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克

　　帮有钱无闲的人遛狗这种兼职，叶尔柯大学的时候就没少干，本以为近来开始实习、工作步入正轨，结果偏偏楚晗又抛出金色的橄榄枝，让毫无立场的他瞬间心动，没出息地赶着下班的点儿就过去了。

　　楚晗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开门迎接，扶了下眼镜道谢：“辛苦了。”

　　“举手之劳，嘿嘿。”叶尔柯傻笑的同时偷偷打量他，见这位大哥两手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又整天闷在屋里不出去，不由暗自好奇起人家的职业身份——一般来说这种不是世外高手就是变态杀人狂吧？

　　被腹诽的楚晗毫无察觉，将懒洋洋的楚嘟嘟抱过来，温柔地蹲下身帮它系上了个漂亮的红色领结，又拴好狗链，嘱咐道：“别乱跑，有危险马上就回家。”

　　“不会有危险的，我超级靠谱。”叶尔柯大言不惭地保证。

　　楚晗这才将柴犬放到门口，交付狗绳后礼貌微笑：“多谢。”

　　“我该你谢你才对呢，帮我改善生活！”叶尔柯满脸美滋滋，拉着狗子就跑：“嘟嘟，来！”

　　结果柴犬蔫蔫地迈出门去，便贴着墙不再肯动。

　　叶尔柯认为自己专业的面子不能丢，讪笑着讨好：“来啊，别害怕，我们就在附近走一走，锻炼下身体。”

　　说完他还掏出香肠引诱。

　　楚嘟嘟眨着圆眼睛看到肠，又往前溜达了两三步一口咬住。

　　叶尔柯松了口气，只听门咣当一下就被楚晗关上，不禁摸摸头：“哎，可算是蒙混过关啦，嘟嘟，出发！”

　　柴犬低着头把肠吃完，竟然原地坐下，舔着嘴拒绝挪动。

　　“喂，你不能这样啊，你需要运动量！”叶尔柯拼命拽绳子想往前挪动。

　　但他完全低估了楚嘟嘟的倔强程度，这小家伙竟然缩着脖子倒在了地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不认命的样子。

　　叶尔柯也不敢把它弄疼了，在旁边急得满头大汗，硬是花掉十分钟，才重新劝它起来。

　　正在此时，老屋的窗帘微微颤动。

　　叶尔柯抬眼看到楚晗款款地站在窗边，不由投去求救的眼神。

　　可是楚先生身为主人，竟然把窗帘拉上了。

　　拉上了……

　　叶尔柯一脸绝望，最后干脆不做不休，抱起楚嘟嘟就朝前跑：“冲啊！嘟哥！”

　　楚嘟嘟并不惊慌失措，支着四条腿在他怀里安之若素，誓要懒到地老天荒。

　　——

　　在遛狗之前，还以为这一百快是全天下最好赚的钞票。

　　四十分钟回归后，叶尔柯满头大汗，才发现自己遇到了精打细算的周扒皮。

　　楚晗依旧纤尘不染的，在门口亲自给楚嘟嘟擦完脚才让它进去，然后又用酒精纱布抹手，微笑说：“看来它玩得起很开心，明天见。”

　　叶尔柯擦了下脸，不知道是在遛狗还是在被狗溜，只得干笑摆手：“嗯嗯，嘟嘟该减肥了。”

　　“胖一点很可爱。”楚晗望着重新趴回窝里的柴犬，眼神充满欣赏。

　　叶尔柯嘟囔：“可是抱着走好沉……”

　　楚晗眨眼：“嗯？”

　　“没事没事，我明天再来！”叶尔柯还摸出装逼专用的名片：“我们宠物医院是东川最好的，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带狗子来找我！”

　　——

　　温柔月光下，路畔无行人。

　　终于能休息去的叶尔柯边走边叹口气，摸出兜里刚刚拿到的崭新的一百元，对着路灯下的影子感慨道：“真是血汗钱啊，我是给渣渣买粮食，还是给小猫买点营养品呢……”

　　他正琢磨的时候，兜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叶尔柯看到王嘉的名字，立刻接起来道：“嘉爷好，嘉爷辛苦了！”

　　“少给我油嘴滑舌的！”王嘉习惯性训斥他：“我们吃日料呢！点多了，你快来救场！”

　　“好好好！三文鱼留点啊，我要给我的猫带回去。”叶尔柯立刻开心起来。

　　“猫？你不是刚养了狗吗？”王嘉发愣。

　　“可是有只小猫被虐待，眼睛都没了，也没人要……”叶尔柯为难。

　　这种话王嘉在认识他的这几年里不知道听了多少遍，完全不怀疑无论多少家底都能让二柯为动物败光，无语道：“你少管那么多闲事，自己还没活好呢，真是麻烦。”

　　叶尔柯说：“我活的挺好啊。”

　　“总之你快点来，在红旗路的花莲。“王嘉懒得跟他啰嗦，瞬间挂了电话。

　　——

　　虽然嘴上骂骂咧咧，但作为朋友嘉爷还是够意思的。

　　等到叶尔柯赶到那里时，便看到桌上有两盒打包好的鱼跟牛肉，想必是留给猫猫狗狗解馋用。

　　他如获至宝地塞进书包里面，嘟囔道：“哎，这下渣渣吃的比我还好了。”

　　“我又没不让你吃，叫你来不就是解决这一桌子的吗？”王嘉在旁边没好气地丢给他筷子。

　　饿了整天的叶尔柯瞬间狼吞虎咽。

　　他这家伙向来没什么心眼，也不怎么在乎男子汉的面子，旁人多半早就习惯了。

　　沈妮在旁偷笑，问到：“那房子还好吧？叶房东？”

　　叶尔柯一紧张就咳嗽，捂着嘴点头，含糊不清地说：“嗯，楚先生可能有点洁癖，收拾的特别特别干净，我都不太敢进去了。”

　　“说起来这个房客倒是大帅哥，他干吗的？”沈妮感兴趣。

　　叶尔柯回答：“我也不清楚，特别不喜欢出门的样子，今天还给我钱让我帮他遛狗，可能是个读书人吧？”

　　“我靠，这年头读书人也得出门啊，你看他那天生人勿近的样子，没准啊——”沈妮故意压低声音：“是个杀人魔！尸体就藏在冰箱里！要不然干吗这么急，没心没肺地一个月一万块钱租那个老掉渣的屋子？”

　　“你别瞎说！”叶尔柯顿时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这人除了经常捣蛋生事外，还有个非常鲜明的特点——胆小如鼠！特别是对死尸、鬼故事之类的东西毫无抵抗力，听到就能吓丢魂。

　　沈妮显然觉得非常有趣，笑着笑着忽然严肃脸：“二柯！你后背上怎么趴着个女人……”

　　“啊！！！”叶尔柯忽然大喊一声，扔掉筷子站起来，抱着包跑到门边：“我不吃了！”

　　沈妮倒在榻榻米上哈哈笑，毫无女神形象可言。

　　王嘉一头黑线：“她跟你瞎扯呢，赶紧坐下。”

　　“二柯，门开了……门开了……”沈妮继续装神弄鬼。

　　叶尔柯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脸色煞白，二话没说就拎着家当夺门而去。

　　“喂，我逗你而已！”沈妮这才起身去追：“给姐站住！'

　　可惜等她穿上鞋站到走廊，哪还有叶尔柯的影子？

　　——

　　渣渣不知道什么叫害怕，渣渣也忘记了什么叫疼。

　　晚上有鲜牛肉加餐，它乐得直摇尾巴。

　　冲了个热水澡的叶尔柯终于缓过来些，擦着头发坐到床边抱怨：“妈蛋，以后我也要找机会吓吓沈妮！最毒妇人心！”

　　渣渣压根不理他，狼吞虎咽地把牛肉吃光，就蹦跶着三条腿到笼子前看小瞎猫。

　　可惜这个猫一直在感染发烧，对三文鱼兴趣全无。

　　叶尔柯也凑近叹息，摸着渣渣的脑袋说：“希望它早点好起来吧……小可怜。”

　　渣渣把鼻子凑到笼缝里，使劲去舔三文鱼。

　　“吃货！狗不能吃海鲜。”叶尔柯训斥。

　　听到这话，渣渣不高兴地趴下，倒是不再闹了。

　　叶尔柯这才摸出手机玩，发现楚晗竟然在半个小时之前发了短信：“请问，你们那里能打狗疫苗吗？”

　　“可以啊，给你七折：）”叶尔柯顿时推销。

　　“这倒不必，我把你钱给你，下周你帮我带它去吧。“楚晗回复的很快。

　　叶尔柯从来没见过一个成年男子会如此抗拒与这个世界接触，无语地躺在单人床上问道：“楚先生，你怎么这么宅呢？楚嘟嘟就是跟你学的吧？”

　　楚晗什么都没回答，只是学着他发了个微笑的小表情“嗯：）”

　　叶尔柯失笑。

　　这时沈妮从微信上冒出来：“二柯，你还真说走就走，我逗你而已，对不起啊。”

　　“大人不记小人过。”叶尔柯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干吗呢？回宿舍了？”沈妮关心。

　　“对啊，躺着呢。”叶尔柯回答。

　　沈妮又表示：“明天我请你看电影。”

　　叶尔柯问：“啥电影？”

　　沈妮说：“《枕边有鬼》、《床下有鬼》、《天花板有鬼》，你随便挑！”

　　叶尔柯看到后脸都白了，强忍着害怕回复了好大一串省略号，却还是忍不住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嘻嘻嘻，不知道你看没看过《咒怨》，正雄那个小鬼，就是从被窝里爬出来的哟！”沈妮继续补刀。

　　肝胆炸裂的叶尔柯彻底崩溃，捂着脸喊道：“渣渣，渣渣！快来救我！”

　　哈士奇一脸傻乎乎的样子，坚定地守着猫和三文鱼，全然不愿响应没用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