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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非卿倾心,奈何余生唯你可成入幕之宾。
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天下纷乱,战火燎原。中国各地被清末官僚和手掌强权的豪绅富贵所掌控。
元宵刚过,路边有些过得去的人家,彩灯还未摘。时值冬末,天色黑的早,晦暗的天边却忽的勾起了摸嫣红,广安城,被照的亮透了半边天。
暮已烟已经早早躺下了,她还不习惯世界都是黑暗的静谧,这种空洞的感觉让人无所适从。在榻上伸了双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眼前却只是一片昏暗,已烟放下手,默默翻了个身。
“着火了…着火了!”
暮已烟忽然听到模糊的喊叫,从榻上缓缓坐起,邻居的喊声越来越大,已烟不由得也慌乱起来,着火了?哪里着火了?她看不见,更是恐慌。
暮已烟:“归生?归生?”
她忽才想起来,归生去了茶馆说书。归生说今天可能会晚一些,叫她不要跟去了。可现在,她不安。
暮已烟摸着衣服穿上,踉跄的下了地,摸索到了归生给她做的拐杖,用那拐探路,出了门。
刚一上街,焦炭味就扑到了她的鼻里,还和着些血腥,淡淡的,有些令人作呕。前面熙熙攘攘,暮已烟听得,好像人有不少,她加快了些脚步,不想惹得他人看自己这个盲人,却拐杖探路探的马虎了,“碰”的撞到了人。
“我…靠,谁没长…”
已烟低了头,她撞的有点晕…
那汉子刚要破口大骂,却看见面前颔首而立,微微杵眉的少女不正是这面前着着火人家的三夫人吗?
“哎,这不是三夫人吗?”
已烟就站在人前,粗布棉衣套在身上,也不显臃肿,已烟本身瘦小,纵是归生给她套了里三层外三层,她还是显得那样弱不禁风。
旁边那汉子的朋友也看见了已烟。
“三夫人,你看不见,这青府被人灭了门了。昌爷死的那叫一个惨啊!”
已烟低着头,听了昌爷二字,身子也是微微一颤。拐杖四下划着,想找个人群中的空隙走出去。
那汉子没看出已烟的慌乱,还在自顾自说着“可不是,这广安城的首富啊,说没,一家都没了,你才被赶出来一个多月,这青府就被灭了门了,还起了这么大的火。”
已烟攥着拐杖的手紧了又紧。
那汉子转脸对着朋友说:“你看见了吗?昌爷和大夫人的尸体还没烧没呢!那死相老吓人了”
“对对对,听说心肺都被人掏出来了,那眼睛,谁给闭都闭不上啊!
已烟红了眼,踉跄的逃出了人群,奔着茶馆的方向急切的走着,好像身后有刚刚青府的鬼魂跟着一般。
而那青府之中,广安知州:聂平缓缓蹲下了身,伸手拨开尸体上的白布,微微皱眉。面前死去的男子面容惊恐,满身血迹,而胸前赫然一个大大的血窟窿。
聂平:“刘守!”
一旁正忙活抬尸体的胯刀大汉应声而来。“大人。”
聂平:“若是你,能否徒手将成年男子胸前肋骨生生抓断甚至穿透?”
刘守:“大人,别说我,你说的这样高手,我见都没见过。”
聂平伸手拨了拨死者胸前的衣物,伤口周围隐约着几点痕迹。聂平看了看自己的手指,伸手对比,那痕迹分明就是指痕。
院内一众人等勘查着现场,却不得不怀疑自己的眼睛。青府上下三十一口,从老爷青武昌,到大夫人,二夫人,管家,下人等,依次排排躺在地上。各个面容狰狞,而昌爷和大夫人的胸腔心肺位置都已被掏空,只剩下两个血窟窿。
刘守:“大人,现场太干净了,什么痕迹都没有。”
聂平也从尸体旁站了起来。
聂平心底里也是打鼓,现场除却这一排死尸,没有半点其他痕迹。就连院中正在磨粮的石磨也是中途戛然而止,这感觉就像有人紧急召唤了所有人在院中集合,等待被人屠宰一般。而且这些人的死相都有着一样的共通点,面部惊恐万分,似是死前都无法相信眼前之事,聂平推断,更加可能的是这些人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一点点死亡的。
聂平:“他们是被人按顺序排好,依次死亡的。”
聂平站了起来,环顾院子:“刘守,你觉得,这世上,有谁能办到如此的?”
刘守的眸子瞪得老大:“谁也不行啊!别说排成排,你就随便让他们谁死,他也不能这么听话,乖乖伸着脖子给你杀啊!”
聂平望着这满地的尸体叹气。
“是啊。”
这案子,真的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啊!
“明儿个一早,把青府周边卖东西的小贩叫到府衙,我当面挨个询问。”
“是,大人。”
小小茶馆内听众两三,算不得多,倒也算不得少,都是奔着归生来的老人了。茶馆里,暖和且热闹。
归生青色麻衣在身,短的过分的碎发在那时也算是新颖。
三寸惊堂木一拍桌,小小剑眉一挑,归生便起了腔调。
归生:“话说这秦末大乱,刘邦,项羽趁势而起。项梁立楚王后代为楚怀王,而各自举兵讨秦。”
“相传那时如今日,战火纷乱,饿殍载道。而大雪封山,人迹罕至之时,却时常有零散几‘人’下得山来,在人间转上一转。大家都说这定是那山上的小雪貂耐不住寂寞,下山来溜溜。”
归生眼跟着刚进茶馆的已烟在最后面一排落了坐。
而已烟刚刚进门,放了厚厚的门帘被,就听到了归生的声音,浑厚穿透,已烟莫名的就安了心。
归生看着已烟的眼,虽是无神,却还是观望着这边,归生的唇,不自觉的就翘了又翘。
归生:“后来啊,这县里出了一位秀才,他偏不信鬼神之说。这秀才生的俊朗,眉目清秀,笑起来刚中带柔,就算那男儿的心啊,都能勾得痒痒的。相传这秀才不近女色,却在高中后娶了当朝丞相的女儿,成了一方知县。”
归生一顿,拿得桌上她自己的酒壶,饮了小口。台下嗑着瓜子的兄弟就开始起哄了。
“那秀才可是归生啊?归生这一笑,我这心也痒着呢!啊…”
台下一阵哄笑,有男女也有老少。
却已有人接了话。
“哎涛子,那秀才铁定是比我们归生白许多,不像我们归生这般像黑驴蛋子似的。”
台下又是一阵哄笑,连已烟都不由得被逗的笑意涌现,轻轻点唇,归生却看得痴醉。忽然反应过来,公共场合,莫花痴莫花痴啊!归生挠了挠脑袋,甚是憨厚的笑了笑。
归生:“哎,归生一介说书人,哪能高中秀才,又哪有好命娶得丞相女儿。咱们已烟能天天来看我,归生便安时处顺了。”
台下人涛子和一众人看看归生,又看看最后排的已烟。纷纷咂嘴,这狗粮喂得,不得不啊!
归生复又敲响那惊堂木。
归生:“咳咳咳,接刚刚说到,这穷秀才当了知县,想起民间传言,便去县衙里翻阅那记载着雪貂的书籍。传言:雪貂乃罕见灵物,分公母,母貂一生可化两次人形,初成人形乃是本体,方可入了尘世。二次可随心而变,遂这雪貂还有一种说法,名曰:双生……”
归生扶着已烟出了茶馆,门外却飘起了小雨,时不时还夹着些白雪,霎时冷的哈气都明显起来。归生撑起油纸伞,慢慢悠悠跟在已烟身侧。
归生:“这天寒地冻还下起雨了,已烟,不是说好你在家等我的嘛!”
已烟:“家里起火了。”
归生:“又不是咱家。”
已烟:“你怎么知道不是咱家?”
归生忽然咳了起来:“咳咳咳…青府灭门这么大的事儿,咳咳咳…谁不知道。”
已烟停下,站在归生面前,拍顺着归生,眉头又锁了起来。
归生:“哎呀,散了散了,你这川字眉赶紧散了,以后可是要有皱纹的。”两人缓缓又迈了步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已烟:“归生刚刚讲的可是真的?”
归生:“归生说的嘛,都是故事,亦真亦假全凭听者定夺。姐姐可听过庄周梦蝶?”
已烟默默点头,归生伸手拽过已烟,将已烟有些露在伞外的肩膀搂了回来。
已烟噌的就红了脸,归生发誓是噌的一下,眼睁睁的看着红到了耳根。
归生不由得笑出声。
已烟:“别让人误会了。”
已烟挣了挣,归生却依然抱的死紧。
归生:“那蝴蝶是庄周梦,亦或蝶梦庄周?所以,归生喜讲故事,亦或会出现在他人嘴中。”
已烟:“那归生且讲,已烟且听。”
归生:“恩,归生且讲,已烟且听。待归生不在,已烟可说给那芳草菲菲,也可说给那野猿攀翠。”
已烟停了步子,拿无神的眼,颇为深邃的看着归生,归生比已烟矮了那么一点,手臂撑伞撑得高高的,看着已烟严肃的神情,宠溺的弯了弯嘴角。
归生:“已烟,青山要回来了。”
已烟本目不转睛的眼瞬了一瞬,忽的已烟便走了出去,归生不待,赶忙拿着伞送到她头顶,匆匆跟了两步,又搂她在怀。
归生:“已烟,你走慢点,别被雨淋了。”
归生:“已烟,青山回来了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已烟又停下了,但这次归生就把她抱在了怀里,不让她钻出去。
已烟:“丫头,所以才说你不在吗?”
归生颇为委屈的点了点头。
已烟:“我与青山缘悭命蹇,时过境迁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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