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嘉篱

　　宫中许多女子皆对此日翘首期盼着，只因中元那日北定王宫会破例大开，宫中女眷与侍卫等皆可出宫探亲，也可趁此机会到乐都城最热闹的十里杨淮河上乘船游玩。

　　苍和将军说，今年王爷大开恩赦，取消了市禁与门禁，凡乐都城百姓者皆可进入北定宫外城游玩。宫中一干人等听闻此讯喜不自胜，月余前便传家书与家中人说及此事，莫说那外城之景是何等绚丽宜人，单提那道墙面斑驳长满红风藤的“恕墙”便足以令众人心向往之。

　　“恕墙又是什么？”雪儿半跪着为他褪去腰带，听到嘉篱问及宫外的那道墙，道：“这您都不知道，亏您还从那儿走过那么多次。”嘉篱啊了一声，又道：“宫里规矩真多，连堵墙都要起个名，真不嫌麻烦。”

　　“切。”雪儿摇头叹气：“公子您真是个不解风情的，那面墙得此名可是有故事的。当年建造王宫的匠人乃是从鲁班家请来的后人，此人大匠运斤鬼斧神工，凡经其手雕刻之物皆是巧夺天工，寒水苑的寒水也是由他寻得。”

　　此匠人姓鲁，名恕，技术十分了得，只是性子十分孤僻，容貌丑陋至极。听江湖传闻此人原本不叫鲁恕，原名当念鲁伯庸才是，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鲁门才子。只是后来家中遭遇一场大火，族人死得七不离八，他也在那场火中失了容貌，从此改名叫恕。

　　“他改名之后被先王请出山建造王宫，原本是极不情愿的，直到后来王爷许诺于他，准他以‘恕’字建一堵墙……”

　　建一条绵绵不绝的宫墙，绕北定宫于群山众岭之中，纵使王权滔天，权倾朝野，终究困于一个‘恕’字，也逃不过一个‘恕’字。北定宫建成之后鲁恕便不得踪迹，老北定王遵守诺言命墙为“恕”，不多久风雨霜雪交加催之，墙体逐渐剥落得参差不齐凹凸不平，出现无数手掌深的裂缝。

　　待到春日，无数草籽嫩芽从缝中冒出，将满城宫墙绕于一片芳草之中。尝有宫外女子爱慕宫内一名掌灯人，苦于无法见到暗恋之人，便于那狭窄的裂缝中藏了情书。久之，墙草将那暗恋的情诗捅破，一封沾着藤草汁的情书便这般送至了心上人的眼中，可谓是有趣。

　　今年中元节宫门打开，不知又会有多少心上人要将定情信物藏于恕墙之中。

　　嘉篱今日早已察觉几个女孩儿的异动，或是费尽心思地琢磨不同式样的点心，又或是面含娇羞地缝载满情意的荷包。嫩蕊般的荷包，藏着一颗三生石头，不知上面刻得是哪个少年郎的名字，也不知道宫外的情郎是否知晓她们的心意。

　　秋意渐凉，从澡盆里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帘外的几人早就偷偷地跑了，他在心中不由得感慨女大不中留。

　　宽松冗长的浴袍托至脚踝，他站在铜镜面前整理着装。便只抬眸一瞬就蓦地愣住，胸口，一抹朱砂痣，赫然生在心窝处，鲜艳欲滴。

　　嘉篱将衣物重新褪去，绕至后背看，对应的肩胛骨上隐约透露一丝淡淡的红，只是红色尚不够显眼，看来也是初长不久。屋外不远处依稀传来几声欢声笑语，他却兀自站立，心中凉如秋水。

　　伸手按在胸口默默地自言自语道：“怎么长在这儿了。”长哪不好，偏是这要害处。嘉篱估摸着重置的母蛊会在秋后长成，没想到提前许多，并且出其意料地长在心脏上，如此一来，日后若有蛊虫异动，定然要他半条命。他从房里失魂落魄地走出，日光透过琉璃与他苍白的面容上投落五彩的色。雪儿将一碗热茶放到他掌心中，笑着道：“公子是冷吗，脸白得跟纸似的。今儿晚上让厨房给您煮碗麻油猪肝粥来好让您补补气色。”说罢便让人一同陪她往厨房走去。

　　嘉篱在几个学书的人中间坐下，跪于一张蒲团之中，听她们几人打趣说话，嘴角默默地有几分笑意。旁边一个人问了他几遍是否怕冷，嘉篱摇头说不冷，只是太阳晒得少了，气色不好。

　　“您前几日不是都往马场那里去了，怎么还会少晒太阳？”

　　“我与你们不一样，男子总要比女儿家多晒一些的。”

　　“您又唬我们呢。”

　　嘉篱随她们几人一起抄了会儿书，谁知字体愈写愈乱。詹漪儿从外头回来，将几个鸟笼喂了水跟食，复又与布置中元节鬼灯的人一道将灯查看了一阵。

　　她进书房中见他，看着那人潦草凌乱的字迹道：“词不词曲不曲，公子的心乱了，这字不练也罢。”说着便要他去看太平宫布置的灯具物什。嘉篱摇头：“大白天的看什么灯，还是算了罢，宫中事物有先生主持我向来放心。”

　　詹漪儿心中惊奇，再过半个时辰便是取消门禁的时辰，学书的几个人早已跑得不见踪影，惟留公子还坐在房中独自练习。手边尚有一盅热气腾腾的猪肝粥，不见动过的痕迹。

　　远处钟鼓楼已有钟声敲响，嘉篱忙起身站在高处的窗户朝外看去，如洗的碧空下老鹰盘旋，那条蜿蜒连绵的“恕墙”内外人影涌动。“现在是几时？”嘉篱转身朝詹先生问，恰在此刻便又有声音在厢房外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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