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对斜晖

　　没有养鸡场的促生长夜晚日光灯，这里的公鸡作息规律，叫得特响亮，简直是原生态闹钟。

　　羽墨揉揉眼睛，打开门，天还是暗，但已透露出一丝光。

　　“我去伺候娘子起床，你去要热水。”雨诺数给羽墨八个铜板。

　　羽墨点点头，往厨房去。

　　厨房已经忙起来了，春妞不停地给排队的人舀水，等不及的就取水瓢自己动手。

　　先把钱给了刘婶，又去要了四个肉包子，拿出一个开始啃，看见有个丫头放下水瓢，就放下啃了一半的肉包子，给小桶装水。

　　装好水，两口吃完剩下的包子皮，羽墨提着桶往听雨轩去，一边走一半腹诽。

　　第一口包子皮，第二口包子皮，第三口菜馅儿，第四口包子皮，第五口包子皮。那么问题来了，肉呢？这是传说中的假装成肉包子的菜包子？默哀，累觉不爱。

　　水提到门口，雨诺就接了过去，又递过来一个食盒，“雨默你去要早饭。”

　　再次返回厨房，在厨娘准备的时候，羽墨把那三包子啃了。

　　羽墨提着食盒进听雨轩时，白素素已经上妆了，正在拿着一本书看。雨诺则并不在旁边伺候。

　　“摆饭吧。”白素素放下书，去后头净手。

　　把饭菜摆好，白素素就坐到桌旁，“雨诺，你也去用饭吧”。

　　心想看着别人吃饭时很不礼貌的，羽墨就在白素素身后立着，稍微低低头。偶尔偷瞄一眼，同啃包子，桌上的都是一口一个，皮薄得可以看见里面粉红的虾肉。肉呵，羽墨情不自禁地咽口水。

　　白素素停箸时，羽墨已经咽了一肚子的口水了。

　　“会磨墨吗？”白素素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羽墨愣愣地下意识点头，当回过神来摇头时，白素素已转身往书桌走。

　　跟着走到桌子旁，打开雕花的木盒子，取出里面的墨条，羽墨决定低头专心磨墨。

　　右手执墨条，左手微微挡一挡右手的袖子，仿佛回到了以前的日子。爷爷在写字，羽墨在一旁磨墨，偶尔念叨一句：“我又不是古人，为什么要学毛笔字。”

　　爷爷只是笑笑，“来，磨墨，我抱着你写。”

　　于是，羽墨便欢快地从垫高的小凳子上跳下来，坐在爷爷大腿上，让爷爷手把手地教写字。然后，把字拿给妈妈看，“好不好看？”

　　有些伤感，眼睛酸酸的。世事无常，好像做了一个梦。在一个醒不来的梦里，从一个平凡自由的人，跌入名为“奴隶”的陷阱。

　　一朝成了芸芸穿越者的一员，羽墨最感到难受的，不是没肉吃没空调没电脑，不是身份的低下，不是被禁锢的屈辱，而是想家。

　　“好了。”白素素的话刺穿了羽墨的思念。

　　羽墨把墨条收好，然后垂首立在一旁，把眼泪憋回去。这时候哭出来，不仅很奇怪，而且，很丢人很没出息。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比自己不幸，但又比自己坚强的大有人在。别人可以做到，自己也可以做到。

　　在这个地方，好好地活下去，就像当初横跨大半个Z国去上大学一样，也是全然的陌生，孤零零的一个人。

　　白素素执笔提腕，雨诺刚好进来，向羽墨使了个眼色，好像有什么话要禀报。羽墨退下,回去准备换上雨诺给的衣服。

　　换衣服的时候，羽墨想了想，还是把那三两白银以及几个铜板带上。万一遇到什么想买的，也不想委屈了自己。准备好了，就到听雨轩候着，羽墨对这次出行还是很期待的。

　　不一会儿，雨诺便来，简略地给羽墨讲一些在外的规矩，羽墨一一点头应下。

　　羽墨跟着雨诺进屋，拿起包袱，不大重，估计都是衣服帕子之类的。然后按照雨诺的吩咐，站在白素素的右后方。

　　并不从前门出去，而是选择人少的后门。

　　那里停着一辆马车，十分普通的马车，有两个车夫，在车旁立着，都穿着平民的粗布衣服，但束发的青色头巾却是用上好的细棉做的，而且染色均匀。

　　羽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素素已经踩着他的背上车了。心中震惊不已，奴婢奴婢，真的悲剧了。

　　雨诺并没有用人凳，而是从车底拿出个小木凳，借力上车。羽墨眼观鼻鼻观心，学着雨诺的样子上车。

　　掀了车帘，车里面别有洞天，有一张茶几，几样糕点，数个茶杯，还有一青花茶壶，壶嘴吐着水蒸气。还有一缕淡淡的香味，应该是此前用香熏过。

　　羽墨跪坐一旁，这是她第一次出门，虽然被窗外熙熙攘攘的人声勾得心头痒痒，但却不能撩起窗帘看，只能正襟危坐。

　　这车太稳了，窗帘也厚实，压根没有缝隙可以窥一窥外头，默哀。

　　大概有十五分钟的静默，白素素一直在闭目养神，直到马车缓缓停下，“请三小姐移步。”

　　雨诺和羽墨先下车，然后一左一右地扶着白素素踩着人凳下车。

　　白素素才站好，便有一眉清目秀的丫鬟前来行礼，“奴婢碧荷，给三小姐请安。”

　　“起。”白素素依旧高冷。雨诺则笑着去虚扶碧荷。

　　“公子让奴婢来带路。”碧荷只行了半礼，算不得十分客气。

　　碧荷在前面带路，雨诺扶着白素素，羽墨在雨诺后面抱着包袱。

　　上了船，一个活泼娇俏的丫鬟来接替碧荷，给白素素和雨诺引路，碧荷则把羽墨带到下人休息的地方。

　　遇到婆子和丫鬟，都恭恭敬敬地给碧荷行个半礼，碧荷也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在下人房里有两个婆子，几个丫头。婆子似在纳鞋底，丫头们则在叽叽喳喳地说话，碧荷一进来，都噤声立起行礼。

　　“赵家的，你给她说说府里规矩，以后有不对的，算你一份。”碧荷说完，其中一个婆子便应下。

　　碧荷离开之后，那群丫头有叽叽喳喳地有说有笑，另一个婆子则继续手里的活儿。

　　赵婆子拉起羽墨的手往一边坐，说道：“规矩不但说与你听，你回头也要和你主子说说。西京与东都规矩不大一样，你可仔细听。”

　　羽墨点点头，心想，白素素是要挪地方了，很快就可以离开听雨轩了。

　　但羽墨没想到，不是很快，是马上。

　　赵婆子才讲完厨房的事，便有人过来传话，领羽墨到前面去。

　　“三小姐进了冀王府，以后也算有靠了。”领路的丫鬟用一种“走狗屎运了”的眼神看着羽墨，而羽墨却像被“狗屎”砸中了一般震惊。

　　白素素进王府，这是女主开始攻略男主了吗？羽墨觉得这是要旁观一出倾国倾城虐心虐情宫廷女人N龙夺嫡的旷世绝恋的节奏。

　　不好意思，羽墨脑子已经开始凌乱了。

　　等羽墨脑补过作为主角丫鬟的N种结局，情节又开始神展开了，而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羽墨才知道这一切发生的缘由。

　　羽墨没有见到白素素，也没有见到传说中的冀王，因为半路被一个侍卫“截”走了。

　　刚拐了个弯，便听见低沉的声音到：“绿屏，我来接人。”羽墨矮小，前面绿屏挡着，看不见是什么人。

　　“接什么人？你不在六爷身边，到这里做什么？”绿屏认得，这是宁王的近侍于九。

　　“三爷送六爷一个丫头，你后面那个。”

　　绿屏笑道，“宁王府哪里用得着丫鬟。再说，这是白三小姐的丫鬟，可不归三爷。”

　　“这是身契，你过目。”于九递给绿屏一张纸。

　　绿屏略扫一眼，还给于九。

　　“行，人你带走。”绿屏不再阻拦，回头瞄羽墨一眼，“跟他走。”

　　羽墨有心发问，但没办法说话，只能看着绿屏离开，就这样被当做礼物一样送走。

　　“走吧。”

　　于九大概一米八左右，相对海拔三十多公分，把前面的路结结实实地挡住了。对于于九来说的正常步速，羽墨完全不能适应，一边短腿小跑，一边在心里画圈圈默哀，手里还抱着那个包袱，不知道怎么处理。

　　羽墨被带下船，在车夫惊诧的注目礼中，上了一辆有徽记的马车，按照于九的话，“在这里等”。
　　和来时的车不同，这辆车没有跪坐的垫子，只有胡凳。但羽墨更喜欢这样的设计，因为跪坐真的很容易脚麻。并没有茶几和杂物，也没有熏香的味道。让羽墨高兴的是，这里的窗帘并不厚实，有风吹过，就会有不小的缝隙，可以看到外边的情景。

　　湖边停了好几艘船，均是两三层高，甲板上站着华服男子，其中还有艺妓，咿咿呀呀地唱着小曲儿。

　　远处是群山，翠绿的一片，山腰上朱色一角，估计是佛寺。

　　日头过了正中，羽墨饿得昏昏欲睡，听得车夫说“给爷请安”，马上惊醒了，赶紧坐端正，希望给新老板一个好印象。

　　底下有木头磕碰声，应该是木凳子取下来了，羽墨不由得更紧张了。

　　车帘掀起，新老板利落坐到主位，快得羽墨只觉得黑布在自己眼前一闪而过。

　　“回府。”新老板声音很平，淡淡的，不是白素素那样清冷，而是没有起伏，没有波澜。

　　羽墨觉得这是个不容易讨好的老板，头低下，眼观鼻鼻观心。

　　“头抬起来。”老板吩咐，羽墨稍稍抬头。新老板的帅顶多只是校草级别，完全没有各种yy小说里面描写的，只要是个王爷，就帅得羞煞吴彦祖、碾压彭于晏。

　　老板似乎只是认个脸，看了一眼，目光移开，然后一路沉默。当然，也不能指望羽墨能说什么话暖场，言多必失的错误，羽墨是没有机会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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