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光暗

　　“纲吉，我的名字是泽田纲吉。”

　　少年使用着不太熟练的本地方言向Giotto介绍自己，像诉说誓言般庄重而虔诚。Giotto不知道少年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决心，但他能够感觉到少年在说出他的名字的时候的慎重。仿佛这个名字有着特殊的含义，不论是对于面前的少年，还是对于他自己。

　　“泽田……纲……吉……” Giotto反复念着这个名字，对于适才心里生出的那个想法感到好笑，不过是个陌生人而已，虽然很可爱。

　　“很拗口的名字呢，这是日本的名字吧？姓在前，名在后，我在书上看到过。”

　　纲吉点点头，道：“叫我阿纲就可以了。”

　　“阿纲？”Giotto重复又念了一遍，指着自己道：“我叫Giotto。”

　　纲吉迟疑了一下，但他还是乖巧地点头，并没有因为告诉他的名字不完整而生气。他小心翼翼地睁大眼睛打量着他，眼中有着看到某种不可思议的事物的惊奇。

　　Giotto疑惑地眨眨眼，他有种被面前这孩子透过自己看着自己身后某处的错觉。

　　“你怎么会在那种地方？” Giotto问道：“你家里的大人呢？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纲吉一愣，而后眼神开始闪烁，回答的话也变得吞吞吐吐：“那个……这个……”

　　Giotto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这少年隐瞒了什么，但他坏心眼地继续道：“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家里人会担心的哦。”

　　纲吉犹豫了一会儿，怯生生地抬头瞟了他一眼，抿紧了唇，满含委屈的神色。

　　“回……回不去了……”

　　这次轮到Giotto愣住了，“回不去了”有很多种可能，一种是已经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而第二种是有可以回去的地方而无法回去或者不能回去。

　　眼前的少年明显是属于第二种。

　　“迷路了吗？没关系，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然而这次，少年始终沉默着。

　　Giotto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藏住所有的思绪，光影交织之间形成令人窒息的静默。他突然笑了起来：“这样啊，是我多管闲事了。”

　　纲吉明显一愣，错愕地看向他。

　　Giotto转过身，背向纲吉摆了摆手：“这之后我还有事要办，拜拜。”

　　虽然有些不忍，但这孩子身上疑点太多。Giotto不能确定这孩子是不是抱着什么目的来接近他，或者是受人利用。

　　“那个……”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弱弱的呼唤，Giotto脚步一顿。

　　“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暗自叹息一声，说不清是为什么，Giotto心里始终存着些期盼。

　　“嗯。”他微微回过头，弯起眉眼:“小事，不用放在心上。”

　　不管怎么说，这一定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有多少年了呢？没有再见到过那么清澈纯粹的眼神。今后，大概也……

　　半个小时后。

　　Giotto站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心里由衷而来生出深深的无力感。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掩藏在黑暗之中。

　　侧过头向身后瞄了一眼，Giotto黑线，那家伙该不会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吧

　　迈开脚步继续往回走，夜晚的巴勒莫并不平静，光天化日之下无法遁形的黑暗往往在夜晚滋生。肆无忌惮的嬉笑声渐渐接近，Giotto这才想起外套落在了刚才的少年那里。

　　没有了宽大外套的遮掩，Giotto过于耀眼的外表在夜晚人烟稀少的街道里无异于招摇过市，明明他已经很注意避开会碰到危险的地方，毕竟身后还有那样的一个孩子。果然来人看到Giotto之后立即露出贪婪的目光，摆开阵势，看样子是想要以人数的优势来抓住他。Giotto叹了口气，这些普通的混混，他还不放在眼里。

　　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些人，Giotto踩着为首那人的肩膀循循教导：“大家都是在同一个城市里讨生活的人，我并不想为难你们。但你们都是手脚健全的大男人，为什么不去找个正经的工作，非要做这么危险的营生呢？看吧，还好今天碰到的人是我……”

　　如果碰到的是阿诺德……

　　Giotto甩甩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在这几人痛哭流涕的忏悔当中将人放了。大概今后晚上的巴勒莫也会少了几分危险吧！正这样想着，身后不远处响起了惊恐的救命声。

　　“救命——”

　　声音里带着异国的腔调，间或夹杂了几句听不懂的话，Giotto立即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大眼睛可爱少年。一脚将刚刚才被他教训过的混混踩在脚底下，Giotto无奈道：“刚刚在角斗场里，你不是逃得挺欢的吗？”

　　这个少年的身手不错，进退有序，明显是受到过严格的训练的。怎么才这么几个混混就吓成这样？

　　“因……因为，太可怕了。”少年抖抖索索地道:“就忘……忘了逃了。”

　　这样也能忘了吗？Giotto扶额。这时候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想到这里，他扯着脚下那人的头发迫使他仰起脸问向还在抖着的少年：“这个和角斗场里的那个，哪个更可怕？”

　　少年仍旧裹在他落下的那件宽大的外套里，闻言露出两只眼睛飞快瞄了一眼：“两个都可怕！”

　　“那你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会逃？”在角斗场里的时候和刚刚，到底对于这个少年来说有着怎样的区别？Giotto突然对此很感兴趣。

　　“因为有杀气……不逃我就会受伤。”

　　只对杀气有反应呢！Giotto有些明白了，眼前这个可爱的少年应该是在很安逸和平的环境下长大的，大概是哪个家族培养出来的孩子，所以才会对普通的混混毫无办法。

　　“那，刚刚为什么不还手？” Giotto 放下手里的脑袋，任由那几个混混逃走。他走到少年身前，温热的气息掠过纲吉的耳边：“你能做到的吧！”

　　非常肯定的语气，Giotto一早就看穿了纲吉的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有所怀疑。

　　“我讨厌暴力！”少年皱起眉头，后退一步和他拉开一些距离道：“就是因为总是遇到这样的事，我才会那么讨厌黑手党。”

　　少年似乎是想到了某些不好的事，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是Giotto却笑了起来，他想他明白了，这个少年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保护某些东西而被培养出来的。他伸手揉了揉纲吉的头发，一如想象中柔软的触感。

　　“黑手党啊……”他喃喃念道，意味深长。然后笑吟吟地问：“一直跟着我，是没地方去吗？”

　　纲吉的脸刷地红了起来，还好现在是晚上，除了他自己也没人发现。

　　“呵呵呵，”Giotto觉得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经历过的最好的一件事了，他直起身，向纲吉伸出手道：“既然没地方去，那就暂时到我那里待上一段时间吧，直到你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了为止。”

　　一阵微风吹过，将弥漫在天空上的云吹开，使得皎洁的月光倾洒在静寂的街道上，Giotto背着月光的身影微微透出些银白的光。纲吉不自觉间就呆呆地点了下头，眼瞳里倒映出Giotto率直的笑容，像是抛去了某种烦恼，清爽地而又率真的笑容。

　　并不需要过多的考虑，纲吉将自己的手放在Giotto伸出的手心里。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再教训一下刚才那几个死性不改的混混的时间了。”

　　等Giotto带着纲吉回到酒馆时，已经是午夜之后了。两人摸黑从后门进入，然而等待他们的是盛怒的G。

　　“哦，逃跑的犯罪者这么快就自投罗网了啊。”堵在门口的G的语气像是已将Giotto含在牙齿间咬碎了无数遍般，胆小的纲吉当时就吓懵了。

　　“啊哈哈哈，你还没睡啊。” Giotto头上滴下一滴冷汗：“蓝宝……已经回去了吗？”

　　“啊，我可是被人家的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G带着黑暗的压迫感俯身袭来：“你能想象到被人用‘这家伙真不容易啊’这样的怜悯眼神看着的心情吗？”

　　Giotto灵敏地闪身躲过G的攻击，然而这样一来纲吉就完全暴露在G的面前。

　　“这是什么东西？”G适时收手，居高临下俯视的目光让纲吉觉得自己像是被大型猛兽盯住的兔子。

　　“这个是……”Giotto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路上捡到的。”

　　“哈？”G的语气充满了不可置信：“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捡这东西回来做什么？”说到这里他又问道：“你不是去地下角斗场了吗？”

　　“啊。”Giotto撇开脸，竟然不敢直视G的目光。他说：“就是在那里捡到的。”

　　“彼德那小子呢？”

　　彼德就是保罗大叔的儿子，前天晚上失踪，Giotto就是为了寻找他才去的角斗场。

　　“……天晓得。”

　　就连纲吉都能听出Giotto语气里心虚的成分，如此一来彻底惹怒了G。

　　“你是说你在非法囚禁了未成年儿童之后，又游手好闲地在角斗场里兜了一圈，只捡到了这么个小鬼回来？”G伸手一指纲吉，冲Giotto低声咆哮。纲吉一惊，这才发觉自己如今的处境似乎很不妙的样子。

　　Giotto连忙手忙脚乱地安抚：“嘛嘛，我也不是游手好闲的啦。当时阿诺德也在那里，你也知道那个人的性格啦，再说我也不能见死不救不是？”

　　“哼！”G抱着肩膀气咻咻道：“你每次都是同样的理由，但现在的问题是那些失踪的人怎么办？”

　　纲吉一愣，失踪？

　　“嗯，如果那些人真的被藏在地下决斗场里的话，以阿诺德的能力一定可以将人救出来，再不济也能找出一些线索。但是如果连阿诺德都无功而返的话，那就说明人不在那里。” Giotto摸着下巴开始沉思：“得想办法套出内部情报，我总觉得和那个地下决斗场脱不了关系。”

　　“嘁，你倒是信任那个目中无人的混蛋。”

　　就在这时，进门之后就没开口说过一句话的纲吉小声道：“你们说的彼德，是不是长得很魁梧强壮？我记得他脖子后边长了一颗很大的痣，而且听说他有一个脾气很坏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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