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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京城来客，初闻艳名
三月的南京，带着初春的气息，又仍有些寒冬的料峭。
飞燕阁，三楼。
蒋文远刚在靠着窗的位置落座，就见好友宋霖云从楼梯口向他走来。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宋霖云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右手边。
蒋文远顿时明白过来，宋霖云是尾随他而至的。
要是平日里，蒋文远绝不会发现不了宋霖云的踪迹。
宋霖云虽强，还差他一些。
但此刻，他的心早就乱了！
从他接到这个秘密任务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就乱了。
这不是一个好差使！
他内心之中复杂难辨的思绪实在不能对人言说。
可要是办不好这差使，弄不好蒋家就得罢爵免官，再狠一点，抄家流放也不是不可能！
谁教这事牵涉到皇家阴私！
是以他不想将知己好友宋霖云扯进来。
可是宋霖云已经来了，淌进了这趟浑水，再也扯不干净了。
蒋文远只得无可奈何地接受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只见宋霖云用一只手支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眸中是难以掩饰也根本没有被主人意欲掩饰的得意洋洋。
令宋霖云没想到的是，蒋文远无视了他。
反而自顾自地站起身来，盯着向窗外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才转过身，叹了口气，对着宋霖云默默无言。
看来事情不简单呐。
宋霖云暗暗道。
宋霖云知道蒋文远有些恼他了，暗暗思索着怎样向他讨个饶，正要说话间。
却不想被蒋文远作势阻止了。
他疑惑地看向蒋文远，不解。
却忽然听见安静的二楼传来了一阵谈话声。
“你听说……那件事了吗？”一个人颇为神秘地问同伴。
“什么事？”同伴中有人好奇地立即反问。
不等挑起话头儿的人回答，同伴中就有人迫不及待地泄了底：“嗨！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后天晚上，会芳园的头牌柳依依——柳姑娘要登台表演，再找一个入幕之宾吗？”
那人恍然大悟：“仔细算算，柳姑娘这次足足被包了三个月，李老板的出手果然不一般啊！”
哪知这话引起了二楼众人的兴趣，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这有什么？李老板可是扬州有名的大盐商！”
“那也不过才三个月！”
“说的是啊！”
“瞎说，三个月……这算不错了！”
“对！会芳园……那是什么地方？十里秦淮顶顶有名的销金窟。柳依依……又是什么人？说一句秦淮第一名妓绝不为过。李老板家有河东狮，能顶住三儿月，可见柳依依果然名不虚传。”
“盛名之下无虚士。虽然见过柳依依的人很少，但她的入幕之宾不乏阅尽美色之人，皆言她有倾城色，却无人说她一句不好，可见她确是姿容出众。”
“可惜我等无福一见！”
“只怕柳依依这次又要蒙面登台咯。”
“自柳依依第一次登台蒙面之后，她哪次没有这样？”
“哼！一个艳妓却比清倌儿还要讲究！”
“话不能这样说！秦淮河哪里找得着比柳依依更赚钱的清倌儿，她可是最大的摇钱树了。”
“是啊！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呀。艳妓清倌儿有差吗？还不是出来卖的娼妓！柳依依固然少了清倌儿的过程，直接接了客，谁能说她比哪个清倌儿差！”
“这话说的实在。再说了，想见柳依依也不难嘛!柳依依可不是故作清高的人。”
“你说的是传说中表演后的宴会？”
“不是传说，确有其事。只要进了宴会，不就可以一睹佳人芳容？”
“你我想要进去，只怕倾家荡产还不够呢！更别说包下她了。”
“谁说不是呢！有钱就能见到柳依依，想要一亲芳泽，可不是有钱就够了。柳依依的入幕之宾虽少，可各个都是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像我们，连柳依依的面也没见过，恐怕只能坐在这飞燕阁胡乱说说了。”
其他人心有戚戚，纷纷应和。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大家接着吃！接着吃！”
议论声才渐渐消失。
二楼恢复了宁静，一时之间只余杯著之声。
听完全程，宋霖云咂舌不已。
感叹道：“十里秦淮真实名不虚传啊！一个妓子也有这样大的排场，背后肯定有人。”
不怪宋霖云这样说。
飞燕阁是南京名楼，名声在外，价钱也与名声匹配。
在飞燕阁用一餐的钱，够在京城买下一个当红头牌的初夜。
能在飞燕阁用餐的人，却见不到柳依依的面，可见一般。
没想到蒋文远听了，怒道：“别说了，吃你的吧！”
宋霖云奇怪地盯着蒋文远，若有所思。
但他什么也没说，真的安安静静地用完了饭。
末了，还不忘夸赞：“飞燕阁贵的有道理！”
会芳园，逸水轩。
柳依依坐在梳妆台前，对镜自照。
花容月貌，不消多说，冬暖夏凉，更是稀奇。
有一位客人曾半调笑说：“依依实是倾国倾城色，比之妲己褒姒之流，也不差分毫。”
柳依依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的：“莫要说笑了，依依不过一个迎来送往、以色侍人的小女子，哪里担得起？”
她十三便“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可在初次登台接客前昔，按往例，柳依依前去栖霞寺上香礼佛，以求佛祖庇佑。
不想，却偶遇大才子陆华卿，令之惊为天人，不仅写诗盛赞她的美貌，还在不久之后出重金买下了她的初夜。
陆华卿出身世家，偏与一般的权贵子弟不同，爱好云游四方，一向行踪缥缈，居无定所。
为了她，生性散漫的陆华卿在会芳园盘亘了足足一年。
她因此艳名远播，遍传大昭，身价大涨。
陆华卿甚至想为其赎身，娶她为妻，虽未成事，却也令她有了挑客的浅薄资本。
不至于过上“二八鸡婆巧梳妆，洞房夜夜换新郎，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日子。
虽然这有些夸张。
以她的天生丽质，鸨母怎么也不会舍得让她像低等的妓女一样成为消耗品，过不了几年就恶疾缠身而去，她还想“奇货可居”呢！
但到底不会有现在这样好几月才接一位客人的好日子。
娼妓的日子不好过，最是催人老。
如今五年过去，按常理说，柳依依也该人老珠黄、憔悴不堪了。
很该体会到一番“门前冷落鞍马稀”的境遇。
可她是官妓，哪里有“老大嫁作商人妇”的奢望呢！
不过，柳依依到底是容颜依旧，甚至带着少女难有的风情。
还配得上陆大才子的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陆华卿遗泽还是天生禀赋不用考虑，她还能有几天好日子过，就先过了吧！
柳依依无奈地苦笑。
想着后天晚上自己还要登台，就脱衣就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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