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

　　平乐第二日便出了宫门，这次她盛装打扮，丝毫未有隐瞒，就这样坦然的前往平西将军府了。

　　燕成帝才下朝，便得知了这个消息，他沉吟片刻后，面上略带疲惫道，“随她去吧，她知晓分寸的。”

　　“是。”孙喜明白燕成帝的意思，也不多话。

　　今日早朝过后，平乐公主即将和亲鞑靼这事儿便是广而告之了，对于苏合，也只能说句可惜了。

　　平乐不是不知道她此刻出宫去找苏合，从声誉上来说对苏合、对她都不好，可她需要去见苏合、去见外祖父。她心中仿佛有一头巨兽，这头巨兽虽是被锁链束缚住的，可她现在，很是想要打破这锁链。

　　平西将军府前很是寂静，府门紧闭，平乐下了马车，示意慧竹前去叫门。

　　平乐进去之后并没有见着苏合，反而是先见着了平西将军夫人，也就是平乐的舅母了。

　　她看上去神情很是不好，脸色苍白，身形也瘦弱了一大圈，衣裳都恍若挂在身子上的一般，袖口空荡荡的。平西将军夫人明显的正在守孝，一身打扮素净极了，头上也只有一直银簪充场面。

　　“舅母......近来可好？”平乐见着平西将军夫人，有些无措，对于这个舅母，她心中是有愧疚的。

　　平西将军夫人眯了眯眼，像是极力想看清平乐一般，“舅母一切都好，殿下你可否走进些，舅母这眼睛不太好了。”

　　平乐依言走近了些，平西将军夫人这才隐隐约约瞧清了人。原来这位夫人自从晓得平西将军战死沙场之后，便见天的以泪洗面，不但身子渐渐拖垮了，眼睛也渐渐看不清了。

　　她慢慢拉起平乐的手说道，“殿下都这般大了......”

　　平乐觉着她这舅母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对，接着便又听见平西将军夫人说，“殿下可愿多等咱们苏合几年啊......”

　　“娘，外祖父想见一见公主殿下，我便先带去了。”平乐正不知如何回答，苏合便走了进来。

　　平乐看向苏合，苏合似乎又长高了，他的脸上一丝稚气也无，反而英俊极了。平乐莫名眼睛有些酸涩。

　　“舅母，改日平乐再来看你。这便先去见见外祖父吧，恰好平乐找外祖父也有些事情。”平乐站起身来，冲着平西将军夫人行了礼后便与苏合一同退下了。

　　平乐将军夫人也未有纠缠那个问题，反而笑呵呵的看着两人一同出去了。

　　“苏合......”平乐有些踌躇，“真的是外祖父叫我过去吗？”平乐隐约记得这条游廊是通向花园的。

　　苏合转过身看向平乐，“不是，是我恰好得知了你到了。”看着平乐，苏合心中有些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这到头来，什么也留不住。也许祖父说得很对，这一切都因为他太弱了。

　　没有权势去威迫他人，故而也不会有人在意自己的想法。它若权倾天下，那么平乐又哪里会和亲鞑靼呢？谁又会让她和亲鞑靼呢？

　　苏合带着平乐去了上次去的那个亭子，这是最适合两人独处的地方，下人都在远处看着，两人的对话一丝一毫也不会泄露出去。

　　“苏合，我要和亲鞑靼了。”

　　苏合未有说话，可平乐却觉着这消息他已经知晓了。

　　“我知道，今天早朝，陛下当众宣布了这个消息。我虽不能入朝，可我自有消息来源。”

　　相对无言，平乐扯起嘴角笑了一笑，右手慢慢捏紧了。

　　“不想笑便不要笑，何必为难自己。”

　　“我很难过，苏合，你知道吗，我原本，是不用去鞑靼的。外祖父说得对，君王之爱，雨露均沾，心怀天下。”平乐板起了脸，眼神里有些忧伤，更多的却是一种罕见的野心。

　　“从父皇宠爱我那一刻起，我的命运，便是由着他来掌控了。”苏合未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平乐笑得有些讽刺，“若是好上一点，便是有个好的驸马，有块好的封地，吃喝不愁，荣华富贵，也便是如此了。这要是一个不好了......”平乐话未说完，但是其中的寓意很是明显。

　　“我的命运不也是如此吗？”

　　他和娘亲、祖父不都是为了牵制父亲而留在长安的吗？父亲死了，他又为着平乐被留在长安城中。仿佛每一个举动，都需要那皇位之上的人点头同意才行，就连，他想娶平乐也是。

　　苏合说这话时，神态很是平缓，一丝一毫的激动也无，大概是这个结论在他心中已经酝酿了许久了吧。

　　“你如此不甘，无非是你曾经受宠过，这才无法接受。”苏合看着平乐，缓缓道出，这句话一语中的。

　　平乐脸上的表情从惊讶再到讽刺，最后慢慢回平静。

　　“你说得对，正是如此，我才有些不能接受。”平乐叹了口气，“不能接受，自己被放弃的结果。”

　　“我和你一起去鞑靼吧。”平乐被这话一惊，有些愣住了。

　　苏合笑了，眼神里的恨意却很是明显，“我恨不能杀尽鞑靼人，娇娇，带我去吧。我知道的，你不会想要嫁去鞑靼的。”平乐内心如何心高气傲，只有苏合看得最清楚。这样子的平乐，是不可能甘心的。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会和她一起的。

　　平乐沉默了，苏合的话直中她的内心。她的确不会嫁去鞑靼，她不但不愿嫁给鞑靼可汗，还要闹得鞑靼鸡犬不宁，以慰西北百姓......和舅舅。

　　“苏合，至母后之后，你最懂我。”平乐也不遮遮掩掩了，干脆承认了，“我不会放过鞑靼的。西北那么多城池被屠，这么残忍的民族，只会脏了我。对于这样乐于屠杀的人，最好的办法不就是以杀止杀吗？”

　　“你说得对。”苏合突然大笑起来，平乐从未有见过苏合这般的笑容，虽看似很欢喜，可这笑里满满都是悲凉。

　　“杀尽鞑靼人，带我去鞑靼，我知道，你有办法的。”苏合笑过之后歪头看着平乐，平乐竟觉着他有一点可爱。

　　“好，去便去。出了这长安城，便天高地阔......”任你我逍遥。

　　平乐这才板起脸，预备和苏合说些正事了，“对于这次和亲，父皇让我随意提要求，这个要求很宝贵，但是又可以随便提，只要在我父皇的容忍条件之内。”

　　苏合未有说话，示意平乐继续说，平乐看了苏合一眼，继续说道，“我在大燕有两件事放不下，一是母后的仇，二便是苏家。母后的仇，我已经找到了当年的幕后黑手，这事因着涉及了父皇，是故很是容易便能够解决。而苏家，我原本是害怕我他日在鞑靼做了什么，从而引起父皇迁怒，这才预备着想要你们回到陕西区。”

　　“陕西是苏家的老本营，在哪里，苏家比较安全。可这次若是带上你一同去鞑靼，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松口。况且我还准备提出多带点‘侍卫’。”

　　“倘若是这般，的确有些不好办，不若我扮作一个侍卫，和你一同前去吧。”苏合扣桌，眉头些微皱起，苏家的事儿不好办，却又必须要办。

　　“侍卫的事儿比较好办，他们皆以为父亲死了，苏家便倒了，哪儿那么容易呢。苏家有一批私军，在祖父手中，但能不能要过来，便要看你了。”这是苏家的秘密，可苏合就那么轻描淡写的说出了口。

　　“好，我会亲自给外祖父说的。”平乐勾唇一笑。

　　“苏家的事儿一并说了吧，这事儿也好办，祖父现如今也不过是在朝中挂个名头罢了，辞职了事吧。理由便是，扶灵回乡。我到时再直接来找你便是。和亲队伍何其庞大，找寻起来很容易的。”

　　平乐虽然不想苏合隐姓埋名，但也明白这是最好的办法了，只得一叹气。

　　“不用叹气，我既然是去杀鞑靼人的，必是会让他们知晓，我苏合，乃是平西将军苏承安之子的。”

　　平乐不再多问，既然晓得苏合心中有所打算便好，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她不也隐瞒着苏合她内心最深处的野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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