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废池乔木

　　番外花吐症

　　昔闻北宋有一女，名瑶，神姿昳丽，风华无双，星石可以为眸，明月难掩其色。丞相慕之，遣媒三顾，未果，怒。其母惧，巧言以丞相，令嫁，乃从。

　　翌日，忽口吐莲瓣，猩红似血，入地而消，落掌则化。瑶无语泪流，泪沾襟袖，手巾掩口。展之，方见红痕，乃知其虽形似莲花，实则口喉之血也。母惊，寻医未果。三日，终郁郁而去。然红莲起因，无人解之。

　　后有跛足道人笑书，莲，恋也。恋慕之意未言于口，乃化郁结之气，凝心头之血。口吐莲花，实则口吐恋语，未与他人道也。只叹红颜薄命意难消，芳华不再人终老，呜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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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凤又来找花满楼喝酒了，他今天刚听了一个故事。

　　“哎花满楼，”他放下酒杯，兴致勃勃地说，“我今天听到一个故事。虽然很假，但还是蛮有意思的。”

　　花满楼轻轻抚琴，侧耳笑道：“陆小凤说有意思，那必定是有意思的了。”

　　陆小凤笑了两声，沉默一会儿，忽然到：“你相信有人会口吐莲瓣吗？”

　　花满楼心下了然：“你说的是那个北宋瑶女的故事吧？”

　　陆小凤怪叫一声：“啊！你听过了！枉我还卖了这么大的一个关子！”

　　花满楼笑：“你问我相不相信，可这不是志怪传说里的故事吗？人又怎么可能口吐莲花？”

　　陆小凤沉默了一下，又笑嘻嘻道：“我说也是！这个故事太不靠谱了，最后跛足道人也前言不搭后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花满楼沉思，道：“跛足道人……我怎么不记得故事里有这个人？”

　　陆小凤一惊：“书后评语，不是有跛足道人所论，虽口吐莲瓣，实胸中郁结之气什么什么的吗？”

　　花满楼摇头：“确实没有。”

　　陆小凤神色渐渐收敛，又想起了递给他书的那个人，仔细回忆，好像右脚确实有点跛。

　　难道？！

　　他心下一动，忽然蹦了起来，然后呛到了气，捂着嘴巴咳了两声。

　　抚琴之声戛然而止，花满楼站了起来看向他的方向，皱眉：“陆小凤，你没事吧？”

　　陆小凤摆了摆手：“没事，岔气了而已，我出去一趟。”于是翻窗跳了出去，手里紧紧攥着的猩红花瓣，片刻消散了。

　　他握紧了空空如也的手，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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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时宋离正同李寻欢和阿飞一起赏雪喝茶。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她捧着茶，望向湖心点点落下的雪花，心中茫然。

　　李寻欢道：“阿离，你怎么了？”阿飞的眼神也落在了她的身上，眼里含着担忧。

　　宋离突然回过神来，摇摇头：“前辈挂心了，我没事，只是突然想到……”

　　暮霭苍茫，倦鸟归巢，可师父仙逝，父母不再。天下之大，竟没有她能回去的地方。

　　再没有一个叫做家的地方了。

　　李寻欢可能意识到了什么，对她说：“你若想，在这里一直住下去也没问题，我和阿飞都欢迎你的。”

　　宋离心下一动，终婉拒了他的好意：“多谢前辈挂念，晚辈无碍。”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明日大年夜，她忽然很想见见他的眼睛，那双明亮的会说话的眼睛。

　　可能是雪景太美，也可能是冬夜太安静，她忽然有点心生惆怅，感觉变得不再像她自己了。

　　那个人啊，估计在哪儿软玉温香在怀，好酒好菜齐俱吧。说不定还有他的几个好友，一起喝酒赏梅，打发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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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没有口吐莲花，陆小凤本来确实是这么打算的。花满楼回家过年了，他前两天刚好碰上了木道人，两人约好一起去苦瓜大师那里赴宴。想到了苦瓜大师的全素斋，他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可现实终究不合人意。

　　现在的他，正蹲在石窟的外面，等龟孙大爷帮他联系大智大空。

　　大雪已经落尽，石窟上的石乳滴水成冰，寒风瑟瑟，他的脚已经麻木了，鼻子也快失去了嗅觉。

　　“阿嚏——咳咳，咳咳咳……”

　　又是莲花。

　　邺火红莲纷纷飘落，张扬地铺在雪地上，转眼化为了尘埃。

　　他丢了一锭金子进去：“跛足道人是谁？”

　　山洞里沉默了半晌，传来大智大空带着回响的声音：“天上凡间，不可道也。”

　　他挑眉，摸了摸金锭，抛了两下又丢了进去：“口吐红莲，是什么病症？”

　　“……心中有情，未言于口，乃郁结成疾，口吐莲花。貌似红莲，实则该人心头之血也。”

　　和那跛足道人说的一模一样。

　　陆小凤沉默，刚想咳嗽，立即捂住了嘴，一边再丢进去一锭金子：“那可有什么解法？”

　　“简单，只要将心中情感向那人说出便可痊愈了。”

　　这算个鬼的简单？！他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要是说得出来，至于憋在心里郁结成疾了吗？！

　　待龟孙大爷从石窟里爬出来，陆小凤已经不见了，天地苍苍，衰草枯杨。

　　他望着远方叹了口气，摸着怀里沉甸甸的三锭金子，咧嘴笑笑：“什么情情爱爱的，还是你最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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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了？！”陆小凤大惊，红披风上的飘雪还没化，他又翻身上马，“她去哪里了？往哪个方向走的？为何不同你们一起过年了？”

　　李寻欢道：“她想离开，我也是拦不住的。去哪里倒没有说，不过我猜，你可以去飞来峰上找一找。”

　　灵隐寺飞来峰？他忽然明白了。

　　“多谢前辈！”他扭头就走，却没有直接奔向山，而是揣着仅剩的银两去了另一个方向。

　　李寻欢看了看兀自坐在石桌旁喝酒的阿飞，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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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两坛热酒爬上山的时候，酒已经变得半温了。他悄悄用内力加热了一下，放在那人身边。

　　她叹了口气道：“阿飞……”转头却看到他的身影，眼睛瞪得溜圆，盛满了惊喜，亮晶晶得像天上的星星：“你怎么来了？！”

　　陆小凤放下另一坛酒，听到阿飞的名字心下苦涩，转眼却笑嘻嘻地说：“我为何不能……来……咳咳咳……”他瞬间捂住了嘴巴，将喉中腥膻又咽了回去。

　　宋离慌忙站了起来，解下披风给他：“你染上了风寒？那就好好休息，不要在雪天乱跑啊。”

　　陆小凤顺口回了一句：“不跑怎么找得到你？”

　　宋离忽然沉默，复而抬头看他，道：“找我何事？”

　　陆小凤感觉有点别扭，本来计划说出口的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开口话锋一转：“今晚你怎么过？”

　　宋离转头看向了父母的墓碑，拎起陆小凤带来的两坛酒，走向旁边的木屋。

　　她放下酒坛：“你找我，就是为了问这个？”

　　陆小凤点头，刚想开口，只觉胸中乏闷，一时没能忍住开口咳嗽起来。

　　片片红莲，纷纷扬扬，落地即消，入掌则亡。

　　他撇开视线，躲开宋离惊异的眼神，平复几许，笑道：“好看吗？”

　　宋离喃喃：“宋有瑶女……这是花吐症，不是风寒！你……”

　　陆小凤忽然想起来她随王老先生学艺，天文地理奇闻志怪都有耳闻，而且还精通医术……

　　麻烦了，偏偏让她看到！
　　陆小凤懊恼地擦了擦胡子，抬眼却看到宋离担忧的眼神。

　　“……你，如果心中有意，应该尽快说出来才是。”

　　“两天，只有两天时间。不然的话，第二天的晚上，你就会……”她看到陆小凤苍白的脸色，心下一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切脉一测，怒气冲冲地对他说，“居然这么晚才来找我！”

　　“那个人是谁！你且在这里休息，我去替你找来！”

　　“……等等！”陆小凤喊道，“我说！”

　　宋离放下披风，应了一声，一动不动，两只耳朵却暗自竖了起来，心脏跳得极快，感觉这具身体只不过是一副躯壳，而她自己则蜷缩在心脏的角落，探出脑袋打量那个心尖上的人。

　　陆小凤一步一步走到她身后：“……对不起……”

　　宋离一惊，抬头转身，泪水忽得一下流下两颊，她瞪着红通通的眼睛看他：“你想让我在大年夜替你送葬吗？”

　　“没门！”

　　陆小凤叹气：“我照顾不好她。”

　　宋离心里立即想到了那个明眸善睐，张扬得像夏日里的石榴花一样的小女孩儿薛冰。

　　她刚想开口问她在哪里，话未出口，却咳了出声，两瓣和刚才所见一模一样的红莲花瓣落在了她的掌心，又慢慢消散了。

　　她怔怔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指尖颤抖，不知言语。

　　陆小凤死死盯着那双手，心下哀恸，强笑：“好巧，你也……不如我们交换名字，然后我再替你寻他去？”

　　他心下暗道，不知阿飞还是否和李前辈在山庄里，今天晚上应该来得及。

　　宋离摇头：“我还有两天时间，而你只有今夜了，快告诉我吧，那个人是谁？！”

　　陆小凤刚想开口，转眼变想到她刚才口吐红莲的样子，想自己说出口指不定又是让她徒增烦恼。

　　他叹了口气，拎起酒坛：“不如这样，谁最后一个喝完谁先说吧，咳嗯。”

　　宋离咬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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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醉起来的样子真好看，马尾伏身，鬓角微乱，两抹红云似晚霞。

　　陆小凤脑袋有点昏沉了，按住桌角支撑住身子，慢慢靠近她，伏下身去，在她鬓边轻轻落下一个吻。

　　“我照顾不了你了，小姑娘。希望他能陪你走下去。”

　　“放心吧，我一定把他给你带过来。”

　　他刚想起身，却被身下的人一把抓住，抓他的指尖还微微颤抖。那人扑在他身前，脑袋埋在胸口，濡湿了一片，声音闷闷的，穿过胸腔抵达他的心脏：“不必了。”

　　“他就在这里。”

　　说着，她闭上眼亲了上去，两行清泪滴落下来，口中似有莲花芬芳。

　　窗外远远传来烟花爆竹声，原来午夜已过，新年到了。

　　“……真巧，她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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