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的深渊

　　周忆楠看着店主和面前的这个犹太男人。
　　她明白了，为什么没有人找这个医生看病。犹太人所有的活动，都遭到了冲击。
　　但她根本没想到会是一个犹太医生来救雷娜。
　　店主倒是不以为意，她帮着扶住雷娜，对医生说：“亨利叔叔，她伤得很重，只能麻烦你了。”
　　医生开口，声音沙哑：“看到了吗？我们的处境是越来越困难了，我们以爱和善意对待这个国家，而这个国家却从未同等的对待我们。”
　　店主安抚他：“叔叔，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要相信，这种时局维持不了多久。”
　　亨利点点头，冲着里面大喊：“海伦，快出来，来病人了。”
　　“来了，来了。怎么可能，现在谁还会找我们看病。”一个犹太女孩从里面跑过来，看到雷娜后，吃惊道，“上帝啊，这是怎么了？”
　　亨利冲她招招手：“别问这么多了，快准备一下，给她处理伤口。”
　　海伦点头，过来接过雷娜。
　　看到周忆楠，海伦问道：“你是亚洲人吗？日本人？”
　　“不，中国人。”
　　听到周忆楠的回答，亨利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但他并没有说什么。
　　亨利和海伦搀扶着雷娜走向简陋的手术室。
　　看着雷娜有救了，周忆楠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
　　店主有些心情浮躁，在屋内走来走去。
　　周忆楠原本不想和犹太人扯上一点关系，可没想到事与愿违。
　　她知道店主与亨利的关系匪浅，可对于当前的局势，他们的关系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你怎么了，太累了吗？”店主看见周忆楠瘫在椅子上，不由得关心起来。
　　“没有。”周忆楠摇摇头，“想起了一些事。”
　　店主不再说什么，她拉开门，去了屋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在周忆楠昏昏欲睡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开了。
　　亨利走出来，摘下了口罩和手套。
　　周忆楠揉揉眼睛，急忙问道：“亨利医生，她怎么样了？”
　　“命是保住了，但是她的一只手因为受到了反复的击打，已经废了。她的腿也受到了很大的创伤，暂时还不能走路。”
　　废了！
　　店主推门进来，恰巧听到这番话。
　　“废了吗？怎么会……”
　　亨利很无奈：“夏洛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周忆楠回想着发生的那一切，那些人嬉笑、咒骂、殴打，轻轻松松毁掉了一个女孩。
　　简直令人发指。
　　她强迫自己镇定，平复了几分钟，她对亨利说：“亨利医生，能不能借用一下电话。”
　　“当然可以。”
　　周忆楠拿起电话，按着瓦格纳家的电话号码。
　　“喂。”
　　“蒂娜，是我。”周忆楠吸吸鼻子，有些头昏脑涨。
　　“忆楠，你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妈妈很担心你。”
　　“我在外面逛逛，别担心，马上回去。”她现在觉得，这件事情克里斯蒂娜还是不知道的好。
　　“菲利普说，你给我打过电话。”
　　“对，当时有点事，不过我已经解决了。”
　　“哦，这样啊......”那边陷入了沉默，而后她说，“真的吗？我怎么听着你的声音不对劲。”
　　周忆楠举着电话，感觉一行热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擦擦眼泪：“外面太冷了。”
　　克里斯蒂娜这才相信：“那你快回来吧，你说个地址，费恩刚好要出门，我让他去接你。”
　　周忆楠当然不可能将这里的地址说出去，她只好说：“我现在在柏林军部附近呢，你让费恩在那边等着我吧，我马上过去。”
　　克里斯蒂娜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她看着夏洛特、亨利和海伦：“很感谢你们，我要走了。”
　　亨利道：“你不进去瞧她一眼吗？毕竟你救了她。”
　　周忆楠摇摇头：“不了，我要回家了。”
　　夏洛特过来抱了抱她：“放轻松。”
　　她拍了拍夏洛特的背，表示知道了。
　　“小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叫什么，但是很感谢，你能在这种时候伸出援手。要知道，政府对犹太人的态度让很多人对我们无比厌恶。”
　　周忆楠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亨利医生，不用谢，我走了。”
　　她不敢再耽搁，顺着来的路，跑了起来。
　　拐过几个弯，终于见到了柏林军部。
　　费恩的车子停在马路对面，他倚在车头上，明显有些不耐烦。
　　周忆楠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一边过马路。
　　费恩看见她，瞥了她一眼，拉开车门自己坐了进去。
　　晾在外面的周忆楠：“......”
　　看着坐在驾驶座上费恩，她还是拉开了后车门。
　　没等她坐稳，车子开了出去，周忆楠一下子撞在了面前的车椅上。
　　她憋屈的摸摸头，敢怒不敢言。
　　真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家伙了。
　　没多久，费恩道：“去哪了？”
　　“随便逛逛，买了几本书。”
　　“书呢？”
　　书？
　　坏了，好像被那个军官扔地上了，她没捡。
　　“这个...我遇到了同事，她想看看，我就借给了她。”
　　费恩透过后视镜打量着她：“你倒是大方。”
　　周忆楠心虚。
　　“听说你有两个犹太同事。”漫不经心的语调
　　周忆楠一惊，好久，回答道：“是。”
　　“和她们有来往吗？”
　　周忆楠不敢再和费恩对视，她看向车外，故做镇定：“没有。”
　　“我听说，你有一个叫雷娜的同事，今天似乎在这里遭到了殴打。”
　　哪来的这么多听说啊！
　　周忆楠干笑：“是吗？我不知道呢。”
　　“你今天在这里难道没有看见？”费恩现在的语调听起来特别瘆人。
　　周忆楠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没有，我买了书就去别处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这个女人被打的半死，但不知怎么回事后来不见了，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救了这个犹太杂种！”费恩语气不善。
　　周忆楠没吱声，心里早已七上八下。
　　她岔开话题：“我觉得最近街上的犹太人越来越少了。”
　　“知道就行，最近严打，哼！他们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她真是疯了才会谈论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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