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洛夕川枫林晚

　　爱华康复中心里，林月宁呆坐在花园里长椅上。面对着携手去看她的凌华聚和郝月茹，她面无表情。
　　“月宁。”凌华聚叫她。
　　林月宁怔怔地站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洛儿，你来了……”她伸出手想要抓住凌华聚的胳膊，但是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悬在半空很久，然后讪讪缩了回去。
　　“月宁——”凌华聚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这个时候一个医生和一个护士走过来，那个医生带走了凌华聚和郝月茹。身后是林月宁一声高过一声的“洛儿”的呼唤。
　　“你们上次过来跟她说了什么？”医生问。
　　“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吗，她？”凌华聚问。
　　“上次你们走后她闹了一天一夜，不停地说要找‘洛儿’，‘洛儿’是谁？”医生问，“你们认识这个人吗？如果能找到这个人，可能对林总的病情有好处。”
　　“哦，洛儿……”凌华聚喃喃地叫着。
　　“认识吗？”医生眼里充满希望。
　　“哦，哦，是，”凌华聚说，“不过，您还是自己；联系他吧。我只有他助理的电话，给你。”凌华聚说着，递了一张名片给她。

　　从康复中心出来，阳光一片静好。
　　“我们走走吧。”凌华聚提议，“不辜负这美好的春光。”
　　“行，大才子，听你的。”郝月茹答应着。
　　“年轻的时候我们错过了很多这样美好的时光。”凌华聚感叹着，“那个时候你脸上还没有一丝的皱纹。”
　　“是啊，不过，你现在是嫌弃我了吗？”郝月茹仰着头，怪嗔地看着他。
　　“对，就是这个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凌华聚一笑，“现在更漂亮。”
　　郝月茹满意地笑了。
　　“那个时候，你总是这样故意装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然后看我焦头烂额自己在心里偷着乐。”
　　“对啊，可你每次都当真了。”郝月茹得意地笑了。
　　“是啊，”凌华聚拖长了语气，“谁叫我爱你比你爱我多呢！”
　　“嗯，”郝月茹笑嘻嘻地点着头，“对，也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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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五十多岁的人，在街上你一句我一句，一边走一边笑，走走停停，像极了刚谈恋爱的年轻男女。这个时候的他们，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年龄。
　　“真的没有关系吗？”郝月茹突然这么问。
　　凌华聚当然也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怎么办，我想说有关系，但是怕你生气。”凌华聚笑着说。
　　“不会，”郝月茹突然认真起来，“不管怎么样，一个是你儿子，一个是你儿子的母亲。我也是做母亲的。”
　　“你，不恨她？她对你……”
　　“恨，”郝月茹说，“但是比起恨，我现在更同情她。”
　　“唉，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凌华聚拉感慨着，“竟会让棱角分明的你，变得——”凌华聚拖长了语气，侧着脸认真地看着眼前的郝月茹。
　　“变得怎么样？”郝月茹问。
　　“变得如此美丽。”
　　“噗”地一声，两个人笑做一团。
　　“那你呢，你恨她吗？”笑过之后，郝月茹问。
　　“她几乎毁掉了你，毁掉了我，我当然恨。”凌华聚淡淡地说，“但是你都放弃恨了，我怎么好意思再执着下去呢，只是……对于洛儿，我……”
　　凌华聚说不下去了，脸上写满了愧疚。
　　“放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郝月茹握紧了凌华聚的手安慰着。

　　“喂，您好，是凌先生吗？我是爱华康复中心的张医生。”
　　“凌总，找您的。”
　　凌洛没有回话，手中的画笔没有停顿。脖子和眼角的疤痕清晰可见。
　　“爱华康复中心的。”卫森说。
　　凌洛的画笔顿了顿，但仍然什么也没有说。
　　卫森打开免提。
　　“喂，喂，是凌先生吗？”
　　“有什么事，你说吧。”卫森说。
　　“是凌先生吗？”对方又试问一遍。
　　“你说吧，什么事？”
　　“这个周末能来一趟爱华康复中心吗？”
　　“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有个特殊的病人，想找凌先生了解一下情况。”
　　“知道了。”卫森说完，挂了电话。
　　卫森以前是林月宁的助理，三年前林月宁出事以后，他说服凌洛回凌越集团，此后一直跟着凌洛。
　　凌越集团是凌洛爷爷的创下的基业，小时候他总是跟着爷爷，他能体会到的所有的父爱和母爱都是爷爷给的，所以无论他怎么恨林月宁，可当林越集团出事的时候，作为唯一继承的他不能坐视不管。
　　他永远都记得爷爷的嘱托：凌越集团是我的心血，你要替我守护好。
　　后来林月宁为了控制林越集团，将凌洛和凌云送去了美国。再后来，凌云死了，因为林月宁。至此，自小和凌洛相依为命的两个人依次从他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如果说爷爷的死让他的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那么姐姐凌云的死就夺取了他生命里所有的爱和温暖，他成了一个真正意思上的行尸走肉。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不再开口说话。
　　当林乐夕出现在他生命里的时候，他灰暗的人生终于射进了一丝光亮。血液一点一点重新在身体里流动，他才感受到了脉搏的跳动。可是当他准备用心活着的时候，林乐夕死了。
　　“只要你离开她，我让你回到凌越集团属于你的位置。”
　　“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没有一件事事情会威胁到我。”凌洛的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
　　“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
　　提到凌洛的爷爷，凌洛心里闪过一丝犹豫。
　　“既然你这么喜欢，送给你好了。”凌洛目光坚定地说。
　　“他会死不瞑目的。”林月宁的筹码越来越少，她心一点一点接近崩溃。
　　这一句话也刺痛了凌洛，他的眼里闪烁着隐忍的水光。
　　“他只会因为你死不瞑目的。”凌洛压低声音，目光里充满了愤恨。说完往门外走。
　　门口的林乐夕怯怯地站着。
　　“我永远也不会让你进入我的家门的，我绝不妥协。”林月宁对门口的林乐夕狠狠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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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一切都变了。
　　在太平间外面，牧川枫呆坐了一夜。他没能看到林乐夕最后一眼。
　　于是他决定重新走一遍林乐夕走过的那条路。他先回到家，穿上林乐夕最喜欢的那件白色衬衣，把车子丢在了林乐夕家楼下，走到马路对面，然后沿着那条柏油路逆着人群往学校方向走，他出神地看着马路对面，仿佛能够看见林乐夕似的，他一直走一直走，驻足，看着马路上飞流而过的车辆……车流中他看到了林乐夕，然后他奋力地冲过去，似乎牵到林乐夕的手，冰凉冰凉，然后他看见了灰白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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