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废池乔木

　　早春，清晨。

　　正是倒春寒的时候，酒店门口的布帘挡不住冷风吹进大门，红褐色的布条日复一日地耷拉着，边缘泛白卷起毛边，露出岁月的痕迹。

　　清晨的酒馆空荡荡的，零星的客人吃着早点，老板娘不见踪影，只有几个打杂的打着哈欠胡乱扫着地，整理桌椅。

　　绕过酒馆的大堂，走过一条石板路，后院的尽头便是寝房，没出现在大堂的小二此时却在内院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

　　寒风在庭院里呼啸，钻进店小二的衣领里，他却对此毫无反应，往日里的嬉皮笑脸早就不见了，此时他的脸仿佛被冰块冻住了似的僵硬冰冷，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地板，眼神晦涩不明。

　　屋内烧着碳火，几人围坐在桌旁，木炭燃烧发出轻轻的噼啪声，暗红却明亮的火丝儿顺着纹路钻进炭里，留下表面上一层又一层轻飘飘的灰烬。

　　宋离站着，一动不动。
　　阿飞在她身旁，也未曾动过半分。

　　许娘子跪着，同样一动不动。

　　许娘子的膝盖被冰冷的石板冻得僵硬冰凉，她却仍旧没有起来，脊背弯得很低，脸上是顺从与恳求的神色。

　　人在有所企图的时候，姿态总是会放低几分的。

　　时间安静流过，铁盆里的木炭渐渐烧了一半了，宋离的意识也慢慢聚拢。

　　“为何我从未听说过这件事？”她问，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警惕与怀疑。

　　师父从未提起父亲在逃亡前还身怀巨款，而且……藏宝图……为什么她之前的十八年从未听说过父亲还留下了藏宝图？若不是此番恰好来到郑州，难道许娘子要守着这个秘密过一辈子？

　　虽然师父看上去就很不靠谱……但她不怨我相信师父连父亲的遗物这般大事都不告诉她。

　　许娘子低着头，声音有些瑟缩：“先主留下宝藏的时候已经在……准备逃亡了……后来……”

　　宋离见她仍跪着，皱眉：“你先起来说话，不要跪在地上。”

　　“是，”许娘子依言起身，忽然扶着额头朝宋离倒下，宋离刚想扶她，她晃了晃错开宋离的手摔到地上，门外的小二听到声响闯了进来，见许娘子昏倒在地上，恶狠狠地瞪了宋离一眼，轻柔地将她扶起来放到榻上。

　　只那一眼，宋离便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恶狼盯上了一样，不寒而栗。

　　这位也不是一般人，她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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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红的披风扑腾进客栈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簇炽热的流星没入灰白凝滞的云层，连带着蒸起水汽与热，熏染得人心也暖和了。

　　可刚从王武那儿回来的陆小凤脸上却没什么笑意，他张望四周没见到宋离和老板娘，刚想上楼探探便被等在大堂的小二引到了内室。

　　木炭已经换了一盆，烧得正旺，老板娘闭着眼在床上躺着，请来的大夫坐在一旁正在开方子，宋离和阿飞站在角落里小声说着什么。

　　陆小凤满头雾水地问道：“这……怎么回事？”

　　然而并没有人理他，宋离还在跟阿飞说话，店小二也没有搭理，一个人安静地站在床边看着许娘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请来的老大夫捋了捋胡须，放下了笔，将单子递给了小二。

　　“……此番又拖累你了，”宋离皱眉，满脸无奈，“我知道你做事简单利索，可本来说好一起过去，路上有意无意我已经拖慢了你这么多进程……如果你和他约定了时间……你请不要再管我了，你先走吧！到时候我去江南找你，然后你带我找他吧！”

　　阿飞叹了口气。

　　他并非那种没有耐心的人，否则早就饿死在雪地里了。

　　也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约定就不顾朋友的人，否则也不会交到交心的朋友。

　　虽然内心仍旧耿直、炽热，但岁月也已磨合了他的棱角。

　　他柔和了神色，对宋离道：“我既已经答应你，就一定会将你送到那里。”

　　“而且陪你去华山，也是我自愿的。”

　　“此番耽搁，我知道并非你本意，你不必自责。”

　　宋离动了动神色，张口想说些，被忽然出现的陆小凤一把搂住了肩膀：“说完了罢？”

　　他假笑，嘴角咧得挺大，顺道打破了略微沉默的尴尬：“谁能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
　　“…………”

　　大夫放下笔，嘱咐道：“小姑娘年纪轻轻思绪太重，平日里又劳力伤神，身子给拖垮了，我开了些安神药，慢慢调养吧。”说罢裹了裹外襟，慢悠悠地走了。

　　店小二，不，阿磊这才松下了神色，对宋离道歉：“抱歉，方才误会了。”

　　宋离道：“无妨，那个情形，无论我到底会不会医术，你想必也不会信任我的。”

　　阿磊低头看向许娘子：“老板娘辛辛苦苦打拼这么多年，确实不容易。”

　　宋离也温柔了神色：“她年纪不大，本就不易，也幸亏有你们照顾她了。”

　　陆小凤站在一旁，不时打量着阿飞和宋离，听到两人这么说，发生了什么也猜到三四分，问向宋离：“老板娘她……和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宋离终于有时间跟他解释了，使了个脸色，两人和阿飞走出门回到了客栈房间里。

　　宋离关上门窗，放下剑，倒茶，沉吟片刻，托盘而出：

　　“许娘子她……见到我脖子上的玉，说她是我父亲旧部的女儿，曾经家父对其有恩，他便从此追随家父直到最后一刻。

　　当年先王下达诏令以后，家父便携家母卸甲还乡，同时留下了一笔宝藏，藏宝图由许娘子的父亲保管。她父亲去世前，将这事告诉了她，她如今也将这个秘密保管了十几年。

　　直到见到了我的玉，她才将我认出来，并且希望我能继承那份藏宝图，也希望我能承先父遗志，复兴家业，定国安邦。”

　　……先父遗志……

　　宋离的心思再度飘回那个千里之外的小岛，想到那个运筹帷幄，梦起梦落笑谈天下的人。

　　一袭红衣笛声起。
　　一盏浊酒三生毕。

　　她的师父虽然说鼓励她去飞来峰下祭拜生父生母，却似乎从未从他的角度对二人做出过什么评价，这让她心里有点不安。

　　她害怕自己的父亲是一个万夫所指，千人唾骂的大坏人，虽说这到底与她无关。

　　“……你父亲虽然功高盖世，但因崇尚严刑峻法，而且虐杀俘虏，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名声……而且还与金钱帮交恶，当时各路杀手汇聚一堂，也算奇观……”

　　这样的父亲，她想，会有人真心追随吗？或者说，他真的会留下一大笔财宝让她继承吗？就算有的话，难道她就要因为别人口中的一句话，从此束发披甲，奔波沙场了吗？从此马革裹尸，不破楼兰终不还？

　　她难道不能丢了这些东西，仗剑策马，一壶浊酒走天涯？

　　她摩挲着锁骨上那块曾经困扰了她将近一周的那块玉，看了眼阿飞，想到了师父、沈浪、飞来峰下的石碑……

　　这件事总是要有个了结的，她想，破解了这块玉的秘密，她就上路。

　　她的思绪再度被陆小凤打断。

　　陆小凤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看你的玉？”

　　宋离点头摘下，温润的玉还带着她的体温，平滑的表面上单单刻了一个宋字。

　　陆小凤摩挲着白玉，对着光线正反两面照了照，耸肩似乎看不出什么：“好歹一块玉带来一张藏宝图，你也不亏。”

　　宋离皱眉：“可这块玉……看起来太普通了，这样总归太过草率。”

　　陆小凤心知许娘子一定有什么话没说，安慰道：“可能还有什么特别的我们没看出来。”

　　“对了，”他道，“关于客栈门口的那具尸体。”

　　“我们知道他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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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昌？”我问，“雷……他是江南霹雳堂的……？”

　　陆小凤点头：“不错，前些日子雷家秘宝被盗，二堂主雷昌和其部下雷鸣失踪，雷家一直在遣人追踪，想不到这人竟是死在了这里。”

　　“那雷鸣呢？”

　　“还没找到。”

　　“这样一来……疑点就全指向雷鸣了吧。”宋离道，“除此以外，关于雷昌……”

　　“凶手为什么把尸体丢在客栈门口？那样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难道他是想让大家都看到？”

　　陆小凤摇头。

　　阿飞忽然问道：“尸体死因是什么？”

　　陆小凤道：“中毒。”

　　他摸了摸胡子：“……七窍流血，毒因还没有查出来。”说罢，他看向了宋离。

　　“……”宋离点头，“我随后与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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