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宫不覆

　　储秀宫，琼华殿，与外头骄阳不同，几盆冰块霎时清凉。
　　跪在冰凉的大殿上，几道薄纱后的高位均不出声，空旷威严。
　　许久，皇后娘娘温顺地看向太后：“母后您看，儿臣瞧着这几位秀女都可人的紧，跪久了母后可得心疼了。”
　　“先叫起来吧。”太后一脸慈善:“起身挨个回话。”
　　随着太后的准许，几位秀女站起身，眼观鼻鼻观心，屏息凝神。
　　第一位秀女缓缓向前一步，声音有些低细：“臣女郁有容，家父右丞相郁潜，臣女向皇上，太后，皇后娘娘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可会些什么？”皇后温声出言。
　　“臣女略懂些琵琶。”郁有容低头怯怯地答着。
　　“那便取琵琶来。”齐嘉帝突然出声，冷冰冰地语气，毫无一丝感情。
　　不一会儿，一太监便取来。郁有容颤颤接过，坐在一旁的秀墩上，因一时紧张，琵琶声也显得孱弱，没两句就赶紧慌张地跪下请罪。
　　“丞相教女便是如此？”齐嘉帝将茶盏摔下：“大殿失仪，郁潜革除丞相一职，郁氏此后不得入宫。”
　　齐嘉帝话音刚落，郁有容立即失色跌坐在地上，没等反应过来，两个太监已经将她拖出琼华殿，连声冤枉都未喊出。
　　“你，你，还有你，躲什么！”齐嘉帝声音一沉，指着最后三个秀女：“怕朕？”
　　天子一怒，子民何言？
　　三位秀女不敢驳斥皇上，忙不迭地磕头请罪，齐嘉帝眉头皱了皱，转身一甩手，三位秀女也被拖了下去。
　　伴君如伴虎，如若不是早听爹爹说右相贪赃枉法，纵然底下人作乱，皇上有意处罚，我怕也与身边的几位姐妹般脸色苍白，身形颤抖了。
　　第二位是文嫣，多少还是被吓到了，只见她上前笨笨地移出一步：“臣女文嫣，家父易文公，臣女拜见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愿皇上，太后，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福寿永存。”
　　“嫣儿一张小嘴怎么这般甜，”太后颇为高兴。
　　“儿臣也觉得文家这女儿讨喜的紧，竟让儿臣想起了家中幼妹。”皇后温和地附和着太后。
　　“母后与皇后若喜欢，那便留了，”谈及太后，皇上收回了方才的凌厉：“朕近年忙于朝政，对后宫多有疏漏，这几年全凭母后帮皇后操持，让母后受累了。半月前，朕从洛川传信给翊儿，也就几日即能回京，”。
　　“翊儿？”太后昏黄的眼神有了一丝激动。

　　当朝太后并非齐嘉帝亲母，是先帝的庄妃。
　　齐嘉帝的生母是前朝敏敦皇后。听闻，先帝与先皇后琴瑟和谐，相敬如宾，然党派之争将黑手伸入后宫，怀孕的敏敦皇后无辜惨遭迫害。
　　后宫女人又岂是良善之辈，先帝庶兄三王爷的生母景太妃趁先皇出宫之际，下药残害敏敦皇后，幸而当初刚入宫的庄氏撞见，冒死将药调换，随后又暗语警醒敏敦皇后，这才险险保住腹中孩儿。
　　患难之交终成友，数次相伴，敏敦皇后与庄氏格外珍惜这份姐妹情谊。可景太妃一计不成又施一计，敏敦皇后难产了，临终前，将齐嘉帝托付给庄氏。
　　尔后，这二十几年，齐宣帝前朝铲除三王爷，庄氏被册封庄妃，把持后宫，抚育齐嘉帝。虽说后来有了七皇子齐翊，可二人亲如手足，齐嘉帝更是在登基之日破例将庄氏奉为太后，感恩致敬。

　　“母后，”皇后抿嘴微微一笑：“半月前皇上就告知儿臣此事，只怪儿臣贪功，一心想要给母后个惊喜，这才迟迟未告知母后，母后可别怪罪儿臣。”
　　“不怪，不怪……”太后眼角泛着泪光，轻轻拍着皇后的手：“是母后，让你们为难了。”
　　“既然母后方才对文公小女难得珍视，那朕今日再许翊弟一门婚事。”皇上爽朗地笑道:“江福海，即刻传旨，朕今日将易文公小女文嫣赐予七王爷齐翊，择日成婚。”
　　“母后，瞧，我刚说这文家女儿像自家小妹，现在，这七弟妹果真成了咱皇家媳妇了。”皇后一脸喜气，又低头俯视着殿内“文嫣，还不快快拜见母后。”
　　文嫣一愣，先前差点以为要进宫了，幸好皇上将她指给了七王爷。这七王爷，别的不说，一年四季游山玩水，可比待宫里有趣得很。思及此，文嫣欣喜地伏地磕头：“文嫣拜见母后，叩谢皇上，皇后娘娘。”
　　“好孩子，快快起身。”太后心满意足，瞧着文嫣又多了几分宠溺。

　　常言帝王最无情，悲喜不过遮人心。
　　不过一次秀选，除了一个右丞相，促了一桩皆大欢喜的婚事，这一切，恐怕都在嘉帝掌控之中。所有的命运，在嘉帝眼中不过皆是一步棋局，能不能走得好一点，能不能走出下一步，能不能保全到最后，全凭你的价值。而人最大的悲哀就在于，听天由命，过早的把自己交于别人。
　　心中如水清冽，借我一刻光阴，把你看得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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