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

　　宴至一半，有兵士快步进来，在场中跪下，面上喜色几乎要漫出来。口里呼道：“恭喜三位陛下，落凤国都已破，请陛下移驾！”
　　三皇腾地站起身，说话都几乎打着颤，“此言当真？！”
　　“不敢欺骗陛下。”
　　落倾尘长眉高高挑起，她为此事策划了近五年，眼看终于成功，却竟然感受不到多少喜悦激动，只不过是有一种终于尘埃落定之感。
　　宁渊看向她，见她面色虽然莫名，却并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心中也不禁奇怪，试探道：“落师妹，你若担心家人，不如此刻进城看一看？只要你不违矩，想必三位陛下也不会介意。”
　　他这话没有控制音量，想来也是有意让三皇听到，三皇心中嗤笑，心知落倾尘哪有什么担心，面上却带了诚恳之色，道：“自然如此，不如我们这便拔军进城，既方便公主看望家人，也更好招待宁先生与公主两位贵客。”
　　说得这般好听，不过是自己也迫不及待罢了。落宁两人心知肚明，却依然同意了三皇的安排。
　　于是众人各自回自己营帐收拾准备进城，落倾尘婉拒了宁渊送她回帐篷的好意，等他转身离去后，方掐动法决，身影如雾散去。
　　回到帐篷，朱儿已经在里面等她。见她回来，忙跪下行礼。落倾尘虚扶了一把，转身坐在椅上，道：“情况如何？”
　　朱儿站起来，笑道：“姑娘放心，一切顺利。索性进城的速度快，落倾嘉本已带了一干女眷要殉国，被吴公公带人拦下了，现在顾卿云在那里守着。”
　　落倾尘颌首，“此次你与顾卿云当占首功，他那里且不论，你要什么赏赐尽可以提。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
　　朱儿又跪下来，“朱儿不求赏赐，只愿一直伺候在姑娘身边。”她抬着头，眼中恳切深重，烛火映在她坚定的侧脸上，落倾尘竟愣了一瞬。
　　她一直知晓朱儿忠心，却从不曾想过让她一直在自己身边。毕竟谁愿意一辈子做个伺候人的奴婢呢？她没有说话，也只当朱儿说的一时之言。
　　“你起来吧，我今日的话会一直作数，你往后有什么想要的，再跟我说吧。”落倾尘亲手把她扶起来，“收拾一下，该进宫了。”
　　“是。”朱儿乖顺地起身，心知落倾尘只当自己是意气用事，可只有她自己明白，她说的全是肺腑之言，她愿意在姑娘身边待一辈子。却不急着再陈情，只是默默去收拾了东西。日子还有那么长，何必急于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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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奉先殿。
　　一群女眷依偎在一起，平常精致的妆容已经被泪水冲成花面，整齐的宫装也皱皱巴巴的，小声啜泣着。可能她们这辈子，这还是第一次靠得如此近，可惜此刻却无人再欣赏。
　　这殿中啜泣声不断，却都压抑着，不敢大声哭出来。突地，角落里响起怯生生的一道声音，“长姐，父皇他们去哪了，他们会来救我们吗？”
　　这是八公主，落倾悦。今年方才十四岁，虽胆小却也乖巧，落倾嘉与落云天平时颇为宠爱她。此刻听了她的话，却不见安慰。落倾嘉冷冷转过头，声音冷得似要掉出冰渣子，“还想好好活着就闭嘴，蠢货！”
　　落倾嘉平日虽位高权重，却一向以宽和示人，鲜少如此疾言厉色。落倾悦被她扫过来的凌厉的眼风镇住，一时吓得不敢说话，连哭泣声都停了。殿内其他人也吓了一跳，啜泣声瞬间小了很多。
　　落倾嘉缓缓环视了殿内一圈，一字一句道：“我落凤只有战死的魂，没有怕死的人，身为落凤儿女，我们纵然不能上阵杀敌，但也绝不能对敌人卑躬屈膝。别忘了，若不是那阉狗，我们此时已经殉国了。连死都不怕，你们还怕什么？！”
　　“说得真是好，长公主好口才！”殿外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一人懒洋洋走进来，穿着白盔，面容虽俊美，却还带了几分稚气，正是之前被落倾嘉委以重任的程云，也是落倾尘与朱儿口中的顾卿云。
　　落倾嘉一看到他，一口银牙都几乎要咬碎，“程云，你也是落凤之人，竟勾结外国，谋我国都。似你这般吃里扒外的小人，他日必定不得好死！”
　　顾卿云嗤笑一声，“我好不好死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我这般有仇报仇之人也不得好死的话，那长公主你必定会比我死的痛苦一万倍。”
　　落倾嘉冷笑一声，她独自一人跪在摆放落凤先祖牌位的案桌前，腰背挺直，姿容绝丽。即便是面色苍白，依然不减风姿。“不论你的背后是谁，凭你是落凤之人，就永不可能得到重用，他日，有得是人来整治你。”
　　“长公主有空为我费心，还不如多想想自己。我的日后还长，可长公主的苦头，却就在眼下了。可惜，本来眼看着长公主就能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如今一朝落难，不知你的檀郎又在哪里啊？”顾卿云说着愈发觉得可笑，竟几乎要笑出声来。
　　“你……”落倾嘉被气得几乎要呕血，她一向都是被人称赞敬仰，纵有不服之人，也至多就是背后说说，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当面奚落。
　　“你放肆，我长姐与乐国太子情投意合，纵然落凤没了，太子也一定会来求娶我长姐的，届时我长姐依然是堂堂太子妃，你又算什么东西？！”四公主落倾珏冲到落倾嘉身旁，一手扶住落倾嘉，一手指着顾卿云，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愤怒。
　　顾卿云却连眼角余光都懒怠分给她，只是冷笑着看着落倾嘉更加苍白的面色，道：“那我就等着长公主成为太子妃的那一天，只是只怕长公主，等不到啊。”
　　“扑哧……”一声轻笑传来，着了玫红长裙的俏丽女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她顶着众人惊疑的目光走到顾卿云身边，取笑道：“长公主好歹也是一位绝色美人，这位小哥怎恁的不懂怜香惜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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