上真是越来越无趣了。不知道小狸碰到不讲道理又没法调教的战神该怎么办，我倒真想下去看看。
　　阎王冷眼看我一个人在那乐不可支，哼了一声，“伯苗现在叫小狸‘管家姐姐’，乖得不得了！”
　　我揉了揉笑疼的肚子，口气轻佻地嘲笑他：“叫你爷爷，叫小狸姐姐，我叫小狸妹妹，哎哟我的阎爷爷，您坐稳了别扭了腰。”
　　小阎王恼羞成怒，扭过头去不理我了。
　　太白在一边又出了神，今天这是怎么了，没切换性格也没毒舌，安分得我都有点不习惯。
　　“诶，诶，阎小王，小阎，小阎阎——”我见太白没有要掺和的意思就继续去调戏阎王，他最受不了人叫他小阎阎，立马转过头来瞪着我。
　　“我说，你不是只来告诉我一声找到伯苗了吧，人又没带来，看来只能我跟你走一趟了，趁早呗，天光还亮，好走路。”我心情颇好，回来那么久都没什么机会出门，还整天伺候着一尊大神，我巴不得有借口出去溜达溜达，前提是——
　　“不行。”太白懒洋洋地托着下巴发了话。凭什么！我差点脱口而出，心里一抖，大仙刚才不还在发呆么，怎么一瞬间切了状态还能关注到我这边，这不科学！【好吧，我们的存在本身就很不科学】
　　不对啊，我回过神来，重点他为什么不让我出门！
　　“为什么？”阎王代替我问了重点。
　　“亲爱的，神魂不稳你还去地府，是嫌命长么？”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总裁白除了会说腻死人的话还融合了毒舌白的特性。
　　偏偏他说的我不能反驳，地府鬼气旺盛，凡人踏上黄泉路就会生魂离体，神仙妖怪法力弱一些的也不敢轻易去地府，神魂被扯出来的感觉比天劫还难捱。我掂量了一下自己千疮百孔的神魂，觉得太白说的在理，这可怎么办，伯苗上不来，我下不去，难道要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不成。
　　“我代你去。”太白不等我纠结完，擅自做了决定。
　　“可是……”你去有什么用，我是想看看伯苗身上还有没有仙骨可以借来用一用，你除了能把他打死，还能干啥，当然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
　　“我去把他弄上来。”太白轻描淡写地好像是去拿快递。
　　“……”我一点都不想问他要怎么把伯苗弄上来，小雷达已经探测到了剑气，他不会唰唰唰把什么都不知道的战神大卸八块带回来吧。
　　“走吧。”在我挣扎着要再强调一下伯苗完整的重要性前，太白格外雷厉风行地挟着阎王出了门，留下一室毛毛在关门风下飞扬。
　　我目瞪口呆，他今天是怎么了？大仙不是不喜欢去地府么，突然那么积极，让人觉得很不安呐。
　　【打烊日记：卅日，大白兔来来来，爷带你吃海鲜去。芒果你今天可以睡个好觉啦，乖。咦，四喜怎么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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