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来

　　（7）
　　顾明风大病未愈，脸色苍白，在月光和灯光的呼应之下，有种冰冷的气质，衬得他的眉眼更显疏离和深邃。
　　楼兰怔了怔，这一愣完全是因为他觉得，顾明风还是很好看。
　　明明自己被时间蹉跎成现在这样的疲惫样子，可是顾明风还是走在他前面，脚步不停，大步流星，走成一条直线，把在后面绕圈的他抛的远远的。他用跑都追不上。
　　楼兰回神，道：“你出国之后。”
　　顾明风先是有点纳闷，转念一想才知道他说的是开始抽烟的时间。
　　“这家的炒面还不错。”顾明风顺势坐在长椅上，扯了扯披在身上的衣服，开始吃炒面。
　　楼兰声音小小的，像是在叨叨，不过还是很清晰：“就是原来你爱吃的那家……我跟着他家学的炒面……”
　　顾明风内心一动，轰得一下感觉心脏爆发了一场雪崩，一瞬间角色调转，他开始不知所措。他在国外呆了整整五年，除了楼兰他在国内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上话的人，他也没必要回来。这五年就像是针扎过的，火烤过的五年，而他又必须坚持下去，他不能半途而废回来吃楼兰的嘴短，过度依赖就像是累赘。
　　而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顾明风突然害怕起来他缺席的这五年，他完完全全，不知道楼兰过的怎么样。
　　“楼兰……！”
　　他忽然喊了一声，楼兰被吓了一跳，侧过身问他：“怎么了，不舒服？”
　　顾明风脑子一清醒，尴尬的摇了摇头，原本半抬起的手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顾明风笑了笑，淡淡道：“谢谢。”
　　楼兰觉得意外的生疏，但这却是个意料之中的回答。他“呵呵”干笑了两声，两人一时无言。
　　夜晚的医院走廊很安静，住院部的护士站离这边尽头处并不近，两人的静坐就像是暗地里的一场对峙，谁先撤了谁就是输家。其实他们完全不必这样做，只是彼此又是那样的不甘心。
　　顾明风吃到还剩了很少一口，把饭盒合起来放到一旁，在他吃面的期间，楼兰只是侧着头看着窗子外的月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拿起手机看了下，然后就静静的呆在一边，也不去说什么，顾明风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顾明风……”楼兰突然回了头，顾明风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就听见他说：“你为什么回国？”
　　顾明风当时差点脱口而出“为了你啊”，但是理智的最后一根弦帮他绷住了，同时也绷住了楼兰的自尊。
　　他一口气吞进肚里，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吐出来一句：“为了……工作。”
　　楼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听了这个回答后反而送了一口气，那一口气就像是久久无人问津的渡口，那一块心脏的自尊呆在这片渡口，突然有人来询问渡口有没有去往远方的船，回答的只有“没有”，太久没有人，没有半点准备。
　　楼兰也是一样。
　　他这个人有一个优点，责任感很强，但是这也是他的一个不得不提起的缺点。说实话，这样的评论是出自顾明风之口的，顾明风看人很准，做的决定没有出过差错，走过的路看起来都是捷径，楼兰自然而然就相信着他所说的一切。
　　他说：“你的责任感，基本都是你的自尊心撑起来的。”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楼兰正在吃西瓜，一勺子挖下去汁水溅了一下巴，他他抬起眼来看面前的顾明风，顾明风看他傻傻的样子苦笑了一下，伸过手来用大拇指帮他擦干净。之后顾明风就去洗手，楼兰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回想了这句话很久。
　　顾明风抓住他的心理，到现在他发现楼兰的这个缺点还是没改。不过他这样的缺点不改，顾明风心里想，这样我很难重新追你啊。
　　楼兰后知后觉，“哦。”
　　顾明风：“……”
　　接着楼兰站起身，“你接着去休息，林孟那边片场都忙死了，你伤好了肯定还要去看着。”
　　顾明风有点气，心想几年不见怎么楼兰给别人数钱了，想着心里又有点不甘心，说出来的话语气就有点令人尴尬：“我知道了。下次再见。”
　　楼兰有点懵，不明白刚刚顾明风还好好的怎么语气突然变了，暗暗的想果然这个人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估计都开始讨厌自己了。
　　也好，一干二净，总比暧昧不清好。
　　“行，那再见。”楼兰挥挥手。
　　顾明风也挥挥手：“再见。”
　　楼兰还想再看顾明风一眼的，但是顾明风一直站在那儿还没回病房，他忍住了冲动，最后径直走向出口。
　　这一次告别像极了几年前两人在机场分开的样子，楼兰依依不舍的握着顾明风的手，眼眶半红，而顾明风一直是两人之间的冷静担当，强撑着离别之苦，向后退了一步，对着楼兰挥了挥手，然后头也不回的汇入人流。
　　这次不过是角色调转了一下。
　　楼兰不再是几年前那个大孩子，没有那么腻腻歪歪的心思，总是有，也不再会表现出来。而顾明风也不是没有能力去保护爱人的一介书生，他带着满身的利剑和锋锐，只想留下心脏那里给自己的爱人。可是他不知道他的爱人愿不愿意不去看他的满身荆棘。
　　万事难料，万事难以圆满收场，顾明风在事业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在感情上却不一定能给楼兰一个完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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