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与海

　　天与海
　　——献给爱做“梦”的人的童话
　　2016.3.15
　　Chapter 1
　　徐汐是一个有梦想的好孩子。
　　他生在一片汪洋之中，无尽的海教他以柔顺，然后他懂得包容，令他感念自然、热爱他的族人。
　　最重要的，还是他的母亲，她给予他梦想。
　　我们称徐汐为“他”，并不是很准确。徐汐不是一个男孩子，相反，他的梦想正是成为一个女孩子。不过，现在的“他”，还什么都不是。
　　他是一只未成年鲛人。
　　徐汐的母亲会坐在椅子上——椅座与椅腿是徐汐的祖父花重金在岸上买下象牙后制的，只有大靠背是一只海蚌的壳——编织着绞丝。她的脊背挺得很直，脖颈弯曲出一个美丽的弧度。那纤细的十根手指飞快地拨弄着发丝一样细的线，事实上，那的确是她的长发。不一会儿，一匹闪着波光的鲛绡就出现了。这样一匹一丈长一尺宽的单色鲛绡，拿到陆地上与海商交换，可以换来一两黄金。而鲛人还可以拿着黄金去换购他们所需的、人类手中的别的东西。
　　徐汐坐在他母亲右手边的藻垫上，坐得端正笔直，连撇向右边的青色尾巴的鱼鳞都纹丝不动。他的脖子有点酸，头冲向母亲，眼光却有些飘来飘去，凝不了神。
　　“汐儿！”徐氏放下手中的鲛绡，睇了过来。徐汐浑身一震，鱼尾跳了一下，赶紧正眼看向母亲。
　　徐氏又拿起鲛绡，一边织一边不厌其烦地说：“汐儿，我知道时间有些长了，你年纪小，坐不住很正常——可你忘了吗？你可是许愿要做藉池殿下的妻子的。等你做了王妃甚至王后，这一坐，又岂止是一个时辰？一下午有时都不止呢！母亲也和你说过，这要是稍稍动了动，长辈便会觉得你甚没规矩……外面可不比家里……”说着拿眼睃了一下正在努力凝神听她讲话的徐汐。
　　这孩子，一向是她最放心又最放心不下的。说放心，是因为他一向听话。不仅是行动上的，更是打心眼里认同她身为母亲灌输给他的观念；说不放心，是因为对这个孩子给予了太多的希望，不管是对于他本身，希望他平安一生，还是对于整个家族和家庭，希望能获得更好地姻亲。不到真正实现的那一天，她的身心都一丝一毫不能放松懈怠。
　　徐汐长得瘦瘦小小的，细胳膊瘦尾巴，十指纤细，一点茧与伤痕都没有。他的眼睛长而大，单眼皮，眼珠是海洋深处的颜色；小鼻子，小嘴，巴掌大的脸，什么都秀秀气气的，连那间着蓝紫色的青色尾巴都精致小巧得很。
　　这样一个瘦弱的孩子，不适合与陆上的人类进行交易，不适合加入军队与异族作战，不适合去探索新的生活海域。他应该被养在富丽的宫殿里，以保证他那美丽的双手不受任何伤害。
　　鲛人约在十八岁成年，在那之前，他们没有第一性征。性别的选择是一件神奇而神圣的事。大多数情况下，变化是遵从他们心底的意愿的。
　　徐汐是一个听话的好孩子。虽然他讨厌一坐一个上午，虽然他想和徐潮一起去沙滩上“探险”，但他依旧坚定地做着他的梦——嫁给籍池，做东海鲛人的王后，然后戴上最美丽的珠宝，做一个快乐的姑娘。
　　他今年十一岁，离成年尚有七年。
　　如果七遥认识徐汐，她大概会轻蔑地、用鼻孔看着他，扑簌着她尚未长开的双翅对他说：“没有志向的傻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而徐汐却永远记得他十岁的一个夜晚，他的母亲与他坐在岛礁上。海面闪着炫目的波光，显得那么深邃而奇妙。他的母亲对他说，梦想没有高下贵贱之分，没有人可以站在他人的角度贬低你的梦想。
　　同样的，汐儿，也不要用你的梦想衡量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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