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废池乔木

　　我们并没有马上上路。

　　“华山论剑？”阿飞皱起了眉头，“与我何干？”

　　我摆摆手：“传闻《九阴真经》为武林至尊，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看着他逐渐冷下的脸色，我勾起嘴角，慢悠悠补充一句：“不过这都是为了些无聊的蜗角虚名罢了，我怎么会关心这个？”

　　他冷哼一声，不语。

　　我继续道：“我是说，既然五绝齐聚，你就不好奇他们如何论剑吗？剑虽凡铁，剑意千变。你不想知道究竟谁的剑道才更胜一筹？”

　　“宋离。”我听他念着我的名字，心下一动。

　　他望着前方的飘雪，轻声道：“明明当今武林宗师多不胜数，武当木道人，峨眉独孤一鹤，还有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薛家庄主薛衣人……你又何必局限在这五人上面？还有……”

　　他嗤笑：“你所谓的五绝，只有王重阳一人是以剑闻名，东邪黄药师所学之杂非以剑能括而论之……至于西毒南帝北丐，更无一人与剑相关。既不使剑，何谈论剑？就像你所说的，华山论剑只不过是他们为了争夺《九阴真经》的一个名头罢了。”【注3】

　　我摸摸鼻尖，哑口无言，实在气愤不过。这几人既要论武，何必借着论剑的名头，害我白期待一场。

　　我梗着脖子道：“不管怎么说，好歹中神通也是全真教一代宗师，听闻全真剑法变幻莫测，如流云出岫，紫气东来，又如电光火石，罡风洪浪……”

　　“这样精妙绝伦的剑法，你难道不想见一见？”

　　我死死盯着他，心下暗道，他要是再不同意，我就一个人去了，大不了自己日后寻路慢慢去飞来峰便是。

　　他依旧冷着脸，迟迟不动，许久才轻轻点了点头：“那便去吧。”

　　“咦？”

　　他见我神色惊奇，挑眉：“怎么，你不想去了？”

　　我急忙道：“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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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适逢腊月，寒冬岁尽，华山绝顶，白雪落尽。

　　我打小生活在南方，吹着咸腥的海风，驱着狡黠的蛇虫，奔跑在四季常青的山林里，采撷娇嫩艳丽的花朵，啃食甜美多汁的果实。

　　我不曾见过秋露青霜，更妄论寒风霰雪了。

　　虽然心里一头在忧愁天地苍茫，万物皆白，我该如何寻路登山，一边我又喜于这从未见过的景象，躲在伞下伸出手接那些一颗一颗珍珠似的雪粒。

　　等我玩够了回头，才突然发现阿飞神情漠然而冰冷，就好似这漫天苍白的飞雪。

　　“……怎么？”他见我一直盯着他，扭头看我。

　　他没有打伞，霰雪携着风吹起了他的头发，他的眉毛上，睫毛间沾染了点点雪珠，融化了的雪水顺着他的额角流到了衣领里。

　　我支起伞给他挡雪：“你既然讨厌雪，为何还要淋雪？”

　　他抿唇：“我没有讨厌雪。”

　　“可你看它们的眼神分明冰冷又漠然，还带着点戾气，根本不像有半点喜欢的样子。”

　　他沉默良久，接过了伞，轻轻一抖，细碎的雪屑从伞面上滑落。

　　霰雪已经停了，轻轻的飘雪从空中飞落。

　　“你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长大的，风、雪、霜、雨，都是我最大的敌人。”【注1】

　　我心下一动，侧身望他。

　　“对你来说，”他低头注视着我，眼神幽深，呼吸沉郁，“雪或许是新奇的、可爱的，是用来赏玩的。”

　　“至于我，”他错开身子，抬头望向远方，不冷不热地说道：“我曾觉得雪是可恨的，因为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实全都枯萎，令鸟兽绝迹，令人寂寞、饥饿。”【注1】

　　“那现在呢？”我注意到他用的是“曾”。

　　“现在……”他神情悠远怅惘，耳边传来一声叹息：“虽谈不上痛恨，也绝算不上欣赏……可能是因为已经没有那么在意了吧……”

　　我怔然。
　　是放下了么？还是已经习惯了？

　　“快上山吧，也不知这雪什么时候才停。”我夸张地哆嗦了一下，扯着他的袖子朝前走去。

　　嗯？？？
　　扯了半天见他仍不动分毫，我回头。

　　“方向反了。”他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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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着他避开了滑坡与断层，陷阱与暗坑，一路向上。
　　待我们登上山顶时，已经雪霁天晴。

　　站在山顶，脚下峰峦叠嶂，云雾缭绕，而万物皆白，天地一色，只觉心情一如天空开阔明朗。

　　真是……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啊！”

　　我坐在雪地里抬头仰望：“没想到山顶上的景致这么好，我在岛上长大，从来只有四面环海，根本想象不出这种所谓万里横烟浪的模样。”

　　见他迟迟没有搭话，我摸摸鼻子，站了起来，拍着衣服抖雪。甫一转身，却看他虽仍旧挺直，右手却虚握着那根木棍，身子也暗暗紧绷，蓄势待发。

　　凝神远望，我才注意到不远的树林边有一间茅屋。
　　屋外隐约站着四人。
　　想必他们也看见我们了。

　　我忙快步来到他身边，脚步未停，只见刹那间一人踏树飞来，身已到，雪未落，枝头不动一下。

　　好厉害的轻功！

　　“哪里来的小娃娃，居然敢在这时候上山？”他声如洪钟，方才震下枝头落雪。

　　只见此人长着一张长方脸，颌下微须，浓眉大眼，身上衣服东一块西一块地打满了补丁，却洗得干干净净，手里拿着一根绿竹杖，莹碧如玉，背上负着个朱红漆的大葫芦。【注2】

　　他就这么赤脚踩在雪地上，丝毫不见颤抖。

　　我心里核对了一下四人名号，猜想这人应该就是北丐洪七公了。

　　我向他点头，表情诚恳：“晚辈醉心求剑，听闻前辈齐聚华山，心向往之，想向前辈讨教讨教。”

　　“哼，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眼前突然出现一模虚影，那人以掌化剑，如兰花落英，葳蕤端丽。

　　我神色一紧，忙缩身躲开，虚晃一招，随即后起一跃，翻身拔剑，向他袭去，想也没想便使出一招斩波劈浪。

　　只听轰然一声，雪堆四起，有如浊浪排空，惊涛拍岸。

　　雪还未散尽，那人就已袭到我身边来，又以剑换掌，剑光闪烁处，只见青光激荡，剑花点点，招式精微，秀丽不凡。

　　我暗自运气，骤然出手，剑光惊鸿，横却四方。

　　扬起一地雪光。

　　他却忽然收了手，踏风而来，站定在我身前，任凭身后树林枝桠歪斜，狼藉满地。

　　也直到这时我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

　　此人三十岁左右，身材高瘦，青衣直缀，头戴同色方巾，一副文士模样。然形象清癯，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注2】

　　他道：“小丫头剑倒练得不错，中神通，你来讨教讨教她。姑且看看她有什么能耐敢要这本《九阴真经》。”

　　青衣直缀，神采高傲，文士模样……这人不是东邪就应该是西毒，毕竟南帝身为大理皇帝应该不会这么“朴素”，而中神通起码也要是道士打扮才对，就像这样……

　　嗯……嗯？？？

　　“前辈且慢！误会了！”我在另外一道士（此人应该是王重阳）持剑上来之前急忙喊道，“晚辈并非此意！”

　　“哼，世人皆知我们五人相邀华山，皆为《九阴真经》而来，你们偷偷摸摸上来还敢说没有歹意？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怀好意！”另外一人也出现在我面前，一袭白衣，二话不说朝我攻来。

　　骤然只听一声尖呖，白光破空，那人急忙躲过，脖间却已擦过一条血痕，他摸了摸脖子，面沉如水。

　　阿飞站在我身前，身体绷直，沉声道：“她说并非此意，就是没有这个意思。”

　　我收起了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走到几人面前：“晚辈只是想和前辈们讨教剑法，并无他意。”

　　白衣人冷哼一声：“竖子还敢狡辩！”

　　青衣人把玩着一支玉箫，垂眸：“老毒物，你休要以己度人。这二人确实不凡。”

　　白衣人咬牙：“黄老邪，我看你是故意跟我作对了！”

　　“不要忘了，是谁刚输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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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毒物？黄老邪？
　　如此看来，白衣人应该就是西毒欧阳锋，而此人便是东邪黄药师了，南帝不出意料就是那位身穿锦袍的中年人。

　　“多谢前辈谅解，晚辈其实只是想旁观前辈论剑罢了。毕竟像这样看前辈们谈书论道的机会实在世间罕有。”

　　“你倒是有心。”南帝走近，“不过，你真的只是想看看，而不是和这位中神通切磋一下吗？”

　　我沉默，看向王重阳。
　　只见他身材甚高，腰悬长剑，风姿飒爽，飘逸绝伦。【注2】

　　确实并非如此。

　　之前听闻全真教被誉为武学正宗，难免让人心里有所不服。难道除了全真教，其他包括流派峨眉武当的武功便都是旁门左道了？未免太过偏颇。【注4】

　　但此刻我可能有点明白世人什么意思了。
　　武学正宗不代表武林至尊，在路上我其实也听说了些中原局势。

　　北上抗金，南下抚乱，东西不定，内忧外患。

　　能在乱世中抚人心，峙外敌，这大概就是所谓正宗的内涵了吧。

　　“王前辈……我……”

　　他微微一笑，顿时只觉风光霁月，鸟语花阴：“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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