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嘉篱

作者:蓝里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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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抱庵


      上京,百花巷,巷道回环曲折,走完一条胡同便又闯入另一条,仿佛没有尽头。沿那青色斑驳的砖墙一直往深处走,触目所见几片深茂的树,循那树影摸索又踏进一扇平凡无奇的石拱门,门后依稀有几分精致,却不像是什么富贵人家。

      此宅院中只几座亭台楼阁并一片具有上京特色的住宅,其他便也没什么了,唯一令人眼前一亮的便是庭中那些密茂的芝兰玉树。尺树寸泓,锦鲤游弋,实在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付抱庵怀中抱琴,稚嫩又木讷地跟在先生后头。他俩一并往那住宅的方向走,不久便有一名老者迎上前来与先生相认。老者与先生似乎是同窗旧友,相逢一路有说有笑,全然忘却身后还跟着一位跟屁虫。

      还未走进宅门,便听见里头传来几人争吵之声,具体在争些什么听不大分清,大意似乎在吵什么入宫的事。付抱庵咽了一下口水,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透过那扇宅门扑面而来。

      带路的老者在那门上敲两下,里头立刻没了动静。忽闻吱呀一声,面前突然出现两名身穿便服的健壮男子,朝那老者作揖行礼,复将他们几人引入屋中。

      屋里好大派头。门子客卿文武分坐其中,俨然一副朝堂。

      堂中一名男子坐于尊位,付抱庵好奇地望他两眼,便在男人抬眸看他的瞬间垂下了脑袋。

      “古老先生,这二位是何人?”一名客卿问。古九圣笑着指道:“此位是我从麓山学院延请而至的旧日同窗,姓杜名若贤,也是书院院长陆宣奕的同门师弟,更是老朽一生的挚友。杜先生才华横溢,一生寄情于教书育人,桃李遍布天下。”

      只听男人笑着道:“杜先生声名在外,本王早就听闻,只是听说你不为斗米折腰,凡有邀请出山的一并都拒了。不知今日为何有幸?”杜若贤摇头叹笑:“罢了罢了,承蒙王爷嘉奖,我杜某人哪当得起声名在外这四个字。我与三平乃金兰之交,年轻时因道义不同相离,老了都没时间见面。恰好今年听闻他随王爷来京办事,我才趁此机会过来看看。不过是老友相聚罢了,王爷莫要误会。”

      老东西。齐鹤轩无奈地笑,这么多年还是这般嘴硬。他又抬下巴朝那后面的人示意道:“叫什么名?”

      “付抱庵。”杜若贤忙将身后抱琴的少年推到前面,抓着那人的膀子道:“王爷,便是那位,抱庵。”

      少年六神无主地四下张望,他清楚地看到众人皆是一滞,只见那个被称为王爷的人将他上上下下打量许久,沉默不语。他离开书院时听院长说,今日要随杜先生一道进京,谈一首曲子给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听。还说那名客人通音律、辨知音,闻得此曲后必能结成莫逆之交。

      房中四下屏退,惟留几人坐于青烟袅袅的罗帐之中。古九圣坐于廊下,将烹好的茶沏入剔透茶盏之中,遂奉于老友手中道一声请。他朝王爷方向望去,只见他正将那弹琴之人默默地望着,便轻声唤道:“王爷,王爷?”

      齐鹤轩回头,古九圣奉茶道:“此是荷露烹的茶,是杜先生从麓山上的莲池中采集的露水而来,您尝一尝。”齐鹤轩摇手示意,闭上双目深吸一口气,低沉地道:“这首曲子是我年轻时常在公孙先生手下学习的一首,取自诗经,曰北山。”

      陟彼北山,言采其杞。偕偕士子,朝夕从事。王事靡盬,忧我父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

      他的眼前浮现少年时在公孙长手下学习的那段时光。齐鹤轩年轻时好武轻文,一众西席皆拿他没办法,后来老北定王将其送进麓山书院修学,便在那里与入山造学的公孙长成就一段师徒。

      公孙长家族世代记史,每代子孙皆是大儒,至他这辈,官拜起居舍人,皇帝一应起居注皆由他来修撰。齐鹤轩本不拿他一个记录皇帝床事的放入眼,奈何他才华确实了得,令其折服。于是静心修学,造诣精进。

      “公孙先生性格耿直,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他作北山,讽得是时弊与暴政。我尝与他说有一天他会因为自己的耿直得罪皇帝,说不好还会死在上头。”

      果不然,一言中的。公孙长身为起居舍人自然对皇帝的言行如数家珍,先皇是怎么死的,他心如明鉴。他作北山曲,后又作《杀鬼赋》,念于朝堂之上,被新登基的皇帝杖毙于庭,满门抄斩。

      公孙家香火单薄,只一代单传。当年行刑途中,家族人血流成河哭嚎一片,只一名幼小的玄孙被劫囚的刺客勉强救下。

      说到这个玄孙,齐鹤轩甚至还抱过他几次,不过很快便将他送入江湖之中托养。所托的人家乃是学琴的琴师,姓付,从此将他改名为付抱庵。

      此少年琴艺确实了得,古九圣赞不绝口,朝他问道:“抱庵几岁入书院念书,今年又是几岁?”少年道:“从记事起便被爹爹送进麓山书院,今年二九,刚过十八。”

      “哟,巧了,我们宫里也有一位十八的公子。”古九圣与杜若贤笑着道:“嘉篱公子的名可听说过否?”

      “略有耳闻,可是那位十六岁被赐婚的少年?”

      杜若贤望向北定王,只见他神色柔软,唇边带笑,心中顿时了然。于是话峰一转提及南国的风土人情以及北定宫里的状况,问及公子在哪位大儒手下进学,又是否也会琴技。齐鹤轩笑道:“性子顽劣,不曾认真念过书,琴技倒是不知,也不曾听他弹过。”杜若贤回道:“王爷可莫让这个年纪的少年荒废了修学,十八岁的孩子就像正在成长的小树,若不严加管教,很容易旁生斜枝。”

      男人微笑,点头称诺。

      茶馆中几名茶客交头接耳,如绿头苍蝇般嗡嗡不断。

      “各位,听说了没,皇帝手边第一大红人万陈英万太监昨日夜里撑不过子时一命呜呼喽!”

      “什么?可是在子不语酒楼被北定王打伤所致?”

      “正是……”

      万陈英被北定王从三尺高的地方扔下,摔成重伤,大有瘫痪不遂的意思。当今圣上体恤他多年侍奉,加封他一品总管之职。并恩准家属将其接回宗庙,以后咽气也好落叶归根,葬于祖坟。

      老泪纵横的人如一条丧家之犬趴伏于榻,领了圣旨,不日便被抬进一辆马车驶出皇宫。昨日夜里伤势转重,不多久便被阎王取命。

      北定王于酒肆中亲手杀害皇帝亲信万陈英,众目睽睽,满京哗然。万家后辈有愤愤不平者出来闹事,大肆宣扬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定要北定王为此给个说法,甚至请京中文豪撰写御状,于午门击鼓声冤。

      通政司接了案子,刑部尚书头疼不已。御史大夫周铭暗中将这些个闹事的抓起来一顿大骂,骂他们白长了一颗脑袋两只眼睛,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么大的时势莫非眼瞎了看不清?

      偏这几人大有嫉恶如仇雠的气概,誓要为当今圣上激浊扬清,甚至于狱中大骂北定王违背祖宗王法,凭手中滔天权势逆行天道,狼子野心以下犯上,是为天下人所不齿。

      御史台无果,只好将此案子报上朝廷,宰相压下此案说时机未到,莫要在此时惊扰北定王,此乃打草惊蛇。嘴上这么说,却故意让人于京中造势,将此番狱中骂语传播到百姓之中。

      那几人也被刑部一早放了,翌日便披缟戴素,领族人抬一口巨棺,立于子不语酒楼熙攘的人流之中哭天喊地,引得无数人围观。只见那些人哭嚎着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耶?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乎?今我阿叔何罪之有,却遭王爷无端残害。北定王草菅人命,焉难召天下大信!”

      话毕,便听人群中一人怒道:“竖子猖狂,满口邪语,狗屁不通!”只见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挤开人群边走边说道:“你说北定王草菅人命,难召天下大信,证据何如?”

      万家人气势汹汹,撕住那书生的衣领凶狠地道:“证据?”为首一人指向身后棺材道:“这便是证据,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这儿的所有百姓都是证人!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书生仰天大笑,道:“我当是几口棺材,原来就一这口。你可知当今天下有一人比北定王还要凶残,他的暴虐较之数倍不止。此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夺权造势,杀尽忠良,他手中的棺材乃是天下之最,无人敢与其匹敌……”

      “放肆!”那人面上闪过几丝慌乱:“你胆敢冒犯当今圣……”

      书生冷眼旁观道:“诸位公子大人在此见证,我非点名道姓,此人却直言是当今圣上,想必他心中定将当今圣上看做是无恶不作之徒,竖子口无遮拦,日后必遭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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