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灵歌

　　三日后，余灵便离开了寒黎殿，前往落霞村的清温客栈和邵荣辰会和。

　　临行前，莫覃帮余灵收拾行李时，巴不得把整个水黎阑榭都让他打包带走。

　　“莫姐姐，这个就用不着带了吧。”余灵把一株极小的天竺葵从背包里拿出来。

　　“带上，卞西界少不了毒虫蛇草的！”莫覃固执地说道，继续往余灵背包里收拾东西。

　　余灵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捏着那株天竺葵，想道：“若是真被蛇虫咬了，指望它还不如索性断臂自救算了。”

　　刚出水黎阑榭的大门时，余灵背着行囊转身回望那个自己度过了整个童年的地方：曲折回环的雕阑竹桥横立在水上，错落有致的竹屋掩映在郁郁葱葱的树荫下，显得格外灵秀。

　　自那日后，师父再没同余灵说过一句话，一直走出了寒黎殿的朱漆大门，都不见攸宁来送行，想来师父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吧，余灵一面想着一面走到了殿前的梨花树下。

　　余灵有些惆怅地抬头，撞入眼帘的竟是满树洁白如雪的梨花。

　　现在正是深夏，往年这个时候早已梨花落尽，而此时花竟是真真切切地开着余灵眼前。

　　晨风拂面，带着梨花似雨落下，余灵闻不见一丝一毫的梨花味道，却嗅到了墨兰的冷香，马上意识到，眼前这一场似雪含春的梨花雨不过是一场幻术。

　　余灵一转身，就见梨花烂漫的晨光里，攸宁的白袍沾上了似雪梨花，显得孤傲冷艳。

　　“师父……”余灵堪堪开口，就被攸宁以指封唇。

　　攸宁平日里显得有些冷漠的面容在曦光里柔和了不少，一双略微狭长的丹凤眼显得格外深邃，余灵第一次发现，师父的眼神竟然也是可以含情凝睇的，说是柔情似水也不为过。

　　余灵忽然被师父覆住了双眼，只觉耳畔有温气拂过：“诸事小心。”

　　脖间似乎被系上了什么，尔后只觉额头拂过柔软的触感，然后是鼻尖，最后是嘴唇。

　　余灵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僵直了身子，呆站在梨树下。

　　再次睁开眼时，一切都消散了，满树葱郁绿叶，哪里还见攸宁的身影。

　　余灵很快下了山，赶到了清温客栈，却见邵荣辰身边还多了秦九和安邦媛。

　　“他们怎么也跟来了？”余灵皱了皱眉头，此去卞西界并非什么游山玩水。

　　“胖九说想去跟着长长见识，至于安大小姐嘛，你还是自己问她吧。”邵荣辰一脸坦然。

　　“余灵，你跟这家伙一起出行，我放心不下！”安邦媛一指邵荣辰说道。

　　余灵：“……”

　　邵荣辰就笑了：“余灵，她是怕你跟其它的漂亮姑娘跑了，对她始乱终弃。”

　　安邦媛怒道：“我呸，那些莺莺燕燕胭脂俗粉也配跟本小姐比！”

　　邵荣辰笑得一脸骚包：“论美貌兴许比不上安大小姐，但是论温柔嘛，那可就不一定了。安公主，要知道，女人征服男人，向来凭的都是温柔，而非蛮力。”

　　秦九忙附声应和道：“对对对，不是蛮力！”

　　两人一唱一和，气得安邦媛一把拔出龙皮鞭就往桌上招呼，秦九马上噤了声，吓得送茶点的伙计都绕道走，余灵赶忙拦住她道：“蛮力是新王朝的开辟基石。”

　　那不是教历史的李老头的常谈吗？一听余灵喊出这句，秦九和邵荣辰俱是大惊。

　　三人在客栈吃过中饭后才上了路，所以赶不及找旅店投宿，便决定在近郊草草露营一宿。

　　安邦媛是第一次在野外露营，所以有些兴奋，见到什么都感到好奇。秦九却是有些怕草蛇，稍微深些的草丛他就不敢靠近，显得畏手畏脚得，倒是反衬得安邦媛一个姑娘家气高胆大。

　　余灵和邵荣辰打了野兔回来，安邦媛支好了帐篷，却唯独不见去拾干柴的秦九。

　　“天快黑了，我去找找他。”余灵起身说道。

　　“我跟你一起去。”安邦媛自告奋勇。

　　“不用了，你留在帐篷里，夜里山里不安全。”余灵道。

　　“那我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了！”安邦媛一撅嘴巴。

　　拗不过她，余灵便带着安邦媛一起沿着被踏过的草道走进了树林寻找秦九。

　　刚刚走出一段路，就见林子半空中飘荡着星星点点的淡蓝色幽光，几乎映亮了半边的树干，显得有些瘆人，安邦媛马上尖叫起来，扑进余灵怀里。

　　余灵无奈道：“不过是青鹭火罢了，在山里很常见的。”

　　“我又没在山里住过！”安邦媛委屈地一瘪嘴巴，目光往上一扫，却发现余灵脖间戴着的不是自己送给他的古灵木叶玉，而是一块用红绳拴着的白玉怀古。

　　“你为什么没有戴我送你的项链！？”安邦媛生气地质问道。

　　余灵却把食指伸到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见安邦媛仍是不消停，索性一把揽住她捂住了她的嘴。

　　两人一安静下来，就听见了那种古怪凄凉的叫声。

　　这种叫声余灵并不陌生，他紫阳山下的泙溪涧听到过，在寒黎殿外听见过，在赵宅水塘里昏迷的时候也听见过，就仿佛这声音是一路尾随着自己的，余灵在哪，它就在哪，形影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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