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祭

作者:九千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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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样


      许久不见,上了一天的课给耽搁了,没怎么有时间说话以及诉说并不存在的思念,下午放学后,聆儿邀我一起去书店买她最近很喜欢的一部小说的实体书,之后一起吃个晚饭,说不定晚上还会被她们强行带走一起睡。

      一开始我没有立马答应,小琰在我面前意味不明又昭然若揭地把那把枪在左右手中颠来倒去几回,我瞬间就乖了。

      以为不会耽搁太久,没有给打电话去徐家报备,但是女生逛街哪有不耽搁的,等被她们强行架走的我想起该给徐焱打个电话时才发现手机早没电自动关机了。老大递过来她的手机,我瞅着按键界面半天,发现自己根本就不记得也没想过要记得徐家任何一个人的电话号码,包括徐焱给我配的司机。

      记忆力好的吓人的我除了记不住路,一般的数字过一眼,认为重要的一定会记在心里,堪称过目不忘,这一点和我熟悉的人都知道。

      所以老大对我这个迟钝的反应很满意,“你如此不上心的样子,我能肯定就算徐家父子有集天地之精华汇万物之灵气的英俊,也拐不走你。”

      我挺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会喜欢上徐耿頔?”

      四人齐摊手,“小说里的设定就这样,怪我咯?”

      我瞪她们,“徐焱可小气,回去肯定要被他说,要是你们订的餐厅不好吃,让我牺牲颇多,你就等着我使劲儿收拾你们吧!”

      老大从背后抱住我,手臂环在我的腰上,下巴搁在我的肩膀,这姿势让我的后背一片松香软玉的绵软触感。“哦?”她的气息喷在我脖子里,“你要怎么收拾我啊,嗯?”

      我的脾气真是被她弄得一点也硬不起来了。

      懂得怜香惜玉这一条很有可能会被我写进羽家家训,老爹外加大伯二伯三四伯他们气得眉毛竖起来要抓着我抽可是又下不了手的场景,想想就觉得精彩。

      席间我们聊天的内容逼格很高,诸如Farewell未来五年的发展规划以及是否要把总部搬到这个纸醉金迷明显更有合作前景的城市来,小琰的雇佣军军团在欧洲市场扩张中应对意大利黑手党时该采取什么战略性措施,琪琪家的医院挖到了哪哪哪高大上医院的主治医师以及由此带来的效益和麻烦,聆儿……算了聆儿那些古董有时候连我们自己都难以分辨真假,还是说一说她公司里的作家和艺人们耍大牌被她训的事儿吧。

      十五岁的姑娘们该做什么?

      抱怨高一的课程学习任务太重,放学后捧着奶茶躲在小树林里偷看心仪的帅哥,聊一聊哪个歌手又出了新专新作品,或者八卦隔壁班的阿花姑娘被小明追狠狠拒绝了他,结果小明是隐藏极深的总裁的儿子,然后又反过来倒贴的狗血故事之类……

      可我们聊的的确是前前前一段所说的内容。

      同是家族事业的继承人,受尽万千宠爱也罢,捧在手心长大也罢,不早熟不精明不聪慧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别人超越或干掉,超级富豪的家族之中,有时候竞争远比自然的优胜劣汰法则更加残酷百倍千倍不止,只有做到足够强大和富有,才能让别人从心底里生出恐惧的敬畏来,这是我们从出生时就刻进骨子里的人生准则。

      上菜的服务员间或听得一耳朵,一愣一愣的,感觉自己在看类似于我爸是中国首富我哥是地球首富我男人是宇宙级首富的扯淡小白文的现场版,不过这些个女主角很养眼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除了其中一个脸肿的有点奇怪。

      久别重逢,交谈很欢乐,食材很新鲜,料理很美味,红酒很醉人。

      老大的车子开到徐家大宅门口被拦下来,我从跑车窗户伸出脑袋,席间一高兴喝的略多,此刻酒意上头,脸红彤彤的,晕头转向地解释,“是我。”

      大门这才打开放行。

      从车上下来,谢了老大的司机特地跑一趟,然后踩云朵一样虚浮着步子上了楼梯准备进宅,心中后悔喝的的确有点多,后知后觉地发现徐家今夜的气氛低沉的有些明显有些过分。我的手在青铜镀金的扶手上搭着,站了好一会儿,没有进去。

      如果说这是一种学生没和家长说明情况擅自晚归,担心接下来会被爹妈混合双打的忐忑紧张的心情,似乎并不妥当。我看着这辉煌奢华却又大到孤独黑暗的大房子,仿佛看到一个可怖的魔鬼披了天使的皮囊,正以快要维持不下去的伪善,勾引着不设防的我落入一个可怕的圈套,等着我亲手把自己打包好了送进去,被它嚼烂吞食,变成一顿论份量或许还不够塞牙缝的宵夜。

      脑补技能因为酒而暴涨飙升,我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越想越可怕。我想,或许我得先在外面醒醒酒再进去。让徐焱或徐耿頔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也不太好,于是我更后悔没有回家,错失一场可以仗着醉意对古都极尽上下其手之能事的机会。

      松开门把手,想着就在楼梯下宽阔草坪上走一走,还没转身,门从里面打开,不知何时站在门背后的徐焱眼睫垂低,视线向下看着一身学生制度,穿着平底鞋因而和他一比显得矮小的我。

      我能想象得出此刻自己的样子:订制的校服很合身,是十分精致的水手服,还乖乖背了一个书包,脸色微红,眼睛里湿漉漉的,看着像森林里的鹿,有些胆小忐忑,也很乖巧可爱。

      然而这样的样子并没有让他心情很好,相反,他面色不虞,问我,“既然已经到家,为什么不进来?”

      “闷。”我回答,“想走一走。”

      “去哪儿了?”

      “和同学一起吃饭。”

      “司机等了你很久,以为你又出事了。”

      “嗯,我很抱歉,但是手机没电了,没来得及通知,下次不会再这样。”

      “不知道用个公用电话打?你同学的手机不会也恰好没电了吧?”

      “我还没来得及记住您和徐耿頔的电话,让你们担心,十分抱歉。”

      我解释并道歉,但他的眉头没有舒缓反倒越皱越紧,“喝酒了?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我觉得这话问很有意思,我该把它理解成家长好奇孩子的情感史呢,还是对我同样有好感所以在吃醋?

      “女同学。”

      我和他隔着一道门说话,他不出来,我也没进去,彼此身后都有浓重的阴影,是不同气势的黑,都想要侵蚀掉对方的领土,互不退让。

      我这一生,让徐焱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的大约只有两件事,一个是我名下的财产数量之丰,还有一样就是我的胆子之大。

      前一个以后再谈,至于胆子,从此刻徐焱眼中的惊讶就可以反应出来。我平静地和他直视,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所以无论气势还是气场都完全不输于他。

      我没打招呼就晚归,这点是我不对,但是我有道歉过了,也保证以后不会再犯,不管他信不信我,该做的我已经做了,所以我的底气很足,他没有权利也没有理由再来指责我,这是我的逻辑。

      可是这人因为我的话语我的表现一脸的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很生气这件事如此明显地在他脸上演绎得精彩纷呈,让我很快就注意到并且明白过来而且还不能忽略。

      “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走了,您请便。”我继续转我还没转完的身,继续初衷,要去庭院里散散步。徐焱挡住门一副我不坦白从宽就不让我进去的表情拦在大门口,我却可以直接走到我那间屋子外的花圃里,从落地窗进去,洗个澡,然后去看一眼徐耿頔,时间上还来得及,能赶得上在他入睡前出现说声晚安。

      “你站住!”徐焱一把抓住了我的后襟,拎小鸡似的把我拎回他面前。

      这一下把我给彻底整懵了,下意识就以为经不得气的他已经出离了愤怒,要把我吊起来抽一顿以泄心头之愤,不由闭了眼睛,自卫似的不管不顾地叫起来,胡乱保证一通,“我错了我再也不晚归再也不当着徐耿頔不管再也不打电话报备就乱跑您别打我我以后不敢了!”

      他抓起我的右手,捏着食指,“怎么又受伤了?”

      “诶?”我睁开眼睛,画风变太快,让我有些接受不能。

      徐焱手中我的食指关节上有道细细的划痕,一点点血渗出来,血液早凝固了,结了痂,乌红的痕迹因为我过于白皙的皮肤而异常醒目。估计是在书城看书的时候不小心被书页划伤的,连我自己都没注意到。

      昨天一场群架,我身上的细小伤口不少,徐焱是每一条都数过了,并且对其深度宽度严重程度了然于心,才能够如此敏锐地判断出我这条疤痕是新的?

      这实在是一件细思极恐的事。

      我把手往回抽,“没有关系,一点点小伤口而已,您的反应……”是不是太过激了。

      他没有给机会让我把话说完,因为我的用力,他也在用力,把我的手抓得越来越紧,不容反抗地捏着我的食指,举高,送到他的唇边,张嘴含住。

      我:!!!

      这这这这是个什么情况?!

      徐焱伸出舌头,在他嘴里将我的伤口缓缓舔舐,指尖本就是女人的敏感带之一,感官因为我的心中的震惊他动作的缓慢而被放大无数倍,我甚至感觉到他舌尖细小的颗粒一点点扫过我指纹的每一条细微起伏,带起一连串诸如濡湿,潮热,黏腻之类的毛骨悚然的麻意。

      我立马更加用力地将手往回缩,却因他的大力钳制而未得逞,我的手腕差点被他直接捏断了。

      “徐,徐焱,你,你在做什么?”我震惊得浑身僵硬,结结巴巴。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瞬不移,目光如他舔我伤口时那样,黏腻浑浊,却又有意味不明的光。他将我的手指推到他唇上,如同我主动在抚摸他的唇,如实回答,“不知道。”

      我以为他会加一句:我看到你受伤就忍不住这么做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伤口如同伤在我心上,让我的心好痛……

      正常情况下都会这样,说一大啪啦肉麻的废话,让当事人感动得和什么似的,即使不说出来,心里也会这么想。

      但是他没有。

      他说完了不知道,就看着我的眼睛,好像我的眼睛里藏了值得他倾注一生的珍贵宝藏,值得他把宝贵的时间和精力全部不计成本地浪费在里面。

      眼看我就要和他对视对视变成斗鸡眼,我忙主动把眼睛移开一瞬。“那个,你可能是因为不清楚详情所以才这样,但是我还是有必要告诉你一句,十分抱歉,我今天饭前便后都忘记了洗手。”

      徐焱:……

      我微笑看着他一脸的温柔缱绻变了白又青最后成了黑,由此成功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牵起水手服裙子的一角,如同一个英国贵族小姐般向他行了屈膝礼,“如果接受不了,请赶紧回去漱个口吧。晚安,先生。”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一步也不曾停留。

      浴室被我用精油和热水搞得热气腾腾又香气浓郁,把鼻子以下都埋在巨大浴缸的水面之下,花瓣偶尔荡到面颊边来,影响我因为热气本就不怎么顺畅的呼吸。香味和热量让我头脑发晕昏昏沉沉,看着自己还不及老大三分之一的胸,我在心里第无数次自我催眠,“连古都都不喜欢幼|齿,连古都都不喜欢幼|齿,连古都都不喜欢幼|齿……”

      (古都怒掀桌:这和老子有半毛钱关系吗?!)

      我想了想,觉得这样子说服力不太够,然后也不知根据哪个古人的哪个该死的定律推出:“所以老男人徐焱肯定也不喜欢幼|齿,所以老男人徐焱肯定也不喜欢幼|齿,所以老男人徐焱肯定也不喜欢幼|齿……”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痛苦地拍着脑门。

      为什么?

      徐焱他究竟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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