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疆

　　第一卷.

　　零.楔子

　　上古龙族，雄多雌少。雌龙每万年产一卵，每万年孵一卵，聚此万年中龙族亡者之神力。

　　然神龙不老，又鲜有战死，亿万年来佼佼于族中者屈指可数。即使如此血脉单薄，不过百十余，然仅一可敌天兵十万，全族有灭世之能。

　　不得不防。

　　天帝忌其神力，数次派兵攻打龙谷，目的不在于取胜，只希望能够牵制住龙族的发展。

　　——天界6410万年，宿彦帝与龙君战于龙谷，帝殒。同年宿彦帝次子继位，称夏原帝。次年作法预:

　　三界繁华尽于龙。

　　——天界6413万年，龙后白溪产下一枚龙蛋，通体雪白，大祥之兆。同年，夏原帝召各路神君共商屠龙大计，

　　——天界6414万年，战神长垣率百万天兵赴龙谷征讨。龙族齐守于龙后殿外，却正中神君的屠龙阵，不死即伤。龙后拼死长啸，战神急于应战，而忽视了龙后身后坠入人间的龙蛋。

　　——龙后亦亡于阵中。回天界禀报战果，谈及龙蛋，帝大怒，贬战神长垣轮回人间。

　　——天界6414万年，龙族只余一枚尚未成熟的龙蛋，聚全族神力，落入人间。同年，战神长垣转世下凡。

　　————《司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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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尽涯仙山

　　安平东隅，有山，半腰横断，悬空中百丈。

　　数百年前，有修仙者于山断处得道升仙，号流方。居山顶，创尽涯仙宗，广招弟子修行修仙。故名，尽涯仙山。

　　——《安平国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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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涯仙山在半腰处横断，悬浮空中，故分为上墟和麓尾。

　　宗门弟子住在上墟，终日修炼，等进阶到一定程度后，才能越过山腰处那道天堑来到尘世历练。麓尾处草木茂盛，四季如春，因为上墟仙气缭绕，此地也经常有小花小草能成精化作人身，但不会作害，和山中弟子们倒是关系颇好，来来往往传递些消息。

　　宗门平日里由三位长老镇守，分别号长风、长彦、长彗，都是流方仙人的亲传弟子。仙人大多数时间都在闭关静修，想进一步晋升为神位，平日里鲜少露面，因为已经得道，弟子称其一声仙尊。

　　长风长老门下的弟子为晋字辈，主修豪攻之技，长彦长老门下的弟子为青字辈，主修静御之技，长彗长老门下的弟子为星字辈，习阵法炼丹之术。众弟子中只有一位例外，叫蒂青，是长彦长老的女儿，跟在长彗长老身后修行，颇为娇惯，养成了一副刁蛮的性子。

　　一个月前，位于安平国东南部的重镇洛门出现丧尸，接到求助信后，三位长老让蒂青和长风的大弟子晋休先去调查详情，再作详细部署。

　　最后发现只是一只修为不过百年的狗妖在作乱，并没有引起大量伤亡，于是两人自个儿收了妖便回来了。

　　“师兄，你太——厉害了！”

　　已经到了麓尾，两个人慢下脚程，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下。蒂青却按不下性子，一蹦一跳的发表着感想，眼睛望着晋休发出星星光波：”你都没看到，刚才那个小妖被你吓得连逃跑都忘记了！”

　　对此晋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回应到：“蒂青师妹，你不必如此艳羡，只要你勤加练习，以后一定比我厉害的多。”

　　晋休两岁入宗门，如今不过十七八，却天赋卓然，深得长老们的喜爱。性子又温和，师弟妹们都爱跟在他屁股后面瞎忙活，尤其是小师妹蒂青，恨不得把自己和大师兄绑在一起，去哪儿都一块。

　　“师兄，我也想去长风长老那儿学攻击之术，那多厉害呀！在长彗长老这里每天就是背星宿的名称方位和药名，无聊死了！”

　　蒂青见晋休搭了腔，立刻又接上话，不过却是停下了蹦蹦跳跳，脚趿拉在地上抱怨着，噘着嘴神色落寞。

　　晋休见状，有些无措，只好安慰道：“师妹，你是女孩子，还是文静些的好，不要总想着打打杀杀，被长彦长老知道了又要罚你去扫地。”

　　蒂青正黯然伤神着，迎面突然跑来一只麓尾的小花精，只是十二三岁的女孩模样，咿咿呀呀的不知要说些什么。

　　“小安啊，我们刚办完事着急回去呢，有什么好玩的下次再去好不好？”看到着急的小花精，蒂青以为又发生什么新鲜事了，蹲下来拍了拍她的头，解释到。

　　没想到小安更着急了，拉着晋休的衣摆不放，一个劲儿的往一个方向拽，嘴里还说着“啊...宝......咿...啵宝......”

　　蒂青蹲下来正想把小安的手扯掉，却被晋休拦住：“师妹，你听小安说的可是‘那里，宝宝’？”

　　“诶？”蒂青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仔细听，小安就眼睛一亮，更用力的拉晋休的衣服。

　　“我们过去看看吧。”晋休回头对蒂青说了一句，便跟着小安过去了。

　　“诶！师兄你等等我！”蒂青还没答应一句，就见晋休已经跑很远了，连忙也追了上去。

　　过了一会儿，小安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眼晋休，伸手指向一个地方。晋休顺着手指看去，只见一群山里的小精怪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什么，时不时还发出一阵哄笑。

　　后面赶来的蒂青没有管已经停下的师兄和小安，直接钻到了山精们中间，吓得它们四处逃窜，原来的位置只剩下奶白的一坨。

　　“师兄你看！真的是个孩子！”蒂青没见过刚出生的婴儿，一时欣喜直接就领着孩子的脚提起来了，转身给晋休看。吓得那个孩子哇的一声哭出来，差点气都喘不上来。

　　“蒂青你小心点，孩子不是这样抱的。”晋休赶紧跑上前接过婴儿，给他拍了拍背。等到他安静下来了，才捏了个现形诀在他眉心点了一下，没有什么反应。“是个人类婴孩，小安，你们是怎么发现的？”

　　听到问题小安又着急了，张着嘴还是说不清楚，上蹿下跳的也比划不出来，只好用山精的语言唤来了另一只小花精，是个十多岁的男孩模样，把婴儿放在地上，然后自己做了个撑懒腰的动作，走到婴儿身边，还附带一个万分惊恐的表情。

　　“是早上醒的时候就已经在这儿了吗？”晋休把婴儿抱起来，问到。看到晋休终于明白，小安头点的像缝纫机一样，把蒂青逗得直不起腰来。

　　“小安，你以后多跟阿定学学，不会说人话那也总得协调协调肢体语言不是？”蒂青好不容易笑够了说句话，却让小安羞红了脸，半个身体都埋到了土里。

　　“好了师妹，不要再调笑小安了，我们把这个孩子带回去让长老们来定夺。”

　　“知道啦！”不再理会这群小精怪，蒂青起身拍了拍衣摆，又一蹦一跳的追到晋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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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明殿上。

　　“师父，此次弟子与蒂青赶往洛门镇，已查明出现丧尸的原因，是向近来刚死的村民体内注入妖力导致尸变，所以模样吓人些，但并没有酿成大祸。背后的操控者是一只一百年的狗妖。弟子自作主张，现已将妖物收入九妖宝袋，由蒂青送去长彗长老那儿做药引了。”晋休站在殿中央向长风长老汇报结果。

　　“嗯，处理得不错。”

　　大殿的主座谛回流云榻是流方仙尊的位置；两边共有三把四灵宝座，是长老的位置，长风长老在主座右边第一个。仙尊创立仙宗后收了不少亲传弟子，却再无得道之事，只是延了寿命，多些救命的本事。到长风这一代三名弟子，已经是第四代了，前人都无大作为就已寿尽，长风等人也并未有超前之举，如今都已是鹤发苍颜，只是早期修行过于刻苦，直至头发白了才收弟子。

　　“师父，还有一事。回程时我和师妹在麓尾发现一个男婴，是人类，我将他带回来了，不知要如何处理？”晋休没有退下，将婴儿的事也禀报了。

　　“那今日你先照料一下，明天的晨会同大家讨论一下再做定夺。”

　　“是，弟子告退。”

　　离开了非明殿，晋休一刻不敢耽搁就往弟子住的驹苓坡赶去，结果还是晚了。当他到自己房间时，门外已经围着好多师弟了，都低声不知道议论着什么，隐约还能听见房里传出来的婴儿啼哭声。晋休连忙推门进屋，只见那个婴儿躺在榻上，哭的全身通红，上气不接下气的，脸上不知是挂着泪痕还是口水糊了一脸，像个花脸猫一样。

　　晋休冲上去把婴儿抱起来，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轻轻摇晃着想让他平静下来。门外的师弟们都围了进来，纷纷询问这孩子的来历，有几个和晋休亲近的还开起了玩笑。

　　“大师兄，你说你这才下山几次呀就带了个孩子回来，嫂子是谁啊？”

　　“闭上你的嘴，这孩子是捡的好么，你们都在乱想些什么东西！”一个气愤的女声穿过人群传进来，是蒂青。蒂青挤了进来，递给晋休一个热毛巾：“给他擦把脸吧。”

　　“嗯。”晋休接过毛巾轻轻地给婴儿擦了脸上的脏东西，又抱起来慢慢摇着给婴儿拍背，想哄他停下来不要哭了。蒂青把其他师兄弟都喊出去解释婴儿的来历，等到每个人都理解的时候蒂青已经口干舌燥了，又进来想喝口水，却见晋休怀里的婴儿还在哭闹着，声音都哑了，跟乳猫叫似的。

　　“师兄，他怎么还在哭呀？”蒂青走上前看了眼婴儿，婴儿的状态很不好，晋休也忧心忡忡的。

　　“不知道。”晋休很着急，眉头皱的老高，手上仍然轻轻的哄着婴儿。

　　“他会不会是饿了啊？”

　　“尿尿呢？或者是粑粑？”

　　“有没有生病了啊？发烧什么的……”

　　跟蒂青一起进来的师兄弟们看到这个情况，你一言我一语的猜测起来，想帮帮他们的晋休大师兄。

　　“那……你们去找点吃的来吧。”晋休停下动作，思索了片刻，犹豫地说。这些弟子们都是从小就上山了，没见过这么小这么小的孩子，个个都兴奋的紧，想着自己终于要照顾这么丁点大的小人了，一听到晋休的话，立刻跑的一个都不剩。跑食堂的跑食堂，还有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平时私藏的吃食，剩下的都跑到山里去找些“吸收天地之精华”的灵物，蒂青也不例外。

　　晋休抱着婴儿在房里等了一下，瞥到了桌上的一盘金橘，犹豫着不知道婴儿能不能吃，最终还是放下婴儿，剥了一个橘子，掰下一瓣递到婴儿嘴边，婴儿却不睬他。他想着又把那一瓣橘子掰开，以为酸甜的汁液能吸引婴儿。

　　结果婴儿却撇头避开橘子，一口咬上了他的手。明明小婴儿没有牙齿，却不知道怎么的，晋休感觉到手指上传来一阵刺痛，拿出来一看，果然有两个血珠。

　　晋休看了眼婴儿，只见他一双眼睛机灵了不少，正盯着晋休的手，嘴里还砸吧着，像是在品味晋休的血。

　　晋休心里一震，张着嘴好像要喊些什么，但还是闭上了嘴巴，捏了一下婴儿的脸，又把手放进婴儿嘴里。

　　出去找吃食的师弟们又回来了，敲了敲门刚要进来，却听晋休说话：“你们先回去吧，婴儿估计是哭累了，已经睡着了。我抱着他腾不开手，你们放在门口我等会儿再拿。”

　　众人虽说想玩玩小孩子，但毕竟没带过孩子不知道真假，只好都照晋休说的做，纷纷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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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

　　非明殿上弟子分站在三个区域，分别是三位长老的弟子，闹哄哄的正在开晨会。

　　“今日晨会也无大事，只是昨日晋休和蒂青在麓尾见到一个人类男婴，是去是留大家一起决定吧。”说话的是长风长老，婴儿正在他怀中抱着。

　　大殿上寂静了片刻，一下子炸开了锅。

　　“听说大师兄当初也是在麓尾被长风长老捡到的，不如就还是让长风长老收为弟子吧。”

　　“那么可爱的小孩子怎么能去学粗鲁的攻击之术，还是来长彦长老这里吧。”

　　“对啊对啊！”

　　“不如这样，蒂青师妹，你想要个弟弟吗？”

　　“……”

　　弟子们一时间竟然都在讨论着婴儿以后的修行方向，没一个想让他走的。

　　下面讨论的沸沸扬扬，长彗长老却突然起身走过去接过婴儿，手里拿一串琉璃珠逗弄着他。来晨会前晋休又给婴儿喂了次血，这会儿他正乖巧地配合着长彗长老和珠子玩的不亦乐乎，长彗长老脸上也有一丝笑意。

　　“这孩子颇具灵性，便收入我门下吧，定是块好料子。”长彗长老突然开口，下面瞬间静了下来，个个都诧异的很——向来孤僻严厉的长彗长老居然中意这个婴儿？！

　　“也好，既然如此，那便——”长风长老扫了眼众弟子的表情，并无反对的神色，便开口下定论，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殿外传来的一个清越声音打断。

　　“慢！”

　　众弟子交头接耳的猜测着来人，只见那人穿一身水蓝色的衣裳，头上束了玉冠，后脑披着的头发顺着衣服垂下，落在脚踝处，约摸二十多岁，眉眼间有一股说不出的淡然。

　　“师父！”三位长老不用看清来人，就忙不迭行了个礼。弟子们看到长老的反应，心下也清楚了来人的身份，跟在后面也行了礼。

　　“拜见仙尊。”

　　“都起来吧。每次看到我都要行大礼，搞得我都怕了才整日闭关不出。”来人正是尽涯宗的创立者流方仙人，二十七岁得道后便维持着这副模样没变过。

　　他从长彗长老那里抱起婴儿，直接用手和他游戏着，看的下面的晋休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一口咬上仙尊的手。

　　但婴儿却不理睬流方，只是伸出手想玩流方胸前的金色吊坠。

　　“这孩子我养了。”流方顺着他的意把吊坠取下来给他玩，却看他将吊坠紧紧攥在手里，嘴里叫着“妈……啊妈……”

　　声音很小，估计除了流方没人听见，但流方一下子笑开了，抱着他转身坐到自己榻上，说：“这孩子得跟我姓，得姓秦，我原先姓秦。我望他非凡，亦望他平安，取名为奉安，师号长安。”

　　流方好像在一个人碎碎念，声音却清晰地传到大殿上每一个角落。

　　“是。”师命不敢违，众人不再提自己的想法，一起答到。

　　唉，原本以为来了个软萌的小师弟，结果是位小师叔。

　　“昨日可有给长安喂吃的？”流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下逗着秦奉安的手，抬头问。弟子们以为仙尊是担心他们照顾不好孩子，赶紧回答了昨日大家一起去找吃食的情况，只有晋休一人心知肚明。

　　流方神色一暗，摆摆手挥散了众人：“昨日最后喂他吃东西的留下，其他人今天散了吧。长风，你们也下去。”不多时大殿上便只剩下流方，秦奉安和晋休三人。

　　“你给他吃的什么？”流方的语气冷下来，周身的压力瞬间加强，吓得晋休赶紧跪下来。

　　“回仙尊，弟子昨日给他喂的……喂的是血……”

　　听到这个答案，流方缓下气氛：“我知道你，长风经常向我提起你。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许多疑惑，但我却不能说。我只能答你一件，就是现形诀没错。”

　　“不是妖，也必定不是凡人……仙尊！”晋休有点明白流方的意思，不禁诧异。

　　“呵…你这样以为也好。日后我闭关了，他还要你亲自照顾。”流方轻笑了一声，这小孩倒是天真的很，难道世上除了人和妖，便只有仙了吗。

　　“是！”晋休一想到以后要照顾小神仙，就激动的想跑圈。

　　“行了，你也退下吧。过几天再把长安送到你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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