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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约
我捏着请柬在古都的书房门口徘徊,犹豫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他,并大概设想了一番告诉后会出现的情况。
他首先肯定会问我是怎么认识徐焱的,我回答说是无意间救了他儿子期间给他打了个电话并不是真的认识;然后他会问我是怎么救了他儿子的,我回答说是因为他儿子先救了我受了刺激结果心脏病发了;然后他继续问我是怎么认识他儿子的,我回答说因为我俩是同桌;然后他接着问我的同桌不是一个叫兰旭的人吗怎么变成了徐耿頔,我回答说是因为徐耿頔找老师开了后门强行霸占了兰旭的位置;然后他又问为什么徐耿頔要找老师开后门和我做同桌,我回答说因为徐耿頔关注我很久了并且黏着我不撒手;然后他肯定会不依不饶问清楚为什么徐耿頔会关注我很久了并且这件事一直没告诉他,我回答……
天啦!想想就觉得这么多问题肯定会让我发疯最后说不定还要和醋意大发的古都干一架才能把事情解释清楚,所以我果断决定先斩后奏,暂时不让他知道,转身回房去了。
当然回房之前没忘记让芸姐派人去和徐焱回信,说我会按时赴约。至于答应的原因,很简单,拒绝这么一份邀请显然是不尊重自己生命的行为,我还想让我的人和我的钱多缠绵恩爱几年。
也许是考虑到我的年龄,以及怕偌大的空间只有寥寥几人而尴尬,更怕吓着我,徐焱贴心地没把约会,啊呸,见面地点定在什么五星级酒店的大包厢,或者做出包下整个名贵的西餐厅以图他能有个清静地儿说话的惊人举动。
请柬上写的地点是一家咖啡厅,秦朗送我过去,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咖啡厅不大,在一个小公园里,十分雅致,只得上下两层,二楼是纯木搭建的露台,花木丛生,玫瑰从屋顶一直种到露台的栏杆边来,开得十分灿烂。
我对这个地方一见钟情,对徐焱的印象也爱屋及乌的好了。
人在二楼等我,我一个人走上去,看清位置时不由一愣,这不是那天把跑车开到我面前停下,莫名其妙说了个“你”字,然后又“嗖”一声把车开走的年轻男人吗?
“您……你是徐耿頔的哥哥吗?”对着那张脸,我对于该如何称谓这个问题纠结半晌,大脑一僵,脱口而出。本来嘛,万一徐焱突然有事,让大儿子代替自己过来也是有可能的,虽然我并不知道徐焱有几个儿子,徐家除了家主以外,其他人低调到透明,广为外界熟知的,只有继承人是徐耿頔而已。
男人笑得温和无比,“我是他爸爸。”
我:……
我发誓自己并不是因为他的这一笑而被吸引,继而发现他比徐耿頔好看得不知多了多少倍所以差点失魂落魄到心肌梗塞,确确实实只是为他的话而震惊。
(古都画外音:孩子欲盖弥彰叽里呱啦解释一大堆时,基本上都是装的,打一顿就好了。)
我咬着唇,脑子里飞快转了两圈,结果快得超过负荷,于是又死机了。没礼貌的话张口就来,“可以冒昧问一句您多少岁了吗?”
男人的笑意更浓,“过了十月底,就三十七了。”
我的魂都要被这个徐耿頔绝对达不到的段位的笑给勾走了,果然天使之所以是天使,是因为他的爹妈本来就是大天使啊!老天爷厚待什么的理论都飞到爪哇国,人家的基因在这里,长不好都对不起列祖列宗。
我觉得自己脸上的傻都快凝成实体,“那徐耿頔呢?”
“十八。”
哦买噶!这就是传说中的不老童颜?!长得人生共愤也就罢了,还不容易老,你看你看,他那个皮肤,一根细纹都没有,仿佛他和岁月苍老一类的词语分道扬镳有生之年都不会有交集。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徐耿頔同学已经十八岁了的话,为什么还要来读高一?”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小頔,他说每次遇到你,你都会很快就离开,所以上学只是为了能够长时间见到你的途径。”
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哦……”我有些受宠若惊,满脑子无限粗的神经,若有所思其实只是大脑一片空白留着口水欣赏美男,半天才想起正事。“那今天……”在叔叔和哥哥之间犹豫半晌,最后直接称您,“您让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答谢你那天在情况危急时出手相救,才让小頔无恙。今天一来是感谢,二来,小頔高估了他自己的身体状况,原本想的是安静和你一起上学,不过经那一事,短时间无法再去学校了。”
我被他绕的有点晕,没怎么理清楚前因后果,为了这个事,特地把我叫出来说,是不是有点太那什么了,我和徐耿頔其实连朋友都算不上,比陌生人熟不到哪里去。
安慰的话还是要说的,“这倒真是可惜了,您也别太担心,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并不是不能治好,徐耿頔同学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我倒不担心,完整的治疗方案已经制定出来了,不过这个方案里缺了一样最重要的东西,不知你可愿意帮忙?”
“我?”我指着自己,大为诧异,“缺的那件东西和我有关系吗?”
他点头,说的慎重,“不是别的,正是你本人。”
“我又不是东西。”我脱口而出,说完发现这句话听着怎么那么奇怪,呸呸,“我的意思是,徐耿頔同学的治疗,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能来上学就在家静养或者送到国外去,我一不会医术二不是心理导师,心脏搭桥或者直接换心让我动手肯定和做菜一样,不仅把他搞死,说不定连一旁的医务人员也幸免不了。至于心理疏导,别把他疏导成心肌梗塞加重病情就不错了,知心姐姐之类的,根本不必抱有希望。
他静静看我半晌,“不知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能给人一种心静舒缓的感觉?”
我摇头。
觉得我颜值高可爱兼养眼让人看着神清气爽通体舒泰就直说嘛,搞得这么委婉文艺……
“心脏病病人最忌情绪浮动,你的这种能力十分难得。本来我以为他在说笑,只是因为喜欢你,为了和你多待在一起所以编出来的话。不过今天见到你本人,和你说话聊天,才发现这些话不是假的。羽影子,你是上天送给小頔,给我最好的礼物。”
不知大家能不能想象出这个场景,一个长了二十几岁的脸,实际上已经快要四十岁的男人,当着你本人的面,离得很近,他面色温和,语气波澜不惊,一字一句把这些堪称情话的句子说出来。
粉红色的泡泡快要把我淹没,大脑打了死结,如果不是徐焱的表情一直很真诚温和,我都要怀疑他这是在色|诱了。
“所以呢?”
“所以,我和小頔恳切邀请你,希望你能入住徐家,陪在小頔身边,直到手术完结。”他不等我继续发问,开始解释,“小頔这半年来病情反复无常,现在正处于治疗的关键时期,我不希望失去他,已经想尽了一切办法。这个邀请有多冒昧我很清楚,但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任何一丝的助益,更何况是起了关键作用的你。”
他说得很煽情,很感人,我差点流下感动的泪水。
前面这句话是胡扯,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是:这不对啊,电视剧里演到这里男人都要拉住女人的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加以劝说,可是他只端坐在椅子里,并没有要碰我的意思,话语虽温却压不住通身贵气,这个点到即止的绅士般诱人的男人啊……
我看着他精致的领带夹发呆,过了好半天,他出声打断我的神游,“考虑的怎样?”
“嗯?”我有些茫然,“考虑什么?”
“……去我家的事。”徐焱扶额,“徐家离你现在就读的学校不近,你若是嫌远,每天来回奔波疲累,我可以给你请专业的家庭教师,不会让你落下学业。”
噢~真是贴心且豪气的男人。
“这件事我自己不能做主,得回家问问家人才能给您答复。”
“这是自然,能够理解。”他点头。
“至于家教倒是不必,反正我去学校也不是为了学知识,早上起得来就去,起不来就睡懒觉。”这是实话,连古都都知道我只是去混个文凭,混完高中混大学,拿个牛逼哄哄金光闪闪的毕业证书来家里挂着唬人。
他轻轻皱了皱眉头,把这句话理解成了我不学无术成天瞎浪。“难怪看着脑子不怎么好,这么呆。”他微不可闻地嘀咕了一声。
“什么?”我没听清。
“没事。”他轻描淡写地盖过不提,“对了,我只知道你叫羽影子,还不知你家住哪里,如果同意了,我好去接你。”
“目前住在华夏之城。”
“华夏之城住着的人我基本上都认识,倒是没有听说过有姓羽的人家。”
他说的很自然,似乎这样的话于他而言没有任何不妥。我却觉得用这种别出心裁拐弯抹角打听我底细举动的他实在是,可爱爆了!
心里快要被粉红泡泡塞满,脸上却比他还要云淡风轻,“借住在表哥家里而已,我来自B市羽家。”
他的眼睛里有惊异闪过,端起咖啡以作掩饰,“不知羽影子和羽家家主羽清尚,是什么关系?”
我露出微笑,“他是我爸爸。”
徐焱脸上的表情和刚才我听到他是徐耿頔老爸时露出的反应一样一样的。
看到那张脸不再是风平浪静的温和,我突然就生出一种恶作剧得逞的暗爽来。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太坏了……
“听说过羽家有一个小姐,不过被保护得很好,从未在外人前露过面,没想到原来是你,一直没认出来,失敬,失敬。”他毫不掩饰地揶揄着。
我的爽意戛然而止。
这个老男人真是坏的不动声色。我暗暗磨牙,没注意到他眼角浮现出来星星点点的笑意。
“羽影子又在发呆了呢。”他继续用那种揶揄的调子说话,“我还不比一个奶茶杯子有吸引力么?”
我抬起眼睛看他,“您有几个儿子?”
没头没尾的这一句,让他觉得很意外。“一个。”
也就是如果徐耿頔死了,徐氏庞大的家产就没有人继承,或者徐焱会想方设法在弄出一个儿子来,或者他已经生不出儿子了又不想把辛苦打拼出来的帝国拱手让人,觉得天妒英才世道不公亏待于他,所以可劲儿地报复社会,财力物力都十分雄厚的他一旦干起坏事,破坏力是相当恐怖的。
我不禁为自己的想象力点了个赞。
再说了,像徐耿頔那种人人垂涎的小鲜肉香消玉殒了,得有多少女人会哭瞎双眼啊!这世间能当得起纯天然美男子称号的人本就不多,眼看着还要损失一个,委实让人不忍。
我又为自己的同情心点了个赞。
至于去徐家……
我眯起眼睛,对一直耐心等着我的回答的徐焱说,“您放心吧,我会努力说服我家人让他们同意我去的。”
徐焱搭在沙发上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了敲,“我是不是亲自去说更好些?”
“没事儿!”我扬起大大笑脸,“在羽家他们都听我的。再说爸爸妈妈在美国,您去华夏之城也是见不着的,不用麻烦,等我的消息就是了。”
他目光深邃地看着我,“好。”
奶茶喝多了没什么意思,我要了一杯徐焱在喝的咖啡,拉花做得很好看,让人有些不忍心喝。正事说完了,我没什么急事要办,咖啡厅的环境又特别合我心意,所以准备再待一会儿再走。没想到我坐着不动,徐焱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徐大总裁不应该日理万机忙得脚不沾地么,怎么能够如此悠闲的在这里陪我喝咖啡呢?
“您没有事情要忙吗?”我抱着大大的咖啡杯,仰着脑袋问他。
他不答反问,“喜欢这个地方吗?”
我诚实点头。
他微笑,“我也喜欢。”
所以他这是在表达自己暂时没事儿,也要多待一会儿的意思?
我克制不住地脑补:然后他激动地一把捉住我的手,激动地说,“你看我们居然能同时喜欢一个地方,我们多有缘啊!这是上天注定要我们俩在一起啊!”
然而现实是他举止优雅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然后用略微赞同的语调缓缓道,“眼光尚可,比我想的要好。”
我:……
微风习习,蔷薇花香有淡淡甜味,美男当前,惬意如梦境。
然后我就缩在沙发里睡着了……
喝咖啡能喝睡着的人估计不怎么多,我把原因推给徐焱,因为他的美色太有催眠效果,我没扛得住。
我只穿了条无袖的连衣裙,醒来时并没有浑身冰凉,低头一看,身上盖了一件西装外套,外套的主人依旧坐在对面,不过面前多了台电脑,正处理着什么事。
伸了个懒腰,把外套递还给他,“您还在啊?谢谢衣服。抱歉,我睡了多久?”
他看了看电脑上的时间,“不多,二十分钟。”指了指我的杯子,“咖啡冷了,要换一杯吗?”
“不用的。”我站起来,理了理有些褶皱裙子,“要回去了。”
“好。”他定定看着我,眸中有我看不懂的情绪在缓缓流动。
“不用担心,我会很快给您答复。”我以为他在担心我是否能陪伴徐耿頔的事,安慰道。
“好。”他又答了一个字。
告别徐焱从咖啡厅出来,我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徐耿頔发病那天,他为什么会在我面前停车,那时他没说出口的话又是什么。
这一忘,就被我忘了很久,后来也不曾问起。
后来的后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非常后悔,自己没有及时问出这个改写了我生命轨迹的问题。
我用了将近半生的时光自我反省,回想着当初决定去徐家的冲动究竟从何而来,如果那一刻没有生出答应之心,是不是就可以不用经历之后的那么多事?
可是我终究没能思考出答案。
唯一的解释,大约只有自作自受,掺杂着命中注定,造化弄人,逃不走,躲不开,挣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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