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童话]每天起床都看到小王子在卖蠢

　　克雷安王国，北方要塞佐伊。

　　由于政变，布兰登王的原定继承人怀特公主被迫流亡。王国北方向来是老牌贵族的雄踞之地，在平日里这群食古不化的老爷们最爱对王室指手画脚，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但在这个时候，在黑王后的恐怖高压政策下，却也是这里向他们所忠于的王室张开了最后的，也是唯一的怀抱。

　　相较于富饶温暖的南方，佐伊的秋天有些单调无聊。这里的人像是这里的建筑一般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古朴的味道，很少让人能体会到那种繁华似锦的热闹。

　　但这个秋天比往年更肃穆寂静，似乎风中都游荡着金戈铁马的肃杀之气。

　　几乎这里所有人都知道，最迟明年的春天，将爆发一场必打之仗。怀特公主与她的继母莎伦王后决一死战，赢家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战争的结果直接关乎克雷安国运，繁盛抑或毁灭都在此一搏。

　　“您的剑呢？”怀特攥紧了马缰，皱着眉头问路德维希。

　　她带着珍贵的皇储与伊恩在黑暗森林分别，这一路上路德维希都是轻装纵马，深红的斗篷，朴素的黑衣白衫，脚上蹬着小羊皮靴子，打扮得像个经验老到的流浪人，浑身上下似乎没有带任何锋利的东西。

　　但这是不可能的。先别提伊恩会不会让他的学徒手无寸铁地奔赴战场，只看路德维希的那双手，虽然一看就是长久的养尊处优才能养出的修长白皙，可指腹和掌心几处依然存在薄薄的一层茧，只有多年用剑的武士才会长的茧。

　　她当然无所谓这位尊贵的殿下带没带武器，但他们现在要进城了。北方要塞戒备森严，以她的身份当然是可以免去搜身的，隐瞒身份的路德维希要是不想被搜身，自带的武器必须要先交上去检查一遍再发还。

　　以己度人，怀特是不愿意让别人搜自己的身的，所以她可以给路德维希行个方便，交上去的武器不必给监察官过目就可以回到他们手上，前提是这位殿下愿意交出自己的剑。

　　他执意拒绝的话就有点难办了，虽说把身份和那几位老臣公开就安全过关，但这种绝密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又出什么差错。

　　“剑在我身上，”摘下帽子将面容暴露于阳光下，路德维希不紧不慢地回答，“你可以让他们来搜身，反正他们也搜不到。”

　　“但必须要交出武器的话，你可以把这个送给他们检查。”

　　怀特接过递到她面前的那柄火铳，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啧”了一声评价：“虽然漂亮，但有点华而不实。火铳是杀人的凶器，太多装饰反而磨损血气。”

　　火铳克雷安也有，但数量不多，因为威力巨大的火药所需的附魔硫磺埋在山脉的最深处，开采困难，主要依赖进口，有的话也是先供给最精锐的部队，君主反而不是第一享用人选。但神圣尤加特图希不一样，幅员辽阔资源丰富，能工巧匠都愿意往锻造之城涌去，在大陆所有国家里它锻造与附魔的工艺是最顶尖的，据说在最精锐的骑士团里一个最低级别的士官就能配备一整箱不同制式的奢侈品，子弹更是不限量供应。

　　神圣尤加特图希的军队对大陆底层那些渴望出人头地的男孩来说简直是圣地，何况这个国家民族众多，当军官不太重视血统和来历，只要忠诚拼命外加一点狠劲，光明的前程并不是遥不可及的。

　　每年都有穷得过不下去的青壮年男子怀揣着梦想，翻山越岭不远万里跑到遥远的东方去，无论各国君主颁布如何严厉的法令都屡禁不止。

　　要不要让人来看看呢？这可是皇储配备的好东西。

　　怀特正盘算着，路德维希朝她弯眼微笑，露出洁净的白牙齿：“你最好还是不要想着让人把它拆开再装好。这是伊恩送我的十七岁生日礼物，除了他和我，世界上没有人会画里面的炼金魔法阵，拆炸了可不怪我。”

　　公主：“……”

　　她老早就觉得奇怪了。根据她知道的情报来看，这位皇储的个性宽仁随和，不是个难以相处的人，与他以铁血冷漠不苟言笑闻名的父亲截然不同。可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一路上，路德维希谦和有礼进退有度，但与她就是有一种微妙的不对盘，说的话时常让她有种接不上来的憋屈感。

　　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呢，真是想不通。她一直致力于同他的老师较劲，完全不记得有什么地方得罪他了。不是她自夸，她虽然不那么娇柔吧，也是个一等一的美少女啊，这种年纪的男孩就算是看不上她，也不会这么……啧。

　　等等。

　　一只苍老的手拉了拉她的衣服下摆。

　　怀特低头，看到一位浑身裹在褴褛中的老妇人。她带着一块蓝色头巾，面容丑陋阴沉，背几乎弯成了一个直角，身形皱缩枯瘦，仿佛一只被遗忘了多年完全脱水的橘子。

　　老妇人努力向上托举手里的篮子：“姑娘，行行好吧。买一条我的丝带吧。”

　　她不着痕迹地摆脱，笑着婉拒：“谢谢您，夫人，但我现在不需要丝带。”

　　豆大的泪珠从老妇人干瘪的眼眶里滚落，她依然固执地举着篮子：“看看吧，姑娘，就一条，我的丝带都是我一条一条亲手织的好丝带。”

　　“我从克雷安北边的湖桥镇来，看我当兵的儿子，但带的钱不够，守卫不放我进去。买一条吧，好姑娘，马上就要打仗了，他的父亲哥哥都没能活着回来，再不能看看他，也许我就再见不着我唯一剩下的儿子了。”

　　这话里的悲伤凄凉让怀特心里一颤，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呼一口气又吐出，她翻身下马，从怀里摸出一枚银币，递到老妇人手里，轻声说：“您的丝带我都买了，夫人。”

　　“这、这，一枚银币太多了！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谢谢您，谢谢您！您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好心的姑娘。”老妇人被吓到了，不安地搓着双手，“但这不是我们穷苦人的规矩。我送您一把梳子报答恩情吧，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好东西，您的头发会乌黑发亮的。”

　　她颤颤巍巍地从贴身的布包里翻出一把乌木梳放到篮子里，把整个篮子托到公主面前。

　　路德维希也从骏马身上下来，随意地看了一眼那把梳子：“铁毡木？那确实难得。”

　　“我也这么觉得。”公主微笑，拿起一条丝带看了看又比划了一下，“夫人您织的花色真是漂亮啊。”

　　“您喜欢就好了，美丽的姑娘。您的恋人可真英俊，配得上您。不让他给您戴上试试吗？”

　　“不，他可不是我的恋人，他只是我的一位朋友。我爱的人是我的青梅竹马，他在我的家乡等我回去呢。那时我再戴给他看吧。”公主握着丝带，微微弯下腰去拥抱老妇人。

　　那条丝带像是蛇一样闪电般缠上老妇人的脖子，拉紧，收缩。老妇人浑浊无神的眼睛瞬间瞪大，喉咙里发出几声虚弱的颤音，化作一团漆黑的齑粉消失了。

　　怀特直起身来，抱肩冷冷地说：“装得还挺像。谢了。”

　　后一句是同路德维希说的。当他说出铁毡木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这种树木主要的价值在于它的树皮，工匠把它沿着特定的纹路一层层剥开，柔软如绸，但没有纹路的地方坚韧如钢，所以人们叫它“铁毡”。

　　铁毡木是军队用来制作盾牌和铠甲的主要材料，各个国家对于这种物资都是严格管控的，不可能也不能拿来做梳子，最重要的是，铁毡木，易淬毒。

　　“小事。”路德维希耸肩，“不过……你刚刚说我们是朋友？”

　　“对，朋友。”怀特向小王子伸出了一只手，作势要和她击掌。

　　也许她猜对了。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清俊的金发少年对她小小的敌意在某句话出口的瞬间消散了，像是雨过天晴，耀眼的阳光破开云层。

　　戴着金蔷薇族戒的男孩的手和戴着常春藤蔓族戒的女孩的手击在一起，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古老的北方要塞城池前，回荡在秋天高远的晴空下。

　　与后世史书的记载相悖，这是两位伟大君王的友谊真正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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