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猛士

作者:贫道咩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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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49风起残阳酒一壶


      049风起残阳酒一壶

      “孟夏,天子衣葛布、食新麦、劝农桑……断薄刑、赦小罪……后妃献茧,天子饮醇酒、用礼乐……”

      “仲夏,关市无索,君子斋戒……”

      虞氏家主每月见一次小陛下,平等对坐,背诵一些秘传的晦涩文字。

      小陛下终日繁忙:嵩太后延请的数名孔氏大儒为帝师,每日晨起便有的教导和功课费神;白日里端坐听取尚书令与之下六部官员论政,又有新近重建的尚书省六姓世家需要平衡、揣摩母后所施展的权谋心术,特别是昨日中州刘阀一纸檄文传遍天下,掀起朝堂滔天大浪与天下口舌纷纷;唯有夜了,回到独居的行宫卧房,唤一声‘蔻蔻儿’,方有销魂滋味享用。

      是日,沦陷故都:疯草繁茂掩盖道路、藤蔓攀援欲遮大楼,大有海岸线边上那些上古遗迹的三分风貌,野人穿行期间舒适、恍若家园;神驾降临地下室,众生匍匐,只有那数百上千绑在架子上的活尸毫无反应、她们没有神智。

      神说:“该生了。”

      羊皮卷记载:神谕,众神子出世;于是,众神子出世。这是神的威能,神的恩赐。

      于是,从早上开始一直到傍晚,从那些肚子鼓鼓的活尸腹中不停的爬出一个个白鳞幼兽。它们生下来便循着兽类的本能喝光羊水吃掉胎盘,又有着人类的本能、爬上‘母亲’的身体寻找奶水;两者的本能融合,开始用细碎尖牙细细啃噬□□。吸允、细嚼、吞咽……

      神说:“吃吧吃吧,快快长大。”

      羊皮卷记载:神慈悲而慷慨,宴会丰盛。

      房宿城、心宿城、尾宿城……白鳞仇四、白鳞裘四、兜裆宫七……

      ‘胎生’的黑毛藏匿在‘巢生’的黑毛群中,繁多的数量难免生出几个略有灵智的,偷偷传达嘲笑的字句:“其实,我们才是最厉害的,无论谁睡了母黑毛、生下来的都是黑毛,只要公黑毛睡了什么东西、生下来的都带黑毛……”

      天日昭昭……

      东南行宫,站朝会的官员们退去,留下四人议事。尚书令孔方使一个眼色,礼部部长袁教授上步跪倒:“陛下、太后,中州刘阀欲夺天下民望,其心可诛!既然他那檄文之上,说得出无心问鼎之意、说得出要练兵来驱除外敌,陛下何不下达一道诏令,以天下共主之名、以再虞王朝之名,令其举家出仕再出兵……”

      太叔少主与司马少主联袂而上,跪倒拜倒:“陛下、太后,我两家在中州耕耘之基业为刘阀抢夺一空、含长房嫡系在内的数百近千人为刘阀所杀……既然那刘阀如此霸道,别的计谋也是曲折,干脆就应了刘老儿所请,命他中州遣军来战!咱们也无需任何手段,战阵之上必有损兵折将!再者,任他争夺名望,以名为缚,以期伤其筋骨元气!”

      嵩太后心思不在,不置可否;小陛下轻抬大袖,变声期的嗓子稳稳道:“明日再议。”

      嵩太后携小陛下去往行宫后殿,虞阀吴阀家主、张阀秦阀商阀少家主在座,母子二人得礼遇而可旁听、坐的倒是上座。

      商阀少主眼观鼻鼻观心:“唐阀动了,我北州不欲与之为敌,敌之不过。若是强自相争,从三昆仑到七连山,再到贺兰、阴山一线谁来戍守?更莫说内守太行、蓄夺燕山之谋。此来临行之时,父亲嘱托了一句话,让我带来说与各位听听:莫逼得唐阀动了弃守昆仑关口之心,否则,万事皆休。”

      张阀少主有戏文相传之潇洒:“商阀坐定北面,想来无虞。唐阀坐定西北,名声腐臭。西州、西南,山川地势阻碍,天时在我。”

      秦少主笑而不言。

      吴阀氏家主问计:“虞兄,此刘阀奋起,传檄天下,只怕民情汹涌?”

      虞阀家主笑笑:“或者顺水推舟,邀其出兵收复故土;或者铁锁横江,只待民心沸腾之时截胡便罢。”

      吴阀家主颔首:“以虞兄之意?”

      “皆可,”虞阀家主笑笑,毕竟余威煌煌,“都好商量。”

      “那就双管齐下。”吴阀家主笑颜浅浅,定论。

      张阀少主心思一转,拱手道:“吴世叔,我张阀正陈兵于太行。”

      秦少主表情泰然,拱手:“吴世叔,晚辈回去便和父亲商议。”

      夏点书曾经练兵的机场,天下有数的几驾飞机起降……

      天日昭昭……

      张宿城的修车铺还在,生意门可罗雀。‘左老板’走了、寡妇走了、小染母子三人也走了,连有鵬也在前几天走了,拖家带口的修车工们越发感觉到失去了安全感。即使二楼的某一间套房里依旧堆积着足够的粮食和生活用品,即使张老爷的手下不时还是会送点东西过来,但已经只是简单的粮食了。即使逃亡跑路的车子早就准备好了,但是,又能逃去哪里呢?去了之后靠什么养活一家人?哪有这里的吃食来得容易……

      张宿城中的许多人都已经搬走了,门栓和长条妹一家依然住在这个陈旧的街区,两人更是代替了伶伶的位置,负责管理修车铺上二楼的粮仓。

      今天饭后,当了一辈子老农的老人又开始念叨:“这个时候的粮食哦!吃着倒香,这么大的人情可怎么还喔!”

      长条妹嘴里米饭还没咽下:“爹,您老放心吃,这是您女儿女婿靠着本事赚回来的!”

      长条姐抱着小孩叹息:“妹妹,不是你姐姐姐夫不肯出去上班,实在是,那些工作也只管三餐饱饭、又把人当畜生使,即使这样也有许多饿极了的流民抢着干,我放得下身段也没法忍心和他们抢食……”

      门杠成熟了许多,转移话题道:“姐夫啊,听说了中州刘家的那一篇檄文没有?我就想了,如果刘家的大军真的打过来,我估摸着别家也不好继续站在旁边看着吧?等到东州收复了,我和长条妹也不好再这么瞎混了,怎么办呢?”

      老农大乐:“我这膝下无子,乡下不是还有几亩土地么?凭着俺侍弄庄稼的本事,发不了大财,还能饿着你们?”

      长条妹姐夫会意,勉强一笑,见识大为不同:“东州打烂了,收复回来之后还是要建设的嘛,咱们到时候一起干点啥不能活命?只是……这世道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太平?咱们一家在太平之后又能靠什么起家?甚至,怎么才能平安活到天下太平那一天?妹妹妹夫,关于这事儿,我想了太久,虽然耽误了这么多时间,但也总算是差不多拿定主意了……”

      白日昭昭,深山喝止犬吠……

      左守常杵着登山杖溯溪而上,带着半路收留的流浪土狗和小畜汇合,两人外表憔悴却反倒映得两双眸子太过精光灼灼、望之只觉‘神目如电’。左守常埋头痛饮溪水后用手梳理头发,轻易薅下许多头发;小畜眼底深处的坚若磐石仍在,那股颓唐却已被化尽、有希望在酝酿。

      白日昭昭,练兵场上热火朝天。

      夏点书手下被拨来十万大军:五百人一营、四营为一团加直属队总计三千人,二十个团六万人的正规州军;又一千人一营的精锐加强营十个,计万人;又配给军部的参谋等文职系统千人,其余的近三万人都是掺杂二线三线部队的新兵——这么大的数量规模,独立的指挥权,早已超越了曾经的经验范围。

      夏点书第一急切的便是排查摸底:白天四处赶场、要求各团营演练战法来看,晚上会见主将副官等人,还要抽空熟悉军部直属部门的职权范围和运作规则……

      只可惜那位左大仙又恢复了爱理不理的态度,问过一句“有何建议?”,答你一句“要么自己想,要么去和刘阀商量,我又不是你爹。”……

      夏点书只能靠自己。

      今日天还没亮便乘车离开刚刚设立没几日的军部,有鵬开车、冯摇作陪,前后的保卫车辆和随行参谋组成车队,在朝阳初升时来到这一处原珍贵州军的驻地。

      团座来见,少有客套,直入正题,引入校场。

      校场不足大,四营兵卒和直属队排开拥挤。

      红日如火升腾,夏点书迎之动员:“野人入寇、家国凋零,我中州雄壮檄文已传遍天下,人人称颂英雄豪气之余,也不乏有人嘲笑我们自不量力!刘州牧把你们托付给我,将整建一军伺机而出,扬我中州男儿威名。现在,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团座上检阅台:“兄弟们,刘家主养着我们……”

      第四营摆开架势,刀盾兵、长戈兵掺杂着短弓手,护卫着长弓兵和营座的小小中军摆开各种阵型演练:防守的圆阵有动静变化,进攻的锋矢阵形也有中军作为预备队,夹杂在其中的装甲吉普指挥车和通讯车辆其实和谐,心痛的是只有军官才配有枪……

      第三营的阵型变化敏捷一些,第二营又多了投掷投枪的手段,第一营更多了几辆吉普车和普通卡车、足以运送一个连队进行突进;团部直属队配有更多卡车和少量迫击炮、复合弓,演练了摩托化投送兵力阻击,配合两腿行军的步兵进行简单的围歼战术;图上作业演习,军部参谋小胜……

      未及中午,看精锐加强营,摩托化的步兵……

      天色将晚,看那些扛着刀枪站在那里还算一回事,跑起来就乱套的二三线部队……

      今日早早归来,夏点书召集军部的高级参谋人员会议,道:“跑了几天,我已经大概有数了,剩下那些暂时不急着跑完。我现在想听大家讲讲,一讲对咱们刚刚组建的这一军的看法,二讲对敌人的看法,三将对今后的训练方案和战术的判断。”

      高级参谋们都是各世家门阀调来,虽大多庶出,不过不能免俗、完全只有刘、公良、宰父三姓,刘姓自是其中魁首。

      三姓四人在座、尽皆壮年不得志之人。

      为首者刘云暗当先应声,起身拱手、定下基调:“夏将军、各位。家主传檄天下,明言不争问鼎、只为义气正道,此新建之军将不日得旗,择机出川而战!夏将军巾帼不让须眉,得家主之信、更与我等荣辱与共,故当尽心尽力与之谋划。方能不负此行,脱颖而出。诸位以为?”

      刘城遥颔首高傲:“随将军跑了几日,想来,家主檄文所言非虚。这十营一万人的精锐足见诚意,无论如何计算,放眼中州也凑不齐几个一万人,当得上精锐二字;其下便是六万人的正规州军,已是三十万州军中的两成,足堪大用;余下的除去军部千人,皆是二三流。可拣选整训,也可直接充实扩编他部,各有小小利弊。”

      公良百尺接上:“至于敌人,我们手上只有生物研究所提供的数据,简单来说,在个人的身体素质上,咱们手下的士卒普遍不如。说来可以凭借结阵取胜,最大的问题却在于没有队伍和对面真正打过。野人擅用什么兵器?惯用什么战术?配给的是什么武器?我们一无所知,两手抓瞎啊!”

      宰父风秋面有忧色:“除了战阵之上,咱们更不能忽视了东南吴阀甚至皇家虞阀的态度,被利用倒是不怕、战阵之上正好扬名,只怕被出卖了、弄一个‘出师报捷、身已殉国’,只怕从粮饷到同行都被处处掣肘、把咱们的精力都给耗费在这些不相干的地方。”

      参谋们毕竟只是出主意的人,将军才是作决定和承受战败、享受战胜的人。

      夏点书对四人的能力和来此军中的意图有所猜测,不管他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唤有鵬和冯摇换上东州地形全图,将自己指挥的几次大小战斗款款说来,从人员和武器配置到补给点补给量设置、从敌人那边的应对到自己这边的试探和改变,把包括许多战斗细节都尽量解释清楚……

      天色将晚,夕阳余晖斜着洒进宽大的会议室,为她的面容镀上金黄,晚风扬起她的短发温柔抚摸棱角脸庞……

      刘彩文有些看呆了。

      夏点书发现了来人,不能不去迎接刘阀长孙:“刘公子,有事吗?”

      “没事,父亲托我给大家送点酒食来,你继续讲啊,我也顺便听听。”刘彩文不曾见过如此这般风采的女子,突然有了惊若天人之感。

      夏点书将之迎了进来,对众参谋很随意的说道:“今晚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议,冯摇,让人准备点吃的送来,咱们边吃边谈。不要在意这些细节,”看四人不识刘彩文,简单介绍道,“这是刘阀长孙刘公子。”

      四人各自谦卑,刘彩文应对得宜:“父亲说,今日乃是新军各部属全数拟定之时、明日将授军旗将旗,为贺喜特来亲告,带了一点薄酒以谢诸位操劳。说来,在座都是有大勇气大决心之人,有幸今日相识,仍为时未晚……”

      “将酒菜拿出来摆上吧,你们边吃边听、边吃边谈……”

      风起残阳,夏点书指点指点九州地形图,挥斥方遒。

      风起残阳,小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酒壶,抿一口辛辣,递给左守常。

      风起残阳,胖掌柜以酒精麻醉饥饿感,趴在柜台呼呼大睡。

      风起残阳,屠子和滟滟相拥睡在西向的山坡,酒瓶里滴酒不剩。

      风起残阳,冯摇有些微微走神。

      风起残阳,瘦马东南的临时行宫,蔻蔻儿口含着什么渡给小陛下。

      风起残阳,最后一个出世的白鳞胎儿吃干了活尸的心肝肠肺,想要从颈部出来,卡在那里一声尖叫尖细……

      风起残阳,牛彪子将那一沓钱甩给破烂房屋中的年迈父母,撂下狠话:“爹、娘,我从军去了。整天在这小地方和自己人内斗不是好汉,我要出去和野人玩玩!死了便罢,搞不好还能混个将军校尉什么的回来荣归故里,那个什么、对,打马游街!”

      说罢不欲看父母脸色,大步走到厨房的水缸前,舀起一大瓢清凉的泉水咕咚咕咚灌进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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