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吻

　　弗洛伊德说：“人类世界就是一个悲剧。”
　　雁城距离首都相对较近，航班班次也多，几人乘的是正常航班，也不过两个小时的飞机就到了，晏然突发奇想，把自己对于三年前那场案子的记录给沈岱宗看了。沈岱宗得出的侧写和他当年描画的犯罪嫌疑人形象相差无几，但偏偏和最后警方认定的“凶手”几乎毫无相似之处，令人大跌眼镜。
　　连沈岱宗都有点困惑了，“难道世界上真的有超脱寻常规律、完全不符合犯罪心理的凶手吗？”又翻了几页，突然很认真地说：“我觉得你是对的，至少，凶手是个陌生人，当年那个案子，恐怕真的有问题。”
　　“可是老师也亲自看过卷宗了，他说，所有对犯罪心理学有所涉猎的人，都觉得这个案子有问题，但是……所有精通刑侦学的人却又很坚定地认为，这起案子动机成熟、证据确凿，它的结案，是毫无悬念的，”，晏然叹了口气，“但愿他们真的没有抓错人，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不然，我都无法想象这样的人，在流窜在外的这三年里，能犯下多少事……我始终坚信着，一个会恶意谋杀素昧平生的人的凶手，只要一拿起屠刀，他就无法停止。”
　　“弗洛伊德说：‘人类世界就是一个悲剧。’很多事情，你已经尽力阻止了，却还是不可避免地会发生，对此，我们唯一能做的，只能是说：‘对此，我感到遗憾。’”沈岱宗把晏然的笔记本给关上，把人揽进怀里，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说真的，我觉得我们这个职业真的，需要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才能坚持做下去，但是一旦坚持下来，那种挽救生命于水火之中的成就感，可能是其他所有职业很难比拟的，”晏然轻轻地说道，他对沈岱宗的怀抱很是满意，“只是我估计，下了飞机，看了现场，说不定又能省下一顿晚饭。”
　　雁城市公安局。
　　几人刚到，就受到了当地公安局郝局长的欢迎。郝局长的名字叫郝仁，这位仁兄确实是位好人，晏然远在首都，都听说过这位局长负责任、勤工作的名声，两年前曾经因为雁城市的一起绑架案而连续奋战在第一线长达96个小时，当从绑匪手中救回被绑的富二代时，这位郝局长激动地说了句；“太好了！大家辛苦了！”就直接晕倒在了现场。这一事件被记者记录了下来，当年就成了“感动华国十大事件”之一，最可贵的是，有记者来访，这位郝局长却直接急了：“我们一整个局都没人4、5天没睡，凭啥就采访我啊……”
　　看过报道的众人对这位局长的印象都很好，况且郝局长天庭饱满、双颧较高且明亮、下巴圆润饱满、心宽体胖，这样的人本身也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晏然和他握了个手，发现这位老局长的手里都布满了茧子，一时之间竟有些感动。
　　郝局长专门开了一间大会议室，来接待众人，众人一坐下，他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就开始说案子了，显然很是注重实干。
　　“是这样的，5天前，也就是7月9日，我们突然接到一起失踪案的报案，报案人是失踪者的母亲，她的女儿叫吕燕，中专毕业后就来到雁城打工，吕燕和母亲的感情很好，她来城里打工是为了凑齐母亲心脏搭桥手术的手术费，两人每天都会打一通电话，但是从7月7日开始，吕燕一个电话都没打给她过。
　　按照吕燕的母亲的说法，吕燕在雁城的一家餐馆打工，但当我们去到那家餐馆才发现，那家餐馆半年以前就停业了，一直在等待转让，很明显，吕燕不可能还在这家餐馆上班，但她从半年前开始，每个月寄回家的钱不降反升，甚至还一直和母亲说自己说不定很快就能凑齐手术费、回家乡陪母亲了。
　　那天吕燕母亲在的时候，一直反复强调吕燕是个好女孩，绝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们按照她的说法找了一整天，却一点线索都没有，没有人知道这姑娘后来去了哪里。
　　结果吕燕母亲一走，我们一个小警员才畏畏缩缩地说，他之间见过吕燕，是在一次□□肃查活动里，是个坐台小姐，浓妆艳抹的。他说他当时看到其他坐台小姐被扣住了，都在抽烟，或者小声交谈，就吕燕一个人蹲在一边，给她母亲打电话，还边笑边说什么都好，让母亲不要担心她。
　　他当时觉得这个女孩子多半是一时失足，况且被抓进来的时候也没干什么事，就不想给她留个大污点，在登记名录的时候就看了一下她的身份证，没有登记上去。
　　我们这才找对了破案方向，到了吕燕上班的夜总会一问，才知道，吕燕是在7月6日晚12点30分左右回公寓的，而7日开始，就没有人见过她了，结合她同住室友的说法，我们基本可以断定，她是在回公寓的路上失踪的，而且，也基本可以断定，她的失踪是毫无预兆的，可以说，绝对不是基于她本人意愿的。”
　　吴森听着案情，说道：“这样的话，她回家路上有监控探头吗？”
　　郝局长深深叹了口气：“最可怕的就在这里，这件事发生在雁城市集林区，那里是有名的红灯区、贫民窟，我们整治了无数次，可那里本身就是城乡结合部，流动人口大，有一片广大的棚屋区，还有无数拆迁钉子户，乱的一塌糊涂。
　　我们光是今年开始，就先后两次，在集林区布设了200多个摄像头，到现在，没有被各种小混混、地头蛇破坏、能正常运行的，不超过20个，而且那里人一见到像我们这样穿警服的就跑，根本什么都查不到。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我们因为吕燕的事，到处走访，有几个警员便衣进入了集林区的各个大型娱乐场所，旁敲侧击地打探，才发现：从去年9月份开始，不完全统计，已经有13位和吕燕一样身份的姑娘失踪了。
　　但是这些‘小姐’本身就是社会边缘人物，不受关注，连失踪了，都没有人报案，我们才完全被蒙在鼓里，现在通过调查，这么庞大的数量，已经不可能是简单的失踪案了。”
　　郝局长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他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A4纸，语调沉痛地说道：“我们在今年5月收到一封匿名信，当时我们没有收到任何报案，纸上也提取不到指纹，所以我们以为，这只是个小孩子拙劣的玩笑而已。”
　　这张纸明显不太平整，想来曾经被扔在杂物堆里相当长时间、不受重视。
　　上面写着：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我帮你们杀掉了那群婊子、人渣，你们应该感激我！
　　JACK
　　整张纸都是打印出来的，没有一点透露出凶手本尊的可能。“从开膛手杰克以后，是不是所有连环杀手都有了借口，”晏然看到这个署名，冷笑了一声，“把残杀无辜的女性作为自身武力象征的假卫道士，真是令人作呕。”
　　沈岱宗看了一眼，说道：“使命型杀手，如果不抓到他，这一切停止不了的，他自认为是社会的清道夫，应该受到嘉奖，同时，他杀人，应该是有固定形式的，杀人在他眼里，是很崇高的仪式才对……这样的杀手一般有一定程度的精神变态，不会有很高的组织力，应该会在犯罪现场留下一定的线索才对。”
　　闫瑾突然问道：“所以，至今，你们一具尸体都还没有发现，对吗？”
　　郝局长擦了擦汗，说道：“是的，什么都没有发现，这些人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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