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的深渊

　　周忆楠顶着费恩不带一丝温度的视线，结结巴巴道：“我……我还是回……”费恩哼了一声。
　　周忆楠一个哆嗦，赶紧改口：“我还是住在这吧。”
　　瓦格纳夫人拍了拍手：“行，我去给你找被褥。”
　　费恩走到周忆楠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她：“早这样不就行了。”
　　周忆楠：“……”
　　惹不起，忍得起。
　　铺好被褥，周忆楠给寄宿家庭的施密特夫人打了个电话，一切料理完了，她和克里斯蒂娜滚上了床。
　　“这床真舒服。”周忆楠在上面蹦了蹦。
　　“要不你以后就在我家住吧，和我住一块，费用还可以给你便宜点。”克里斯蒂娜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算了吧，我可不想再见到你弟弟了。”周忆楠撇了撇嘴，“我总感觉他对我有意见，可问题是，我俩刚见面。”
　　“那你为什么害怕他？”
　　周忆楠裹了裹被子：“我看见他那一身制服就害怕，也许他对谁都是那一副态度吧。”
　　“确实是，你也不用在意这些，他就那样，自从进了青年团，特别是进入军校后，遇见陌生人就摆着一副臭脸。他也不是针对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我当然不和他一般见识。”
　　我也不敢啊，周忆楠默默地腹诽。
　　周忆楠和克里斯蒂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没多大功夫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周忆楠感觉有人碰她。
　　周忆楠揉了揉眼睛，克里斯蒂娜正在正上方看着她。
　　“你干嘛！”周忆楠吓了一跳。
　　克里斯蒂娜嬉皮笑脸：“你醒了啊？”
　　这简直是废话！
　　周忆楠很费解地看着她：“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
　　“我总觉得要出事。”克里斯蒂娜正色道。
　　气氛莫名有些凝重。
　　“出什么事啊？这不是好好的吗，赶紧睡觉吧。”周忆楠困得要命。
　　“你还记得咱办公室那两位犹太老师吗？”
　　周忆楠咕哝道：“记得，怎么了？”
　　“我今天听到我弟弟他们谈论犹太人，听到了我们学校的那两个犹太老师。”
　　周忆楠一下子清醒了，她直起身子倚在床头上：“你的意思是？”
　　“你应该清楚，犹太人在德国的处境。她们可能要有危险。”克里斯蒂娜深吸一口气，“我今天听到后，很想告诉她们俩，但是，我并不清楚她们的联系方式。我刚刚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周忆楠和那两个老师并不熟悉，仅仅是在一个办公室，平时，那两个人也不多说话，每天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周忆楠叹了口气：“明天再说吧，咱们俩帮不上。”
　　周忆楠感觉克里斯蒂娜对犹太人过于关注，她提醒克里斯蒂娜：“不要忘了，她们是犹太人，和犹太人走的太近不是一件好事。”
　　“我都明白，对，我是所谓的雅利安人，所谓的血统纯正的德国人。可是，犹太人就不是人吗？他们难道没有活着的权利。”克里斯蒂娜有些激动。
　　“我初来乍到，但是，如今的形势我可是明白的。你在德国出生，又在德国长大。你比我更明白，谁也不想看见无辜的人被残害，被欺辱。这一点，我深有体会。可是，你刚刚那番话是不负责任的。你觉得犹太人应该和你们享有同样的权利，或者说，你认为我们应该给那两个老师提供一些帮助，可你有立场吗？不要忘了，你弟弟是做什么的，你们的元首明令禁止了犹太人一切的权利，你如果把刚才那番话说出去，你明白你会遇到什么！”周忆楠越想越不对劲，克里斯蒂娜为什么会对犹太人这么感兴趣。
　　周忆楠明白，自己这番话有些残忍，甚至无情。但是，这本来就是无能为力的。
　　克里斯蒂娜眼眶湿润，她的声音有些哽咽：“道理我都明白，可是，你们都不明白我。”
　　“那你说说，我应该怎么理解你。”周忆楠狐疑地盯着克里斯蒂娜，“你不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克里斯蒂娜眼神躲闪，她含糊道：“没什么，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们。”
　　“睡吧，别想这些事了，这些和我们无关。”周忆楠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抖了抖被子，“睡吧。”
　　克里斯蒂娜吸了吸鼻子：“嗯，反正我什么都做不了。”
　　“……”还别扭呢！
　　因为克里斯蒂娜那番话，周忆楠睡意全无，她闭上眼睛，全是那两个犹太老师的面容。
　　一夜无梦。
　　周忆楠和克里斯蒂娜起床吃完早餐，拜别瓦格纳夫人，便赶去了学校。
　　一进办公室，就觉得气氛着实诡异。以往里面都充满了说话、嬉笑声，今天竟然安静下来了。
　　因为昨天克里斯蒂娜的关系，周忆楠搜寻着那两个犹太老师。
　　周忆楠心里咯噔一声，其中一个老师没来。
　　克里斯蒂娜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雷娜老师怎么没来？”
　　另一个犹太老师米娅看了我们一眼，没说话，又继续去忙其他的了。
　　到是我们办公室的一枝花玛丽开口了，她张着她那张红彤彤的嘴唇：“谁知道呢？要知道现在犹太人就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其实校长就不该招犹太人来当老师，万一再把我们学校的纯种雅利安人给教坏了怎么办。”她丝毫没有顾及旁边还有一个犹太老师。
　　米娅暗自朝她翻了个白眼，见周忆楠正看着她，急忙低下头。
　　“玛丽，话不能这么说。”
　　“怎么，克里斯蒂娜，我说的不对吗？”她抚摸了一下她的皮手套，“要知道，元首对这些犹太人也是这个态度呢。”
　　“你……”克里斯蒂娜又想和她理论。
　　周忆楠拽了拽她的大衣，压低声音：“别说了。”昨天克里斯蒂娜对犹太人的态度的确令周忆楠吃了一惊，她可别不经大脑再说出和昨天晚上一样的话。
　　克里斯蒂娜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瞪了玛丽一眼，哼了一声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旁。
　　周忆楠拿出讲义开始备课。
　　周忆楠今天一天没课，十分轻松，备完课没事干就在操场上散步。
　　阳光十分的好。
　　周忆楠不禁有些昏昏欲睡，坐在了秋千上，就那么睡了过去。
　　周围的气温好像在下降，她睡得也不那么安稳。
　　一阵冷风吹过，她一下就醒了。
　　克里斯蒂娜就站在她面前，看她醒了急忙过来：“我刚想叫你，你就醒了。”
　　周忆楠摸着鼻子不好意思的笑：“这什么时候了？”
　　“还什么时候，你在这儿睡了一下午了，这都放学了。”
　　“啊。”周忆楠猛的跳起来，环顾四周。果然，学生们正背着书包往外跑。
　　她干笑：“哈哈，我那不是困了吗，又闲的没事。”
　　她俩上楼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家。
　　她们走到了学校门口，在学校大门不远处有一个柳树，伴随着风，柳条飞扬，而树下却站着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高高的个子，身着青年团制服。
　　那人突然转过身朝这边走过来。
　　“你们太慢了。”这语调，再加上他走的越来越近。
　　周忆楠对上了他的脸，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是费恩。
　　他对周忆楠的反应看来十分满意，嘴角一弯，勾出一个欠揍的笑容：“我等你们很长时间了。”
　　克里斯蒂娜和周忆楠面面相觑。
　　“她。”费恩皱着眉，指了指周忆楠，“她以后住咱们家，妈妈让我来说一声。”
　　“为，为什么？”周忆楠鼓起勇气询问。
　　费恩没搭理周忆楠，他对克里斯蒂娜说：“施密特家要去慕尼黑一趟，可走的太匆忙没有和她说，他们不知道怎么找到了妈妈，想让周忆楠在我们家住一段时间。”
　　周忆楠好像被雷劈了。
　　这怎么回事儿？施密特家怎么知道瓦格纳家的？
　　“妈妈怎么说？”
　　“妈妈自然是同意了。”他斜了我一眼，“哼，也不知道妈妈为什么答应。”
　　周忆楠机械地抬起头：“我，我有钥匙。”她拿出来，朝费恩晃了晃。
　　费恩摘下帽子，单手插兜：“你什么意思？”

　　“我提醒你一句，你的寄宿家庭似乎是个犹太家庭吧，你，住还是不住！”费恩抬脚踩住树下的一个虫子，碾碎。
　　犹太人！
　　他们家不会出事了吧……
　　周忆楠后背一阵发麻：“我住！我住！”
　　克里斯蒂娜对此很开心。
　　周忆楠暗自庆幸，克里斯蒂娜没有听到施密特家是什么成分。
　　她好似处于游魂状态，机械地跟着他们走，连他们说的什么都没有听见。周忆楠只知道自己换了一个住处，而在这个住处却要面对费恩这个狂热分子。
　　太可怕了。

　　看着费恩的背影，周忆楠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下：“那个，哈哈，我不能这么麻烦你们，我还有点钱，不如就去住旅馆好了。”
　　克里斯蒂娜和费恩停了下来。
　　克里斯蒂娜很疑惑：“住在我家不是很好嘛，为什么要去住旅馆？”
　　因为害怕你弟弟。
　　“别管她姐姐，就让她去住好了。”狂热分子冷哼一声，“最近柏林正在严打，外国人很难找到住处，你既然想去住旅馆，那就去吧。”
　　柏林在严打？
　　周忆楠好不容易和他对视，奈何他太高了，就那么居高临下。
　　她咽了咽嗓子：“我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费恩冷笑：“不知道就对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消息都会让你们知道。”
　　这厮嘴里真是吐不出象牙。
　　周忆楠压下被人鄙视的怒火，低声下气：“既然那样，就麻烦你们了。”
　　费恩大部分时间在军校呆着，知道的消息自然要比其他人多一些。周忆楠长着一幅东方面孔，在柏林惹眼得很，住在克里斯蒂娜家确实要安全一些。
　　费恩又斜了她一眼，便率先走了。
　　周忆楠心里给他扎小人。
　　她俩跟着费恩走，走到国会大厦那边的时候，费恩突然停了下来，国会大厦周围也围聚着许多的人，而此时，国会大厦那边传来了声响。
　　“……国家社会主义者的计划以一个人民被由他们的血统对国土的束缚代替个人的自由主
　　义概念，在所有的任务之中我们是遭遇哪一些,它是最重大的和最神圣的任务是对于
　　人们去保存他的种族。这个将不会导致在国家的疏隔不合方面;相反地,它将会导致在
　　第一次的达到一个互相的了解。它也将会阻止犹太人民从尝试去分化瓦解和支配其它
　　人民在由一个天真无邪中产资产阶级制成的面具下……
　　”
　　周忆楠一个踉跄。
　　这是？
　　“……恢复关于德国的平等地位是一个事件哪个独占地关系到德国她自己。我们从未有夺取
　　任何东西从任何人民或是损害任何人民。在这个意义下我将剥夺德国铁路和德国银行
　　来自他们的先前身份和没有保留的安置两者在政府的主权下，那所谓的使惊奇的时代有于是被结束的……”
　　人们都欢腾起来，费恩径直冲向了人群。
　　周忆楠只听到一声一声的高呼：“希特勒！”
　　“希特勒！”
　　……
　　这一声声的高呼砸进了她的耳朵里，震的她有些发蒙。
　　这是希特勒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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