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只是开了一家杂货店

　　很温暖的地方，让人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我连呼吸都放缓了，将要再一次陷入沉睡，但是——“阿陆”，有人在叫我。
　　“阿陆，你该回去了。”回去？回哪去，我不是就应该呆在这里吗？
　　那个细细的声音又叫了一遍，“阿陆，回去吧。”我感觉到了失落，原来我不属于这里，所以我该去哪呢？我想问问那个声音，却发现自己出不了声。
　　那个声音又在催促我了“快点回去吧，阿陆，我撑不住了，阿陆……”你是谁？我应该回到哪里去？我要怎么回去？数个疑问涌上来，原本有点昏沉的脑袋越发沉重，我的坏脾气就上来了。就不走，为什么要我走，又不告诉我去哪，凭什么让我走！我本能地不想离开这里。
　　“阿陆，不要闹脾气了，回去吧。”那个声音轻了一些，听上去略显疲惫。
　　哼，谁说我在闹脾气了，我那么大一个人了，还会跟你闹脾气？我就是不走，你耐我何。
　　安静了许久，那个声音没再响起，我又要陷入悠长的沉睡，意识尚未完全睡去，听到一声轻叹，那个声音道：“不要怪我。”然后我就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疼得我想跳起来，眼睛猛地睁开，白昼的光刺激得我又立马紧闭双眼，眼角已落了泪下来。我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那记耳光犹然在耳，脸上却感觉不到疼痛，神魂隐隐地有点不适，却比上一次清醒时灯尽油枯的状态好上不知多少。
　　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竟然没死？！接下来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太白捉住我好多小辫子，可以嘲笑我好久。
　　等等，刚才有人叫我阿陆？很多年都没有人这样叫过我了，师父死后，再没人叫过我阿陆。所以，刚才那个唤我回来的是谁？一般人都叫我陆先生，却不知道我并不姓陆，我在师门排行老六，所以得了个“陆”字，之后下山均以“陆先生”示人，会叫我阿陆的，只有师父和师兄他们，但我都近万年没有见过师兄他们了，是谁救我回来的？
　　“咔嚓”我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却无法转头去看，只能眯着眼用微弱的余光瞄，大红色的裙摆！我心里一紧，记忆中的画面于她握住我的手后戛然而止，然后我就和太白出现在山洞中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完全不知。
　　“你醒了！”一如当日她见到我时的惊喜，我就感觉一阵风过，她扑到了床边，语无伦次地开始道歉：“对不起，都怪我，我不应该……我太心急了，你不记得我了，我以为你生气所以假装不认识我了。对不起，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还不等我表示什么，她又情绪失控哭了起来，“都、都是我的错，不然你也不会差一点就死了。呜……”
　　我连手指头都动不了，自然没有办法安抚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雌性生物体内怎么有那么多水，哭起来不论大小都实力强悍。眨了眨眼，我选择忍过去。
　　又有人走了进来，我看到太白那张脸时如蒙大赦，用眼神示意他处理一下。他倒是干脆，掐了个咒把人家姑娘裹进了巨型水球，在房间里飘飘荡荡。
　　我无语地与太白对视，他施施然坐到床边，道：“我看一下你神魂修复的情况，别动。”我倒是想动然而不能动啊。
　　一股陌生的冷气顺着手腕游至紫府，不可控制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这种命脉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了。太白探看了一圈，退了出去，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嗯，暂时还算稳定，但你最近不能过多接触陌生人，修炼不精，你的神魂已经要承受不住了。”说到后来太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责备我怎么没有好好修炼。
　　我一脸无辜，这不怪帝湖么，他把人界搞得灵气尽散，我也是有心无力不是。
　　“这两天你还没办法完全控制你的身体，就躺在床上吧。阎王的法身我会去找。”太白安慰人的方式很实在啊。
　　我转而把疑问的目光投向那个还在半空中飘的不知名姑娘，太白看了一眼那个满脸泪痕还气鼓鼓盯着他的少女，也是一脸头疼，挥挥手把她放了下来。
　　少女爬起来气势汹汹要找太白算账，“安静。”太白在她用血泪控诉他的罪行前出声制止了她，“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认识小陆。”
　　少女美丽而哀伤的大眼睛又看向我，说了一句让我惊呆的话：“他是我爹。”
　　我感觉我的世界都被颠覆了，太白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笃定道：“你们一点都不像。”
　　少女抹干净脸，傲娇地哼了一声：“因为我像我娘啊。”
　　“证据呢？”看太白的样子似乎有点相信，我有口难言，拼命用眼神示意，我没有做过抛弃妻子的事，我半人半妖，根本没法和人生孩子啊。
　　“你看看他左手腕，是不是有鱼形纹身。”少女被太白隔离在一米开外，不用太白看我也知道我手腕上的确有纹身，但是她怎么知道，我有点看不懂了，难道我真的有过孩子？
　　“所以呢？”太白查看了我的手腕后继续审问她。
　　“我也有。”少女莹白的手腕举到太白眼前，我看到延伸到手背上的鱼尾，熟悉的弧度和花纹让我确定那是我的手笔。
　　太白对比了一下我们手腕上的纹身，继而把怀疑的目光投向我，我也懵了，仔细去看少女，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如果她像她娘，我至少应该有印象才对，但是她手上的鱼纹又毋庸置疑，我这才发现我自己身上的问题比我想的要严重。
　　“好了，你现在先休养，不要想了。”太白看我一脸头疼，决定先把这事搁一边，转而对少女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九张。”少女的声音低了下来，听上去有点难过，“爹爹以前都叫我小酒，说最爱小酒了，可是我等了爹爹好久，你都没有回来，回来了却不认识我了。”
　　“九张？”太白若有所思，我以为他有什么线索，结果人家说：“看取名字的水平，是你亲生的无疑。”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我不会取名字说事儿。不过少女提到小九，我倒想起了一个熟人，我的九师弟。
　　九师弟从小不学好，偷鸡摸狗，小撞小骗没少干，偏偏生了一副极乖巧的模样，低眉顺目时都让人不忍苛责那种。
　　他的前半生就是被卖来卖去，起初是买去做儿子，后来发现手脚不干净，就转手卖回给牙婆，转手来转手去就十四了，被大户人家买去当小厮，结果不到半年那家大小姐珠胎暗结藏不住身子被发现了，老爷心疼自己女儿，想着若女儿真喜欢，收个上门姑爷也就罢了。
　　我那没良心的九师弟死活不同意，老爷震怒之下用了私刑，师父在他半死不活被人丢在乱葬岗时捡了他回来，做了我的小师弟，行九，我们也不讲究，就“小九”“小九”地叫，他身子骨弱，师父为他炼了件法器叫“涟章”，玉笛模样，配合特殊手法可以吹出摄人心魄的曲子，深得小九欢心。
　　我出师时小九还留在山上，但后来听说小九留书一封，不知去了哪，后来那么多年都没有再回来过。我们九兄弟，可能缘分就止于一水山。
　　这样想着，我竟觉得陆九张的鼻子与小九有几分相像，我暗道真是魔怔了，小九离开后和我再无联系，真要是他闺女怎么会叫我爹。更何况，这是死域中出来的姑娘，小九才没那么大本事生出这样的闺女来呢。
　　说到死域，为什么我和太白可以安然无恙地在死域中进出，而阎王却在这里丢了一个法身才安然脱出。还有，是谁救了我，太白虽然厉害，但我不觉得他懂得如何修复他人破碎的神魂。
　　我试图用眼神传递我的疑惑，太白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将那天我昏迷后发生的事娓娓道来：“那天你昏迷后，我趁乱抢走你，上岸找了个山洞安顿，你紫府已乱，神魂一度离体，我只能用灵力镇压你体内的乱流。然后你就醒了，醒了之后开始讲故事，你真的不适合当说书先生。”太白还要嫌弃我故事讲得不好。
　　然后呢，我好奇后来发生了什么把我这个额头上写了死字的人救了回来，“然后她就出现了，”太白示意了一眼眼睛还红红的疑似我闺女，“她说她能救你，给了我三粒金黄通透的药丸，我就给你吃了。然后你原本都快碎成冰裂纹的神魂就开始修复了，我现在有点后悔没有留一粒药研究一下。”
　　九张在太白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然后又乖巧安静地看我，还好我现在笑不出来，九张是我见过第一个对太白翻白眼的人，呃，生物，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个一脸关切地看着我的小姑娘是哪个种族的。
　　“你的药是哪来的？”太白现在才想起来问九张的药是哪来的，真是大仙儿啊，来路不明的药，说给我吃就吃了。
　　“爹留给我。”九张顶着一张纯良无害的脸说瞎话，我在心里嘀咕，这小模样越看越像小九那个死样，每次小九撒谎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有时候明明知道他是在撒谎，还是忍不住放他一马。
　　药的来历有问题，但救了我是事实，所以九张隐瞒的东西，应该也和我有关系，可能还会害我，所以不能让我知道。但是，九张啊，我还是会弄清楚的。我看着满脸关切的九张，心想，有个能把太白都唬过去的闺女，好像也不错。
　　【病中游记：竟然没死成！还有人叫我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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