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祭

作者:九千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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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耿頔今天睡得晚,我收拾了半天过去时,他正靠坐在大床上,面前支着一张简易画板,一手拿着一支细长的铅笔,正在画纸上轻轻描绘。铅笔笔尖在粗粝素描纸滑动时,带起沙拉沙拉的细碎声响。

      我在床沿边坐下,凑头过去看,画纸上是一枚戒指的雏形。

      “来啦?”他抬起头微微一笑,对我擅自晚归这件事好似根本不在乎。我暗暗松了口气,要是他也像徐焱那样不依不饶或者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来,我可真要打算重新和徐焱谈谈在徐家这段时间大家都要遵守的规矩了。

      “你还会首饰设计?”我偶尔会去看旗下珠宝公司首席设计师们设计出来的东西,久而久之耳濡目染,对设计半通不通起来,凭着这半吊子的水平,看出徐耿頔这设计风格很是不一般,所以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学的全是公司管理之类的东西。

      “徐家有一个顶级珠宝设计行,我是里面的设计师。”徐耿頔偏了偏头,语气里有点明显的小得意,是一种明亮耀眼的可爱。

      “很厉害。”我由衷赞叹。

      “无聊时的副业,挣点零花钱。”

      “徐大少爷还会缺零花钱?”

      “缺,特别缺。老爸看我天天呆在家没地方也没机会可以用到钱,直接不给了。”

      他说的可怜,我却很不地道的笑出声来,半点不同情他。

      “是和同学一起玩么?”徐耿頔状似随口问了一句,笔下不停,沙沙的在纸上划拉,完成他那枚戒指的设计图。

      我愣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什么,“嗯,好同学。”

      “长得漂不漂亮?”

      “你怎么知道是女生?”

      他手中的笔微微一顿,又继续,“那帅不帅?”

      “很好看。”我选了折中的回答,“而且很有魅力。”

      徐耿頔笑,“十几岁的小孩儿,能有什么魅力。”

      “那你为什么老是看着我移不开眼睛?我也十几岁。”

      他语塞。

      我的笑意加深,同是关注我今晚去了哪儿见了谁,徐耿頔用的方式明显温和得多,在这方面,徐焱真得和他儿子好好学学。

      “关于我爸……”他猜到了我的想法,想要解释或者澄清什么,开了口,又犹豫该怎么说下去。“偶尔太过强硬,说话什么的如果语气不好,你不要和他计较。”

      “计较什么?”我笑,“他是长辈我是晚辈,长辈的话皆善意教导,我若斤斤计较,且不是不礼貌也不尊重?”

      他松了一口气,“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教我这个吧。”我指着画纸上越来越精致的戒指,觉得不可思议,即使有我从旁打扰,也丝毫不影响他的作画,明明只是简单的一个环,上面两圈细细的神秘花纹,却仿佛有生命力,绽放着磅礴的美丽。

      自诩本世纪最伟大的设计师母上大人曾说过,最简单的款式最考验设计师的真实水平,以这个标准,徐耿頔这设计堪称登峰造极。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你真的想学?”

      “是真心。不过今天太晚了,你得休息。”我抽走他的画板和铅笔,“躺下,睡觉。”

      “你可真像我妈。”他眼睛追随着我,看我起身把他的东西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你是在夸我温柔贤淑,还是蕙质兰心?”

      “我在夸你长得好看。”

      我不理解像他妈妈和我长得好不好看之间有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他那句话感慨的难道不应该是我管的太多吗?

      我调暗房间里的灯光,继续坐回他床边,“那么需要好看的人给你唱摇篮曲哄你入睡吗?”

      “这倒不用。”他把被子拉到胸口,乖宝宝模样,“给一个晚安吻吧。”

      “别得寸进尺。”

      “妈咪不都该给宝宝一个安抚吻以让其睡得很安稳吗?”

      “我又不是你妈。”

      “切!小气鬼。”

      “就小气了,你能怎样?”

      他一把拉高被子,整个人蒙在里面,背对着我。

      我拿手指戳他,“喂,生气了?”

      “嗯。”瓮声瓮气的。

      小气的人到底是谁啊!

      “那……我道歉?”

      吻是别想了,老娘的初吻可是要留给古都那个禁欲系帅哥的!

      “啊……我的心脏好像有点不舒服。”他捂着脑袋在被子里滚来滚去直哼哼。

      我:……

      耍了半天赖,见我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徐耿頔觉得这样僵持下去没什么意思,于是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主动退而求其次,“晚安吻不行,拉着你的手睡总可以吧?”

      我皱眉,依旧不怎么乐意。

      他立马保证,“我睡着了你就可以抽回去离开。”

      “要是你到明天天亮也不肯睡,怎么办?”

      “……不会太久,我入睡很快。”

      我动摇,“骗人是小狗。”

      “汪汪!”

      我:……

      被他抓住左手,握在两掌之间,扯进温热的被子里,我一直有点发懵,并不是很能清醒地反应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就是被徐耿頔连哄带骗给捉住了手,而且还趴在他身边空出来很大空间的床上,压着被面,侧过脑袋看着他的睡颜。

      今天的确是过了他平时睡觉的点,而他也的确没有再骗我,闭上眼睛,呼吸很快平和下来,频率较常人略快。他的脸上露出很困倦的表情,好看的眉皱起来,可能真的是有些不舒服,如此脆弱又干净的样子很让人心疼。

      如果此刻的我母爱泛滥,估计会伸出那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贴上他的眉心,想要抚平那点点皱褶。不过我并没有,因为我也很困……

      被子里太热了,手心开始冒汗。我轻轻动了动,想要把手抽出来,这一下倒是把他吵醒了。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勉力看清和他躺在一的是我后,露出诧异的欣喜,却又掺杂着惊惶,把我的手拉得更紧之际,整个人都快缩到我怀里来。

      他嘟哝了一句,声音十分含糊,我没听清楚究竟说的什么。

      不知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我居然抬起手来,拍了拍他的背,安抚着说,“睡吧,乖。”

      他仿佛突然间放下了一万颗心,嘴角浮现一丝笑容,笑里淡淡的苦尽甘来的欢喜看得我一头雾水。

      徐家两父子不正常,自己也快被影响得不正常了。

      为了证明我这种想法并非不切实际,夜里便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境,里面充满了我从来不曾经历的事情。

      严格说起来这并不是真正的梦,而是很多乱七八糟又光怪陆离的场景。

      我没有去过澳大利亚,梦里却在悉尼歌剧院听着大气磅礴的交响乐,身边是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紧紧握着我的手,在乐章之间短暂的间隙里凑到我耳边来,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可是我一个字都听不到。

      我很讨厌吃白巧克力,梦里却在自己不知道是几岁的生日宴会上,拿着银刀子切开一个几乎被白巧克力包起来的大蛋糕,白巧克力外壳里包裹的也不是我爱的抹茶味松软蛋糕,可是我捧着切下来的一块,吃的津津有味,身边依旧是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俯身向我,舌尖一卷,舔掉我嘴角一点奶油。

      我和古都的订婚宴很低调,只有两家的家人,彼此家族的旁支都没有出席,平时我俩也从来不戴订婚戒指,我不知搞丢了多少次,每次都被古都翻箱倒柜找出来,狠狠训一顿,下一次还是不长记性继续弄丢。梦里却有一个异常盛大的订婚宴,来了很多很多人,我穿着粉色而不是白色的巨大纱裙,看着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托起我的左手,将一枚很是眼熟的戒指套在我的无名指上。

      这些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以一种亲身经历过的感受出现,不是旁观,不是看电影那样,而是一种确信,确信这些事情一定发生过,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用着这具最熟悉又最陌生的身体,过着完全不一样的人生。

      我像是感受到了另一个自己,一个从来不认识,与我毫无交集的自己,她在另一个平行时空,在相同的时间点,和我不认识的人一起生活,和我不认识的人相爱。

      细思极恐。

      “影子,醒醒,快醒过来!”有人在不管不顾地不停呼喊摇晃我,以图将我唤醒。

      我比他想的更想醒来,梦境却将我牢牢锁住,我拼命挣扎,发出痛苦的声音。

      场景还在继续。

      新年漫天的烟花,五颜六色在天空绽放出大大的“I love you”,男人在身边拥着我,身上是一条我绝对不会穿的风格的小黑裙,外面披着男人的外套。

      水性很好的我在沙滩上和他嬉戏,被一个浪花绊倒,转眼卷入海水中,挣扎扑腾,像个完全不会游泳的人,一点点脱力沉到深海里,男人将我救起来,紧张万分,对着我做人工呼吸,最后我呛出好几口水,才晕头转向地醒过来。

      跆拳道红黑带的我被一群娇娇小姐逼到墙角,扬言要剃光我的头发,我怕得不得了,把身上的钱全部拿出来了,最后还是被欺负得满身是伤,还被扯开衣服拍照勒索要挟,男人知道了,气得要杀人,而我居然没有让他把这群女人大卸八块拿去喂狗,而是标准的白莲花,看到她们哭着求饶就心软了,扑到男人身边给她们求情……

      这些,到底是什么……

      那个我是谁?那个男人又是谁?

      “停下来,快点停下来!她要受不住失控了!”有人在耳边不住的喊。

      “够了,真的够了!今天就到这里,你是要毁了她吗!”叫喊已经接近于咆哮,那人的焦急和恐惧甚至传进了梦里,让我在那些不住变换的场景里都能感觉得到。

      几乎用光所有的力气和勇气,我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场景让人发愣,我本来是站着的,在醒来的瞬间浑身脱力,往地上软倒,徐耿頔接住了我,徐焱就站在身边,周围是一圈白大褂医生,扛着各式各样的医用仪器,却没有任何一条管子或检测仪和我的身体相连。

      我所处之处,是一个长长的宽大画廊,画廊两边的墙壁上挂着的全是向日葵,和之前在宅子里看到的风格一样,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这是……梦游了?

      这更奇怪了。我长这么大最多只是饿醒然后迷迷糊糊爬起来去翻吃的,或者是不爬起来直接张嘴吃掉古都喂上来的东西,梦游这种事,从没发生过。

      况且如果真的是梦游,这些人也绝不敢贸然叫醒我,何况还有医生在。

      梦境里的各种场景突然一股脑涌上来,大脑顿时抽痛的厉害,本就脱力的身体更是拿不出一丝力气,眼前一片天旋地转,直接从徐耿頔怀抱里滑脱出来,倒在地上。

      “影子!”徐耿頔紧张的大叫。

      “我……唔……头,好疼……”我无力呜咽,因为疼痛,眼眶中迅速聚起水汽,勉强睁开的眼睛所看到的东西变成了模糊的一片。

      徐焱一把将我打横抱起来,“别动,别说话,先回房。”

      我浑身的汗,几乎将睡衣湿透,屋外的空气没有卧室暖,汗水一冷,黏腻的凉意让人十分不适,我又疼又难受,在徐焱手臂中不安地挣动,浑噩之中早不知什么人能招惹什么不能,只凭着本能,往徐焱怀里挤,汲取他的温度,简直快要缩成一团。

      徐耿頔看着我的样子心痛又心急,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了医生跟着徐焱回屋。

      徐焱从画廊走回我的卧室居然花了将近十五分钟,足见我梦里走了有多远。

      梦游是我的事,已经睡着的徐耿頔和徐焱,以及入夜之后就不怎么有人的大宅中这些医生和仆人,是怎么发现我的?

      来不及深想,疼痛已经把脑子占满了,连徐焱走路时微乎其微的颠簸都在不住加剧我疼痛的剧烈程度,让我压抑不住自己的声音,破碎的呻|吟从齿间泄露出去,痛苦无法躲避,无法抵挡。

      徐焱听着微弱的声音,手臂不由收紧,整个身体绷的硬邦邦的,极力忍耐着什么。

      回到屋里,徐焱把我放到床上,我再也承受不了,捂在被子里绝望而泄气地哭起来,恨不得拿刀把脑袋劈开或许会好受些。

      徐焱不敢松开我,连着被子将我紧紧搂着,又是哄慰又是安抚。“乖,打一针就不疼了,乖一点……”

      我求助似的呜咽着,“哥哥,我好痛……影子好痛……呜……”

      有人给我打了一针,冰凉的药水进入我的身体,终于让我缓和下来,再次陷入昏沉的睡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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