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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呕。。。。。。”又一阵不适袭来,我急忙寻一棵树扶着弯腰干呕,浑身已是酸软无力。先时是进食后不多时就将食物又吐出来,后来便连胆汁都呕出来了,现下则吐无可吐,顶多能呕出几口酸水了。近几日随着身子益发不适我才隐隐发觉有些不对劲,便决意今早去回春堂问一趟。
几日前城里有许多寻我的消息,所幸我寻得一处好去处,闭门不出了几日,所以他们寻我不得也就作罢了,这几日风头渐息我可出来四下里走走为日后生活做作打算。银票虽带了不少,但为着以后能用的长久些,我便能省则省,仔细计较着过日子。城北有家醋坊是赵姓一家三口经营,因泽州城北无门且醋坊不好寻,因而赵姓人家便把这巷子里两间小院落都占住了,一座院落用于居住,另一座便专事酿醋的营生,前店后场甚有条理,我为图隐蔽便宜便借住于醋场二楼的小间。管家的赵大娘为人爽快热情,因我闲时常顺手帮她做些事情,对我颇为照顾。
须发皆白的郎中凝神诊了片刻脉,抚了抚胡须,又将我另一只手诊过,才面色淡然道:“恭喜夫人,胎儿一切安好,只是夫人害喜身子有些虚,需得服几贴开胃安神的汤药。”心道果然,我无奈苦笑,半晌赧然道:“小女子并未婚配。。。。。。可否开一剂落胎之。。。。。。”郎中似是见多不怪,继续淡然道:“此药剂是有的,可老夫有言在先,娘子怀胎已两月有余,此时落胎极是凶险,若是一个不慎,便是一尸两命之事,娘子须得谨慎。”思忖再三,我拎着三包药剂离开了回春堂。
行走间不觉泪盈于睫,怎得这屋漏就偏逢连阴雨。我只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肚子,该有的时候没有,不该有的时候却又有了,若是生下,只能是个任人指摘没爹的野孩子。若是不生,这月份保不准真就魂归离恨了,越想越是泪水涟涟满腹委屈
为了不让好心的赵大娘看出端倪,我仔细的拭干净泪,才向醋坊去。甫一进去,便看见赵大娘正在手舞足蹈的跟三四位高大的宽袍男子比划着什么,隐隐可听到她在说些什么。许是又有大买卖了,我微微一笑,这赵大娘实是个爽朗人。正胡思乱想间,忽见赵大娘遥遥对我一指,当先的两个男子便转过身向我看过来。待我看清此二人样貌时便立时如遭棒喝,丢下手中物什,拼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奔去,边跑边忖度玉珩怎会寻到这里的?
未跑几步便觉浑身酸软无力,忖着论体力我是绝跑不过这几位常年带兵打仗之人的,是以我四下里搜寻可连通的小巷,七弯八拐后发现身后已不见脚步声了,便放下心来,闪身到一个隐蔽的巷口停下靠墙向外探头看去,幸好没人追来,呼出一口气,我弯腰扶墙等待气息喘匀一些。身后一双大手忽然将我揽住,这气息不用回头我也识得,我往前一挣没挣开,便连抓带踢张口咬,他怔愣了下便发狠将我两手困住抵在墙边。
眼见大势已去我浑身颤抖,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内心绝望,被活捉了,这可怎的是好,怎的是好。。。。。。见我此等模样,他松了手劲,上下打量了我几番,柔声问:“弄疼你了?”伸手替我拭了拭泪,蹙眉沉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可为何要躲着我?” 我只管流泪,哆嗦着唇说不出话来,此时过来一人,是他麾下大将周德威,手中拎着我那包药,大嗓门道:“嫂夫人好打算,要是连你也追不上,我几人干脆别带兵行军,在家养孩子得了,你与我二哥趣味还真。。。。。。”他看我抖成风中的落叶不像是作什么趣味,便纳罕的看向玉珩。似是觉得我现下的形容太过颓唐,他极轻微的叹了口气,一把将我抱起来跟其他几人道:“先回客栈!”
将我抱回客房后,玉珩问店家要了热水,绞了毛巾替我擦脸,此时我再无一丝力气挣扎,软软的依偎在榻上任他摆弄。他用拇指缓慢的摩挲着我的脸,眼眸里透着我从未见过的情绪,缓声道:“怎么瘦了这么多,你是如何从那火场里逃脱的?为何要骗我。”
见我不语,复又说到:“既寻到你,此地不便再留,我们须立即离开泽州,你且随我在客栈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走。”
闻得此话,泪水再度涌上,我用尽力气推开他跪在地上对他凄楚拜到:“你我既已两不相欠,那么便放过我罢,权当我死于火场,先时我年少不懂事于你平添了许多麻烦,见今我确是无力偿还,如若你肯信我,来世。。。。。。来世我定结草衔环。。。。。。”我呜咽着断续说道。他却露出一副震惊的形貌,眼中几番明灭,又似是不解:“你原是打算再不回去了是么?为何?”见我不语垂泪,他胸膛上下起伏了几回,似是极力压抑怒气,许久,沉声道:“虽则你骗了我,可我未曾骗你!我既与你说过会带你回去,便必是要做到的,你且勿作逃脱之想了!”
我头次见他如此怒容,还说出这样狠的话来,既怕且惊,一时理气不顺,便又俯身干呕起来,直呕的我腹中天翻地覆。他疾步过来扶我,一只手在我背后抚着,似乎在问我哪里不舒服,我趁隙艰难要水喝,便又呛住了,如此这般折腾一通,又被抱回榻上,气喘连连,他起身要去找郎中,我一把揪住他:“别,我。。。。。。我没病。”“没病那几包回春堂的药是作何使得?”他似是想起周德威拾得地那几包药剂,我慌忙解释道:“是。。。。。。是补药,我最近。。。。。。最近胃口不佳。”心虚的低下头,嘴里肯定地说道。他似是信了,点点头,“你脸色不好,我陪着你,你且歇会。”我又乏又晕,便靠在枕上闭目歇着,不觉便沉沉睡去。
迷糊中听闻一阵杂乱,思绪渐渐回巢,睁眼看到玉珩立在床边,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见我已醒,端过来一碗汤药道:“这是你带回的汤药,现下已经不烫了,你可要服下么?”我默默接过药碗饮下,并不苦涩,我便一口饮尽了。他眸色黑沉的盯着我,缓缓道:“你便是如此不想回去了么,连孩子也忍心弃了!”他都知道了!我有些呆怔。“即便那郎中说你会为此赔上性命,你都甘愿?”似是从未见过我,他牢牢将我望着,咬牙切齿道,“你与我说你不计较,可你心里,其实是恨极了我罢!”泪水不争气的顺着面颊滑落,似乎自从有了孩子泪水就比往常多了许多,我点点头:“嗯,我不想再见到晋王府的每一个人,还有你。”与他言说清楚便可放过我了罢,“我少时与弟弟妹妹争抢东西,他们的娘多半会来斥责我,把东西夺回去,每逢此事我的亲娘亦会斥责我,责罚我,我不想看他们狰狞的面孔,也不愿被他们嘲弄,便不敢再争了,我只说我不喜欢了!自此以后,凡是我得不到的我便不喜欢了,不会再去争了。我精明现实的很,只喜欢那些属于我的。现下我能放开手去,实是想开了的。你不用费心替我安置,我会为自己安置妥得。”我低头轻轻的,无所谓的言说着。
“连性命也可不要么?”他声音微颤。
“我儿时时常被人厌弃,深知其中滋味,不想自己的孩儿生来被人辱骂没爹,便不如弃了,没得让孩子跟着我一起受辱,若是赔上性命便算作是我作恶太多善恶因果罢。”
他将我拥入怀,声音似从天边传来:“你可愿相信我会一生护着你们母子?”
“来不及了,我已饮下汤药!”我居然还笑得出来。
“是安胎药,我绝不会让你打掉孩儿的。”我被他揉的气闷。
“你居然骗我?”他不作君子了?
“师从于你。”他叹了口气,“这是我的孩儿,你若是想走先将孩儿给我好好生下。”
“与我有什么好处?”我居然拥有了谈判的筹码。
“都督府护你一世周全!”原是还得回去,与我有何异,正待开口,他威胁道:“反正你也逃不出去,你不如多考虑下。”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防赵大娘心焦,用了碗粥,我便欲回醋坊一趟,许是怕我跑了,玉珩硬是跟着来了,我现下连肠子都悔青了。“原来这位是小娘子的同乡,刚才你那一跑可急死我了,现下正着你阿牛哥出去寻你去了,这今日要是寻不到,我就要去报官。。。。。。”这赵大娘的嗓门真是块报官的好料,我面上赔笑,心里度着。“这位郎君一看就是个有本事的,把小娘子托付给你们我也放的下心。。。。。。”我闻此心内感伤,正待垂泪,“这位郎君路上可要多照应小娘子,这姑娘命苦呦,虽是个妙人,可叹遇人不淑,嫁得那夫君好酒嗜赌,还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为了个伶人生生把小娘子从家中赶了出来,孤苦无依,所幸。。。。。。”我脸红脖子粗的几次欲阻止赵大娘,可她不查依旧托付的热情,我抬头觑着玉珩那淡笑得脸,心道此人做面子功夫实是把好手。
回客栈途中,我心下羞恼低头疾步走着,生怕他寻我麻烦。他忽的伸手將我一把拉入怀中,在我耳边沉声道:“瑭儿,我错了,我从未有一日如此后悔过,你。。。。。。再给我次机会!”果然母以子为贵,古人诚不欺我!我此刻心内是安定的,从善如流道:“我又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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