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的深渊

　　在这种不尴不尬的氛围中，两个人很快到了家。
　　周忆楠下车，踌躇着对费恩说：“谢谢你啊。”
　　费恩脸色微微好转，别扭地说了句：“不谢。”
　　克里斯蒂娜出来了，她凑近周忆楠，盯着她的脸说：“你眼怎么这么红啊？”
　　周忆楠摸着眼角，还有些酸涩的感觉。
　　“有吗？被风刮的吧，这天太冷了。”
　　克里斯蒂娜拉着周忆楠：“快进屋。”
　　壁炉内的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屋内无比温暖。
　　她感觉自己焕发了生机。
　　菲利普正坐在炉火旁看书，见他们进来，笑嘻嘻地说：“忆楠，好久不见啊。”
　　“好...好久不见。”距离上次见面不过一个星期好吗。
　　“瓦格纳婶婶呢？”
　　克里斯蒂娜给她递了杯咖啡：“妈妈听到你的消息后，终于放心了，现在去和她的朋友聚会去了。”
　　周忆楠有些惭愧：“让你们担心了。”
　　费恩挂好制服，悠哉悠哉地讽刺道：“知道就行，耽误我时间。”
　　“……”
　　行吧，她算是知道这个大爷今天脸色怎么这么臭了。
　　“今天本来我和费恩要去参加团内的聚会，后面的事你懂了吧。”菲利普看热闹不嫌事大。
　　周忆楠更惭愧了。
　　“你们这两个小子，团内的聚会少参加一次能怎么样。”克里斯蒂娜给了菲利普和费恩一人一个暴栗。
　　两个人揉着脑袋，一声不哼。
　　周忆楠看着他俩吃瘪的样子，“扑哧”笑出了声。
　　感受到费恩凌迟一般的视线，周忆楠赶紧捂住嘴。
　　瓦格纳夫人因为聚会的原因，没能回来，四个人只好自己做饭。
　　费恩和菲利普就是甩手掌柜，只有克里斯蒂娜和周忆楠两个人在厨房忙活。
　　“今天街上出事了吧？”
　　冷不丁，克里斯蒂娜说道。
　　周忆楠愣了一瞬:“能有什么事。”
　　“我听费恩说的，雷娜在勃兰登堡门出了事，当时你在那里吧。”
　　周忆楠手一抖，盘子掉在了地上。
　　“怎么了？”费恩他俩听到声响，过来瞧个究竟。
　　克里斯蒂娜摆手让他俩回去：“没事，盘子掉了。”
　　克里斯蒂娜蹲下帮她拾地上的碎片。
　　“你是不是看到了，雷娜到底是被谁救走的？”
　　原来她还不知道。
　　她只好说：“对，我看到了雷娜被人围殴，但谁救的她，我不知道。”
　　“很想见见那个人，我很佩服她。”
　　这可不是能让人佩服的事，这要是让盖世太保知道，即便她是中国人也逃不了干系。
　　现在想想，还是后怕。
　　两人洗好菜，开始分工做饭。
　　克里斯蒂娜一直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周忆楠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脑海里，一直是那个军官和雷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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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店还开着，夏洛特正在里面搬书。
　　看来丝毫没有被昨天的事影响。
　　夏洛特搬好书，总感觉有人盯着自己，一回头，看到是周忆楠。
　　周忆楠戴着金框眼镜，梳着利落的马尾辫，看起来状态很好。
　　她走进店里，夏洛特给她端了杯咖啡。
　　周忆楠搅着咖啡，问道：“她醒了吗？”
　　“醒了，不过状态并不好。”
　　“活着就行，不过，你千万不要把我救她的事说出去。”她有顾虑。
　　现在政府明面上对犹太人没有采取措施，可是暗地里，反犹运动早就轰轰烈烈的开始了。
　　她不想和他们有一丁点儿的联系。
　　夏洛特面露尴尬：“昨天亨利叔叔说了。”
　　当时雷娜面无波澜。
　　周忆楠有些激动：“她知道了吗？我不想让她知道啊。”
　　夏洛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激动，只好说：“你的确救了她，当然要让她知道。”
　　“不是……”
　　周忆楠不知道该怎么说。
　　“说了就说了，她会感激你的。你今天要不要去看看她。”
　　周忆楠避之不及，赶紧摇头：“不要，我不去了。”接着她小声说，“你救了犹太人，心里不害怕吗？”
　　夏洛特很平静：“不害怕是假的，但是，我既然救了她，我便没有理由害怕了。现在，反犹运动愈演愈烈。他们的困难越来越多，我只是在履行一个他们同胞应尽的责任，或者，这也是一种义务。犹太人中，也不乏我们的好朋友，对我来说，我做不到坐视不理。”
　　“其实，我并不想救她，作为一个外国人，我其实不能对你们国家的任何决定发表任何评价。我也不能越雷池半步。我救她，是因为，我们俩个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但这个事，有可能会给我带来麻烦，所以，我一点也不想让她知道是我救了她。昨天，我包裹得严严实实就是不想让别人知道。说句实话，我很害怕，我非常害怕。”
　　夏洛特听着周忆楠说这番话，末了，她说：“我理解你，如果我在中国，我想，我也会让自己的行为与当权者的路线一致。”
　　周忆楠喝了口咖啡，接着从包里拿出一些马克。
　　夏洛特不解。
　　“这一些马克，是医药费，我知道肯定不够，但我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夏洛特收下了钱：“我替她谢谢你。”
　　“不，她应该感谢的其实是你。”周忆楠起身，“我走了。”
　　夏洛特点点头，面色晦暗不明。
　　周忆楠出去搭了辆电车，去上班。
　　进了办公室，她下意识的瞄了眼雷娜的座位，她当然不在这里，不过，米娅也没有来。
　　办公室的人三三两两的给她打招呼。
　　克里斯蒂娜叼着一个饼干，手上一刻不停，写着教案。
　　“你尝尝，我刚买的。”克里斯蒂娜把饼干丢过来。
　　饼干上写着圣诞的字样。
　　“到圣诞节了吗？”周忆楠拆开包装，吃了一个。
　　奶香味很浓，的确好吃。
　　克里斯蒂娜用一种很意味不明的眼神看了她半天，接着说：“傻了吧，过两天就是圣诞节了。你没看到今天街上有很大变化吗？”
　　她还真没注意。
　　不过，时间过得真快啊。
　　1938年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