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玉禾事

　　玉禾听了洛长膺这般言语，心如刀割般钝痛，她强忍眼泪直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衣服，凄凄哀哀道：“我没骗你，我三天前就成亲了，今日……我是来回门的，我本想着再等你最后一次，若你还不回来，那我便彻底死心了。”
　　洛长膺刚才只顾着跟玉禾说话，这时才清清楚楚看见，她身上穿了一件大红色锦服，上面还绣着几个“囍”字和龙凤呈祥的华美图案，以前总是随风飘扬的发丝如今也已盘上去。他记得玉禾之前是喜欢穿素净衣服的，而如今却是……
　　洛长膺万万没想到他不过晚到几天竟发生这么大变故，他恨自己！恨自己当初就不该北上，就应该留在原地继续寻找部队，若能早回来几天，无论如何都不会眼睁睁看着玉禾嫁给别人！

　　洛长膺之前还弄不清自己对玉禾到底是什么感情，只把她当作小妹妹一般看待，可这五年多时间里他辗转多地，每当他受了重伤，痛得快要昏过去时，他脑中总会浮现出玉禾那句话：“我等你回来！我等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
　　这些话支撑着洛长膺度过一个又一个鬼门关，他终于明白自己对玉禾早就情根深种，只是以前没意识到而已，若是自己还有命回去，无论如何都要向她表明心意。
　　可现在…… 他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玉禾会嫁给别人，“小禾啊小禾，你一直支撑着我的信念，你让我的人生充满希望，你给了我无限的力量，若失去你，我今后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洛长膺越想越觉得心如刀绞，不禁陷入到深深的痛苦和绝望中。

　　玉禾看到洛长膺眼神落寞，又久久沉默不语，她不禁潸然泪下，“洛大哥，我不想嫁人，我真的不想，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我们一起走吧！一起离开这里，再也不分开。”
　　洛长膺心悸不已，顿时欢呼雀跃起来，正想赞同时，一个凌厉的声音突然传来——“小姐你疯了！不可，万万不可！你快跟我回去吧！一大家子都还在等着你呢！”
　　玉禾一听这声儿就知道是碧月来了，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玉禾怒火中烧道：“你来做什么？还不快回去，我的事不用你管！”
　　碧月早就来了，也知道玉禾心中一直有人，她等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等到那个人回来。碧月知道玉禾心中的苦，也不忍心打扰他们，只是默默躲在一旁。心想若是以前两人还有些可能，可眼下玉禾都已出嫁，也该对他死心了，今日就当是最后一面吧。可碧月万万没想到，玉禾竟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她怕玉禾脑门一热真会跟他离开，这才赶紧跳出来出言反对。

　　玉禾看碧月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不禁更加恼火，厉声斥责道：“你还呆在这做什么？还不快走！”
　　碧月纹丝不动，苦苦劝道：“小姐，不，夫人！你真的想好了吗？你都已经嫁给了李家，若跟他走了，你让李家怎么办？冯家怎么办？还有太太，难道要让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教出个不孝的女儿，跟别人私奔了吗？”
　　玉禾顿时被气得浑身发抖，语无伦次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
　　洛长膺听碧月如此说，头脑一下清醒许多，他早就是个孤家寡人，自然不怕别人怎么说，可玉禾还有一大家子亲人等她回去。自己以前见过玉禾她娘，那是一个和善的妇人，还有玉禾她弟弟，当初还是自己亲手把他救下，若让玉禾跟他们匆匆分开，怕是不妥。再说冯家和李家都是当地的高门大户，平日非常注重名声，尤其是女儿家的名声，他不忍心让玉禾陷入到那种恶名中。要怪只能怪自己，怪自己回来的太晚，如今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玉禾离自己越来越远……

　　想到这里，洛长膺心中瞬时涌起千般无奈、万般不舍，但他还是强压悲愤，定了定神，尽力劝道：“小禾，你已经嫁了人，还是回去好好过日子吧，你还有那么多家人，我不能拖累你，你就把我……忘了吧。”
　　玉禾摇了摇头，满脸哀怨道：“我忘不了，怎么可能会忘得了？我忘不了你拦下马车救我，忘不了我们一起去省城，更忘不了你从死人堆里找到我，带我离开那个鬼地方。我心里一直有你，也只能有你，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你走之后，我没有一天不想你，洛大哥，你带我走吧，快带我走吧！”
　　洛长膺不敢再听她说下去，他怕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带她走，他不想让玉禾永远活在流言中，若是带她走，也要走得光明正大。洛长膺狠了狠心，他回过身，不敢再看玉禾，只是问道：“他……待你不好吗？”
　　玉禾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谁，忍不住哭诉道：“他如何能与你相比……他根本就……”
　　碧月一听这话急了，赶紧扯着嗓子喊道：“你别听我家夫人胡说，我家姑爷对夫人可好着呢！这次回来，姑爷可送了不少好东西，都是亲自挑选的！”

　　洛长膺听玉禾又哭起来，更是肝肠寸断，他再也忍不住了，便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她，“小禾，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若是你在李家过得不好，我一定带你走，可是现在……我得回去复命。”
　　玉禾知道洛长膺有自己的职责，他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回来，自己实在无法强求他做些什么，若他真想带自己走，也不急于这一时。玉禾擦了擦眼泪，满怀期盼问道：“你说话可算话？不会是骗我？”
　　洛长膺语气笃定道：“放心，我绝不会骗你！我说过会回来，这不就回来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阵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大小姐……大小姐……”
　　碧月不禁有些焦急，对洛长膺催促道：“他们找来了，你快走吧！”
　　洛长膺向远方望了望，只见星星火把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也是时候该走了，于是转身说道：“我要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说完便毅然离去。

　　玉禾见洛长膺消瘦的身影和暗夜融为一体，眼泪又簌簌流下来，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失魂落魄朝那火光走去。那些人一见到玉禾就围上去问道：“大小姐，你去了哪？”
　　“大小姐，你没事儿吧？”
　　“大小姐，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
　　……
　　玉禾听她们七嘴八舌很是心烦，但也没法告诉她们真相。就在这时，碧月赶过来说道：“小姐刚才出来散心，不小心崴到脚，幸好我及时赶到，帮她揉了好大会儿，你们千万别告诉太太，免得她担心。”
　　旁人听了忙道：“小姐回来就好，我们绝不会乱说。”
　　玉禾本来对碧月有一肚子火，但看她此刻替自己解围，气也消了大半，于是对碧月喊道：“哎呦！我脚又疼了，快扶我一把。” 碧月正怕玉禾生自己的气，便赶紧上前搀扶。

　　太太一直在大门口守着，忽然见碧月扶着玉禾一瘸一拐回来了，她心中的不满和焦虑也随之抛到脑后，只是心疼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你脚怎么了？”
　　玉禾虚弱道：“没事儿，只是崴了一下，让您担心了。”
　　太太对碧月非常不满，“你是怎么照顾的？为何不好好跟着？”
　　玉禾忙道：“与她无关，是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太太知道玉禾在李家没少受委屈，既听她如此说，便不好再追究，只是道：“我去叫大夫来看看，你先休息会儿，等吃过饭便跟着姑爷回去吧，别让人家久等。”
　　玉禾连忙说道：“我没什么事儿，我的脚已经好多了，等大夫过来，又要耽误不少时间。” 太太听这话也有理，李文轩已等得够久，不能让他再多等。
　　玉禾怕太太又说出什么话来，赶紧道：“娘，我先去吃饭了。”说完便进了内院。

　　饭罢，玉禾虽有万分不愿，但还是随李文轩上了马车。在太太和一众人不舍的目光中，玉禾缓缓放下车帘。这时李文轩凑过来，把手搭在玉禾膝盖上，关切道：“听说你受伤了，要不要紧？”
　　玉禾看他满身酒气，便嫌恶地闪到一旁，冷冷道：“不用你担心。”
　　李文轩的手落了空，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不禁苦笑道：“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李文轩刚才一听说玉禾受伤了，很是担忧，本想先去找她，但又怕她对自己冷言冷语，所以才一直等到现在。可她又是这副冷冰冰的神色，难道自己的真心在她面前真的一文不值吗？想到这里，李文轩一把扯住玉禾的衣袖，将她往自己面前拉了拉，愤愤问道：“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不愿跟我多讲一句话！也不愿多看我一眼！”
　　玉禾讨厌他满身酒气，更讨厌他离自己这么近，于是迅速打掉他的手，侧了侧身子，并把头扭向一边。李文轩不禁“呵呵”干笑两声，“好！好！” 过了会儿，他闭上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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