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童话]每天起床都看到小王子在卖蠢

　　“好久不见，莱特丝。”

　　这是漫长的沉默之后，银发绿眼的半精灵同金发蓝眼的人类姑娘说的第一句话。

　　名为莱特斯的男孩满脸敌意地挡在她身前，像只瘦弱的小兽。而女人只是呆呆地抚摸着自己的脖颈，近乎贪婪地凝望着那个人，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多少年了，每一天她都在幻想和着和这个人的重逢，再次见面时她要说什么要做什么要怎么道歉……可是这一刻她好像变成了哑巴，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这些年去了哪里有没有想过回来看看我我很抱歉说了那些话我知道我错了你可不可以原谅我……那些话不断地从心底涌出，喷珠溅玉。

　　但是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太可笑。

　　那个人站在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可是面容流淌着柔和的圣光，介乎成年与少年之间，仍是当年的模样。她坐在阳光里，却觉得灵魂早已落满了尘埃，宛如一只早就皱缩在一起的苹果那样丑陋。

　　明明知道他来到这里，她只是在一边看着，反复劝说自己我只是看看他，看看他过得好不好看到了我就离开，我比谁都清楚我没脸见他。

　　可还是忍不住啊。他凝望那个年轻男孩的眼神，就像是冰壳下流窜的激流，安静而汹涌。

　　还有那个有着幼鹿一样澄澈眼眸的男孩，大概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投向伊恩的眼神有多渴望真挚，混合着孩子的期待和少年的忐忑，像是黑暗里的人追逐唯一的光源。有几个人被这样长久地这样注视，被这样炽热又纯洁的爱慕包围着，还能毫不动摇呢？

　　一开始她根本没想对路德维希做什么，只是觉得抓走了他那个人也会跟着来。现在真的见到了，她忽然想起以前修道院里的一个老修女对她说，人的心碎裂开来其实就像碎木头一样简单，先裂开一道细小的缝隙，然后沿着缝隙，霹雳巴拉地炸开。

　　她以为她的胸腔早已成为空壳，可刚才那里分明，又传来了一声细小的碎裂声。

　　“……好久不见。”她低下头躲开那个人看过来的眼神。

　　气氛陷入令人难堪的沉默中。

　　最后打破僵局的居然是莱特斯：“你们是谁？！你们对我教母做了什么？”

　　他用一种小豹子一样的眼神愤怒地瞪着面前的两人。在他的认知里本来他和教母两个人好好的，世界上只要教母和他就足够了！凡是入侵者统统都是该死的无耻混蛋，现在还伤害到教母简直不可原谅！

　　莱特丝手指颤了颤，心虚地抬头看向伊恩，果然见他微微皱眉。

　　“这是你的养子？”伊恩无视了眼里喷火的男孩，直截了当地问莱特丝。

　　她微微侧过脸不看他，眼帘低垂，金发从纤巧的肩膀上滑落，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路德维希觉得这真是神奇，刚刚她还是气势十足的绝代佳人，可在伊恩的面前，似乎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看起来像是一只做错了事被主人训诫的失落的猫，连他都忍不住有那么一刻的心软。

　　这大概就是美人垂青让人心折的地方吧。她在外人面前是绝世妖姬，可是在你面前是个小女孩，拉着你的手晃啊晃，也不说什么话，妖冶的眼睛犹如山间宁静的潭水，让你的心也跟着波澜荡漾。

　　他忍不住偷看伊恩的反应。

　　魔法师没有什么特殊的神色，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只是再次看了男孩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转过身，袍摆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

　　莱特丝知道他转过了身就不会再回来。

　　“等等！”

　　路德维希心里“咯噔”一下，果然看到伊恩的背影顿在那里。

　　“就……多呆一会儿吧。”她咬着嘴唇哀求，眼圈发红，瞳孔像是浸透了泪水的蓝宝石。路德维希觉得如果自己不在这里，她没准会像个被抛弃的女主角似的从背后抱住旧情人的腰。

　　“这么些年，你都没有路过这里，我渴望见你，可是不敢见你。”

　　然而伊恩并没有回头，他将目光投向路德维希，路德维希知道这是询问他的意见。

　　为什么要把这个问题交给他来裁决呢？难道他心里的那座天平是白银做成，永恒公正严明吗？

　　现在伊恩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替他做出的选择，他就知道他也在犹豫。伊恩一旦冷酷无情起来是没得说的，如果他对这个同样名为莱特丝的前王妃毫无感情，本应立刻就走才对。

　　心里有人大声呐喊快走快走离开这个地方，一辈子都不要再回来，最好伊恩永远也别想起她！可是另一个小小的声音说，如果就这么走了，她也许不会留在他心里，而是留在你心里。

　　他深吸一口气，拉了拉伊恩穿在最外面那件黑色法袍的宽袖：“留下来吧。听听她想和你说什么。”

　　伊恩回头，看向跪坐在那里的莱特丝。声音像是在冰水中浸过，不带任何情绪。

　　“站起来，莱特丝。”

　　金发女人沉默着慢慢站起来，有些踉跄，被她紧张的养子扶着。

　　“尽管我个人认为叙旧没有必要，但既然你坚持。我可以给你两天的时间。”伊恩抬头看了看周围。

　　“我不喜欢这座充满了欲望、血腥和谋杀的殿堂，所以不会停留在这里。我和我的学徒将回到我们最初落脚的旅店里，如果你需要见我，可以到那里去。”

　　他敲了一下路德维希的肩膀示意他随他离开，伸手把自己的兜帽戴上，帽檐下那双碧绿的眼眸像是冰封住的海面。

　　“只有一点，如果再试图伤害他。”一直以来语气和神情都没有太大起伏与波动的半精灵忽然低下头扫了一眼路德维希的脖子，抬起手十指交握，拇指有节奏地相互敲击，头稍稍向□□斜了一点，慢慢朝她弯起唇角。

　　莱特丝不安地后退了一步。

　　“你会发现其实你也不是非常了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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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回到了那座小旅馆。阳光正好，天朗气清，那对祖孙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他们是一大早出去了，老太太笑眯眯地托着一个铁皮水壶在浇花，看到他们回来很热情地打招呼。

　　“夫人，请问您这里还有剩下的早餐吗？”伊恩向老妇人询问，态度温和。

　　老太太惊讶地抬起半边眉毛：“您没吃早餐？”

　　“早上有些匆忙，忘记了。”

　　“可是再过一个半小时午饭就准备好了。”老太太摇头，“但是不吃也不行，您等着，我去给您现做个火腿三明治，家传配搭！”

　　“麻烦您。对了，午饭可以请您送上楼吗？”

　　“没问题。”

　　路德维希目送这个风风火火的老太太离开，又看向伊恩。他没想到伊恩居然连早餐都没顾上，心里既心疼又复杂，简直想扑上去给他一个吻。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比你想得早。”伊恩淡淡地说，握住了小王子的手腕，登上第一级木楼梯。“总得保证你的安全。我说过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一点融融的暖意从被握住的手腕扩散开，明明魔法师的手温凉柔软，路德维希却觉得烫得惊人。他又想起伊恩最后留给莱特丝的那句狠话，当时他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

　　“可以和我说说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当然。”伊恩握住门把手推门，让身后的路德维希先进去。“本来也没打算瞒你。”

　　昨晚天已经暗了，路德维希没有发现房间的采光居然这么好，天顶上开辟出了一块方形的玻璃窗，落着几片金黄的梧桐叶，明亮的阳光投射到地板上，梧桐叶的形状拓印在上面。窗户开着，在清爽的风里碎花蓝窗帘不慌不忙地浮动，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干桔梗花。

　　他坐在藤椅上，伊恩在他对面坐下，微微抬起头仰望天窗，一只手撑着脸。路德维希被那优美修长的脖颈弧度晃了晃眼，只能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把目光黏在魔法师领口锁骨造成的阴影上。

　　“很多年前，天上下着暴雨，我在布涅的王都外捡到一个刚刚出生的小婴儿，。”

　　“布涅？”路德维希努力回想。“那个3056年被吞并的小国家？”

　　“是的。事实上，她是当时在位的国王理查七世的女儿。”

　　路德维希没有接话，他知道每个国家的王室都有肮脏的密辛，抛弃女儿算不得什么奇闻。

　　“她生下来的时候，左眼眶是空的。”伊恩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无视里路德维希的诧异继续说，“她是谁的女儿都无所谓，我收养了她，用宝石给她做了一只眼球。”

　　“但她太小了，没有办法和我四处旅行，所以我暂停了我的旅行计划，在某个小镇住了下来，找了个照顾她的保姆。”

　　说着说着伊恩忽然笑了，通常他的笑容都克制而自制，这样纯然的轻松惬意其实非常少见，阳光都没有这个笑容亮眼“养小孩其实也挺好的，很温暖。她刚学会说话的时候，追着我‘papa’地叫，你不知道第一次听见的时候，我的心里……哇哦。”

　　“但后来我把她留给了保姆。”短暂的一瞬间过后，伊恩很快又恢复了他惯有的冷静。“我希望她作为一个正常的女孩生活，所以她不能一直跟着我。”

　　“但她？”

　　“她没有妥协。她虽然很聪明，但从很小的时候起，在自己人生的关键一步上从来都下错得不能再错的棋。”

　　“保姆写信给我说她快死了，我只能回去，决定以后都把她带在身边，告诉她她的父母是因病去世的好人。后来又过了六年，她十岁时，我的游历告一段落，带着她在安其罗定居下来。”

　　“我不希望她浪费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但她好像热衷于此。她无意在魔法之途上取得什么成就，找到机会就跑出去玩。”

　　伊恩拎起茶几上的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为了这个她还和我吵过一架。其实我也有错，不应该那么咄咄逼人，她还是个小女孩呢。但是她说的一句话我到现在仍然没办法忘记……”

　　路德维希不自觉地咬了一下嘴唇。

　　“她对我说：哪怕当年和我父母一起死了，也比现在要好。”

　　小王子一怔。

　　“或许我不该对过去的事这么耿耿于怀，可毕竟我又不是没有心。”他看着杯中的倒影，指尖摩挲着手中茶杯的边缘，升腾起的迷蒙水汽氤氲了眉眼。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伊恩显得那么平静，仿佛这只是女孩再平常的不过的闹脾气。他无从揣测坐在他面前的伊恩此时的心境，可隐约感觉到了那个时候的伊恩被这句藏着针一样尖锐的怨恨刺入心脏的剧痛和无力。

　　想到这种事发生在他心爱的人身上，他的心脏也不由自主地抽痛，疼得他指尖轻轻战栗。路德维希慢慢伸出手去握住了伊恩放在椅背上的左手，看着他的眼睛。

　　以前他觉得伊恩无所不能，在大部分涉及感情的事上都显得很冷酷，有的时候也想过他是不是没有心，可是现在伊恩明明白白地对他说“毕竟我又不是没有心”的时候，却又恨不得他真的没有心才好，至少不会难过。

　　魔法师感觉到路德维希突如其来的浓烈悲伤，知道他是为了自己才这样，反握了一下他的手。

　　时间过去太久了，他早已淡忘了当初的情绪，但看到路德维希难过的样子，好像事情发生在他自己身上一样，居然觉得有点温暖，好像阴冷潮湿的屋子被人在壁炉点起了火。

　　“后来呢？”

　　“后来，她爱上了乔装路过此地的安其罗王子，有了身孕，离开了。后面，你应该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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