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

　　可谁料容妃还尚未前往坤宁宫，六公主反而先找上门来。

　　“你们都出去，本宫有话和母妃说。”六公主一进来，便气势格外的足，直接挥手示意宫人都出去。

　　永和宫中的宫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六公主俏脸一板，一双眼里满是阴鸷，扫视过众人后厉声道，“还不快出去，你们不想活了吗？”

　　容妃未有说话，死死盯着六公主，六公主却不像昔日一般惶恐，反而极其有气势。

　　这些宫人一见此情势，立马便退了出去，徐嬷嬷倒是有些踌蹴。

　　“徐嬷嬷，没听见本宫的话吗？滚出去！”六公主挥袖摔下一个茶盏，面上满是暴戾。

　　“出去吧。”容妃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徐嬷嬷说道。

　　这是六公主出嫁后第一次进宫来，她往昔不论在那辅国公中受了多少委屈，俱都自个儿吞下去了，可这次……

　　六公主看向容妃的表情有些悲凉，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容妃看着六公主轻笑，“母妃的和安公主殿下，这是逞威风逞到了母妃这永和宫来了。”语罢，她看向六公主的眼神便恍若淬了毒一般。

　　“我逞威风……我今日便就是逞威风了，你待如何。”六公主觉着再也咽不下这口气了，便回顶了一句。

　　“啪！”谁料容妃一句话未说，直接上前给了六公主一巴掌。

　　这一巴掌显然是用足了力气，六公主的脸很快便肿了起来。六公主捂住脸，向后倒退了几步，脸上露出一个悲凉的笑容。

　　“我今日也不多言了，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您。”六公主眼皮低垂，声音有些低沉，“您是否早就得知……鞑靼之事。”

　　此话一出，容妃明显有些慌乱，她眼神中透露着震惊。六公主一见容妃这番模样，还有什么不知晓的，当下便了然了。

　　“您果然知道。”六公主颤抖着，“您知不知道，这会害死我们的。不但是您，还有我，还有六个和八哥……”

　　容妃立马便像被踩着了尾巴的猫一般，尖声叫喊道，“你在胡说什么，你究竟在胡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六公主放下了手，哽咽说道，“我都知道了，如你所愿，我成功把持住了辅国公府，世子什么都告诉我了……”

　　说完这话，六公主便直直看着容妃，容妃果真面上惊慌失措。六公主的心瞬间凉了。

　　这事儿，果然辅国公也知晓。

　　其实她在辅国公上并不好过。她初嫁之时尚且与那世子爷温存了几日，可等见着了世子爷那满院子花枝招展的侍妾，她便再坐不住了。

　　再加上那辅国公夫人也不是善茬，她很是在她这位婆母手中吃了些亏。

　　没几日，她整治了一个侍妾后，便失了宠爱，这尚且不算。这辅国公像是吃定了她一般，很是没有顾忌。

　　初嫁的半年，她居然还像那新嫁妇人一般日日去婆母那里立规矩，还得照顾那满院子的侍妾，耳边尽是嘲讽声。

　　这些，她统统都忍下来了。可当她腹中的孩子被碧月那个贱人害死之时，她是什么都忍不得了。

　　辅国公府被她闹得天翻地覆，碧月被她卖去了青楼之中。这时候她才发现，她孑然一身，竟是没得什么好怕的。

　　可笑六哥八哥竟还妄想叫她忍，认为她是在胡闹。

　　最后只有平乐递话说，有事便来找她。

　　六公主心中思绪万千，不知不觉之中眼泪便下来了。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了，你们这是在勾结鞑靼吗？”连她一个弱质女流尚且知晓大燕才是他们能够活好的屏障。

　　容妃这才回过神来，见六公主一副什么都知晓的模样，索性也破罐子破摔了，“什么勾结鞑靼，母妃尚且未有那般糊涂。这不过是一场交易罢，母妃也是为了你好，倘若不是早早将你嫁去辅国公府上，现下你觉着，这和亲这人会是谁？”

　　六公主看着容妃，脑海里回想起多年前容妃处处护着她的模样，竟觉着现在的母妃是这般陌生。

　　在这一刻，六公主才不得不承认，昔日那个处处在乎她的母妃当真是变了。

　　“不要再说得这般冠冕堂皇了，我嫁去辅国公府上，不过是你们的一场交易罢。”六公主顿了顿，说道，“不过是你为了拉拢辅国公，这才选择牺牲了我吧。”

　　“胡说八道，难道你宁愿和亲鞑靼吗？”容妃神情极为恼怒。

　　六公主却露出一个微笑，“我宁愿和亲鞑靼。”

　　坤宁宫中，祝嬷嬷见着一直端坐在梳妆台前的平乐，很是担忧。

　　自从从乾清宫回来后，平乐便一直坐在梳妆台前。

　　她手中拿着一支祥云文的檀木簪子，眼中隐隐有水光闪过。

　　簪子后边雕着三个小字—赠平乐。

　　平乐心绪一下子便有些崩溃了。此时此刻，她不知用什么脸面去见苏合，苏合又是何种心情，她不敢做想。

　　“殿下……”祝嬷嬷实在不愿平乐再这般模样了，她此刻也知晓了和亲鞑靼一事了，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平乐。

　　“嬷嬷，当年母后和父皇的事儿，方便告知我吗？”平乐转过身，看着祝嬷嬷，面上的悲伤很是明显。

　　祝嬷嬷没有见过这般模样的平乐。她此刻的悲伤与苏后故去时候的悲伤不同。

　　祝嬷嬷愣了一小会儿，便点点头道，“殿下若是想知晓，嬷嬷便告诉殿下。”

　　平乐微笑着点点头，手中却握紧了那支檀木簪子。

　　“当年陛下还是太子，皇后娘娘也还是苏家娇宠着长大的小姐。”祝嬷嬷表情有些怀念，“老奴很早很早就跟着小姐啦，算是小姐的奶嬷嬷吧。”

　　“小姐和陛下很早就认识了，老奴也不晓得她们是如何认识的，只是当时老爷是默许了她们来往的，但是老夫人似乎有些不赞同，可最后还是没有反对。”

　　祝嬷嬷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悲伤了，“当时他们还好好的，后来入了宫，开始也是极好的。直到……小姐替陛下挡了那一箭之后，就通通变了。”

　　平乐知晓这件事，这事算得上苏后至死未有解开的心结了。而这事儿，已经很明显与庄妃有关了，她也顾不得是否有人陷害庄妃了，左右这事儿，逃不过那几人罢。

　　“陛下不知从何得知小姐无法生育的事情，便开始广幸后宫女子，小姐自然是不愿的，为此没有少和陛下闹。可是这样闹下去，也只是将陛下越推越远罢了，再后来，小姐就死心了。”

　　祝嬷嬷说完，很是沉默了一阵。

　　平乐突然开口说道，“嬷嬷，父皇他……真的爱过母后吗？”

　　此时此刻，平乐真的很怀疑父皇是否爱过母后，也许是爱过，只是那爱情轻薄极了。

　　“嬷嬷也不知道，兴许是爱过的吧，只是这君王之爱，太过虚无缥缈了。”

　　“我知道了……”平乐脸上都是疲累，祝嬷嬷看着也很是心疼，可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殿下，事已至此，眼见着呆在大燕的日子也不多了，有些事情，不若……早做打算吧。”

　　闻言，平乐突然笑起来了，是啊，是啊，在离开大燕之前，无论如何，母后的仇必须要报。

　　无论是不是庄妃，她现如今，也权当做是庄妃了。

　　“是啊，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安排好呢。”平乐边说边看向祝嬷嬷，“嬷嬷，我走了之后，你便回苏府罢，苏家会给你养老的。”

　　祝嬷嬷闻言愣住后，随后便跪在了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道，“殿下不要赶老奴走，老奴只愿余生都跟着殿下。”

　　平乐面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祝嬷嬷，起来吧，你年纪也大了，本就该养老了。此去路途艰辛，鞑靼的居住环境颇为恶劣，实在不便。嬷嬷，你便留在长安吧，权当做替我看看这长安城吧。”

　　说完，平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得，又说道，“说不得有一日，我便回来了。”

　　祝嬷嬷抬头看向平乐，突然发现平乐的气势一下子凛冽了起来，浑身上下似乎再无一丝一毫的颓败。

　　她的公主殿下，这算是真正长大了。

　　“我平乐，终有一日，会回这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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