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夔白泽瑶

作者:说不出来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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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第二日天微明,我便起身沐浴更衣,着婢女与我精心装扮,昭我皇族宗室风范。白雪凝琼貌,明珠点绛唇,绯红石榴裙,纤腰素丝绦,此二人手甚巧,我颇满意。
      马车旁,首次见到玉珩着戎装,极是威武英俊,可惜不是我的了,淡淡与他点一点头,我便垂首登车。
      既见。
      立于朱梁派来的人马前,身上不知哪处便一直不争气微微发抖,之前昭君出塞的豪情半丝也寻不出来。是我简单了,晋阳那时我在家随父,出嫁随夫,虽未曾享受多少优待,可除了冷眼也未见什么大风大浪,此时看到这一队陌生的戎装,并那刀剑上闪烁的银光,我就有些立不稳当,恐怕现下他们只需怒喝一声我就立时冲到那剑上自刎一了百了便罢,省的平白受这许多惊吓,我此刻内心不禁对花木兰五体投地了几番,她居然万里赴得了戎机,且还是自愿的。
      玉珩好像在跟他们交谈些什么,我一片空白,努力压抑颤抖的感觉。忽然感觉右手被他一把握紧,我惊慌地扭头望向他,他微微低头看了我一眼,沉声迅速跟我说了一句“别怕”,另一只手拎着我腰后的丝带向前送,我感觉我开始行走。许是因为那队兵马始终没有喝斥我,被梁人接过塞进马车后,我反而镇静了下了,此时觉得面上凉凉的,我伸手一摸,大惊!
      我流泪了!我居然流泪了!大唐风姿被我丢尽了!
      马车开始绕行时,我透过车窗望向来时的路,远远看见玉珩左手握于腰上配剑,直直挺立在那里注视着马车,身影越来越小。我心里忽然一片凄惶,便忍不住开始啜泣,待离得更远些,我便放声大哭,边哭边思量,此刻我军人马没见我此等姿容便不算丢人。
      我把几年来所有的伤心事都细细哭了一遍,才换做啜泣,边啜泣边想接下来该如何打算。我揣摩了眼下处境,我应是在临近泽州被交付给梁人的,随即便马头向南,一路急奔。此时不比往日,车夫快马加鞭把我颠的日月不识。
      不知是梁人友善,还是我刚来便以孟姜女姿态打过招呼,梁人对我颇为客套,颇为谨慎,除了给我送饮食半句话都不与我多说。近身服侍我的是玉珩给我配的两个婢女,此二人一举一动皆遵循谨言慎行,对我虽是尊重,却不亲近。不知什么因由,这两个丫鬟并不跟我同乘,我忖着那两个丫鬟必是习武之人,还是生疏些好。原本为了逃脱便利些,此次我并未带娘家侍女采薇随行。
      入泽州届,我遇到了人生的第一个贵人。此人便是朱温那不成器的三子郢王朱友珪。朱友珪乃朱温旧日途径亳州时与一营妓逢场作戏逢出来的结果,此人降生于风月之地便也对此等欢场眷恋非常,调戏民女斗鸡走狗不在话下。似是不满足于“既富”还想占上那“且贵”,为把这四字拼个完整便整日將那弑父杀弟之事干的欢实。此次恰逢朱温至泽州调兵遣将志在潞洲,这顺路儿子便也借机来此寻事寻得抓耳挠腮。
      凡事讲个机缘巧合,此次迎我入泽州的是原被朱温青睐有加的大将李思安,可他此时不在朱温身边效力却被贬来干这镖局的行当原是因为镇守潞洲失利且损兵折将无数之故,因而他干的并不开怀,并不爽快。朱友珪趁机便想纵横于他,合谋些改朝换代的勾当。
      我在院中来回踱着,自认对眼下形势估算的准之又准,只余这如何行事一缕东风。这已是我落脚泽州的第十日了,我夜夜漫步于所居的逸隐园中,作夜观天象状。实则心下反复计较,计较的我十分踌躇。贞观以来,对质子多优待,我虽不似男子可以宿卫授官,却也不用再住葆宫,梁王为璋礼遇还特赐我宅院以安置,且出入自由。按照此地汉儒的腔调便是“买田宅,举质取利,安居不欲质子思乡之情。”我虽是没那思乡的打算,可凭心而论,此种情状比之晋地生活都不逞多让,是我计谋逃脱时想都不敢想的。
      可是如若不逃,安居于此,万一两军合久必分了,这朱温不讲究,将我一刀了结了可如何是好?况且,即便朱温守信,真將我送回去了,都督府门前还镇着我那异母胞姐,重回晋王府我又真真是度日如年,再加上我那个与我多有嫌隙的大哥不时拿我老母对我压上一压,我是再寻不到出路的。想必,走为上计!
      我苦苦寻找机会。白日里记路探消息,夜晚继续夜观天象苦苦思索。恨不能盼神宝君降临,助我渡过此劫。随我来梁的碧钗,某日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塞与我一封信笺,上书“平余部又逢大捷,不日便可迎妻归晋”,观之是玉珩的笔迹。我既不欲与他重逢,便也无话可言说,只是晚间将信仔细点火烧了。
      自这日起,碧钗经常可传来玉珩递的消息。无非就是说些安好,问我可有不习惯,我看过即毁,从未有过回应。只有一日信笺中问我为何不回信,我思索了下提笔书写道“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答非所问的交予碧钗,自此便再无半字回应他了。只是盯着婢女的眼神愈加复杂,内心谋算着我不止要摆脱梁人,还得摆脱这两个婢女,不然我定是也要被捉回去,功亏一篑的。怎么摆脱这二人也颇让我费思量,想到后来实在无法便兴起干脆手起刀落杀了痛快的心思。许是终日活在这样的眼神下实在惶惑,婢女益发对我敬而远之。
      出逃计划一拖再拖。一是因为贪图这最后的富贵及时行乐,二是还未寻着天时地利,再者眼下最令我焦急的,便是未曾料到我此时竟开始不服梁地水土,实为难熬。这梁地虽富庶,可是这肉食差我北地远矣,尤其那羊肉膻味十足,哪有我北地喷香可口,是以这肉食刚一入口便觉腥臭难耐不堪入口,且腹内翻江倒海几欲作呕。近些时日我便只能以蔬果果腹,日渐消瘦肢体无力,只盼能早日康复离开。
      所谓有珪思安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机会终于到来。在我落脚后十六日晚,我被浓烟呛醒,少顷院里便响起脚步声,先是随我来的一个婢女将我的门拍得山响,接着便听到脚步声乱起来,我应声后便被婢女扶去了前厅躲避。
      我这园子里人本就不多,除了烧饭的大婶一共也就另配了两个小厮和一个粗使丫鬟,现下都在前院惊慌失措了,我着小厮前去打探,让粗使丫鬟和我随身的一个婢女在前院另收拾出来一间屋子供我临时安置。不多时小厮回来说是泽州刺史府邸走水,因火势太大虽未蔓延过来,浓烟却随风波及到了逸隐园后院,也就是我现居的院子。因此事轮不着我来操心,便遣众人都各自散去休息,我暂歇在了前院临时辟出来的厢房里。
      此时估摸着该是五更天了,还未歇下时脑中一闪借故回房寻随身玉佩,我返回房中迅速将早前备好的银票塞入中衣内里,从容去前院厢房睡下了。待四下安静多时后于我将灯油四处撒了撒,再将床帐点燃,闭紧窗门,待得火势蔓延开才转身溜出房门,矮身藏匿于膳房内。藏于此处甚妥帖,若逃得了便逃,逃不了就谎称饿了寻吃食,谁也不会疑心于我。亏得刺史府浓烟的遮掩,我这临时厢房火势烧了许久才被人发现,半个时辰后,闻得嚎哭声喊人声一片,我寻机鬼鬼祟祟的闪出大门,向阑珊处急急奔去。
      事后几日我才知晓,那日纵火的乃是李思安的一个旧日部下,因不满泽州刺史王班的为人便欲报复,而恰逢梁王朱温暂居于刺史府邸,可巧那火便是从梁王暂居的园子烧起来的,朱有珪那晚恰恰出外饮宴未随侍在他爹身旁,这事巧的就有点人心不古了。那梁王此时惊吓非常缠绵床榻,尚顾不得那个被火势累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质子了。
      多日之后于坊间野史听来这么一段,始知传言之离奇。“天佑五年五月,保平节度使帅八万兵马会同魏博兵攻河东潞州,晋昭义节度使守城艰难,忽大雾冥冥昼晦,九天玄女降焉,玄女即授六甲六壬兵信之符,灵宝五帝策使鬼神之书,托身民女入粱为质。后梁军大败,玄女起天火飞升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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