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我那个老乡叫于珍，之前一直伺候你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后来好像钱千益把她叫到房里做贴身丫鬟。我前几日去找她才知道，她已经死了。”

　　连翘见玉奴话说一半，奇怪道，“怎么做了贴身丫鬟就死了？”她想着钱千益这个人脾气是很大，可是不至于把下人打死吧。

　　玉奴解释道，“可惜了，她才十八岁，还没嫁过人。她的一个好姐妹私下跟我说，之前于珍夜间好几次都在钱千益房间过夜，天亮才出来。你应该知道的。后来，钱千益腻烦了她，又换了新丫头。于珍那个丫头是个死心眼，又去找钱千益。不想钱千益居然把她送给一个小厮欺负。后来那丫头怕是受辱不过，跳井死了。最后被送到乱葬岗埋了的。”

　　玉奴说着，想到自己也曾被钱千益的手下凌辱，心中对于珍的遭遇更是同情。又补充道， “那些个有钱人家宅院外表看起来富贵堂皇，可是里面呢，烂到底子里去了。李家是这样，钱家也是这样。”

　　连翘听了也十分同情那个于珍。见玉奴感伤往事,于是道，“都过去了。我虽然生过他的孩子，但是以后也不想和他有牵扯了。”

　　听到提到孩子，玉奴又叹了一口气道，“你是有福气的，还能生了孩子逃出来。我听那人说，于珍像是有了身孕的。虽然没有呕吐反应，但是她说于珍的月事一向很准，自从进了钱千益的屋子，月事推后了的。结果一尸两命，真是惨。”

　　连翘忽然想到耀祖，他是没母亲疼的孩子。钱千益又这么胡来怕是都不会看顾他，他才那么小。

　　玉奴见连翘走神，轻声道，“你是想到你的孩子了吧。没有娘，亲爹又这样，真是可怜了。”

　　这边阁楼里，玉奴和连翘谈论着钱家的事。而钱家也不清闲，上下忙碌着，原来是钱希文回来了。

　　“二老爷里边请。少爷去了外面，已经派人去请了。”

　　“老江，你把这家里的事跟我说说，尤其是小益的那个夫人。上回小益出事，小英子回来跟我说，我都吓的不行。后来让人在外头看着家里的动静，只是这里边的事还是你最清楚。”钱希文扶着钱江的手走到正厅坐下。

　　钱江知道钱希文的脾性，在宫中混的久了凡事都洞察秋毫，容不得别人撒谎骗他。于是将事情全部说了。

　　钱希文听了之后，手里的一个茶杯拿着就要摔了，阴声道，“这女人不是你给挑的吧？”

　　钱江听了，忙跪到地上，“当时老奴替少爷找来的画像，都是附近几个县大户人家的小姐。少爷挑了半天不满意，后来风吹来把画像吹乱，其中一张到了少爷跟前，就是死去夫人的画像。后来少爷自己去了晋和县带回来的。”

　　“你起来吧，瞧你慌的，我又没说什么。”钱希文把茶杯放到桌上。

　　钱江听了擦了一把汗。钱希文身边的仆人又倒了茶水。钱希文端起来喝着，慢慢道，“这春茶放久了味道就不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还是换上新收的茶叶好。”

　　钱江知钱希文指的是再给钱千益找一门亲事填补空缺。于是道，“少爷自从夫人死了，就一直在外头留宿，后来又要了府里的几个丫头。再后头倒是没怎么碰女人，只是成天喝酒。”

　　“所以我说你眼光不好，这看人的本事不行。当初挑画像的时候，先替少爷捡了那次品，少爷不就省心了，也就能好好看画了。不过那连氏，想来不是什么好货。小益我是知道的，做事虽然有些出格，但是是有分寸的。居然嫁娶的时候这样闹腾，搞得夫人不像夫人。若非下贱之人，就是做了下贱之事。”钱希文见茶叶从底下冒了上来，用嘴吹到一旁。

　　“二老爷说的是。老奴也是看不上的，但是少爷执意要娶，也就不敢阻拦。那连氏脾气太大，给少爷不少脸色，老奴也是劝过的。”钱江见钱希文不喜欢连翘，故而将夫人改成连氏。

　　钱希文见钱江这样说，于是道，“一个夫人不行本分，老把自己男人往外推，只怕多半是心里有了别的男人。小益那性子怎么忍的住，自然是要吵的，你劝哪能劝得住。何况你本来就嘴笨，小益说你多管闲事了吧。”

　　“还是二老爷了解少爷。”

　　钱江在钱希文面前战战兢兢的，虽然他侍奉钱家很久算是老人，但是对于钱希文还是有些惧怕的。因为小时候钱千益被人欺负的事，钱希文后来知道后说他没看好少爷，让人在外头好好教训了他一顿。所以他后来走路左脚有些跛的。

　　“小益要胡来就由着他去。他嘛，闹够了自然知道停了。倒是你啊，要加紧替他物色新人才是。这样貌府第倒在其次，脾性上嘛一定要对路，要管的住他。这连氏脾气大，小益的性子就是越难弄到手越是上心。做生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越是凶险他越是要去做，说什么风险越大收益越大。这些年，钱家壮大起来，真是苦了他在外头打拼这些年。现在日子好了，就让他休息一下也是无妨的。”

　　“少爷回来了，二老爷在里头等着呢！”下人大声报告道。

　　钱希文见钱千益回来，便不再提连翘的事，使了个眼色给钱江，钱江于是离开。

　　“二叔！”钱千益见钱希文回来，十分欣喜，拉着钱希文的手亲热道。

　　“你小子！”钱希文笑着。

　　“二叔，你一定是听到有侄孙了，所以跑回来看的是不是？”钱千益顽皮道。

　　“你小子，可让你二叔等了这半天！这侄孙都没看到呢！”钱千益用手轻拍了几下钱千益的手背。

　　郑娘知道二老爷回来，早叫人抱了耀祖在大厅旁的房间候着。因着钱希文在对钱江训话，就没抱出来。现在听了，赶忙带耀祖出来。

　　“哎哟哟，这小脸蛋，可真像你。”

　　钱希文抱着耀祖，高兴的爱不释手，向仆人示意了一下，仆人拿了一个红包递给他。

　　“小益啊，这是二叔一点心意，给耀祖的！你先替他存着。哎，要是你爹娘知道了，那得多高兴。我那大哥大嫂真是走的早啊。还是我有福气能帮他们抱孙子。”

　　“二叔，你在怪我不是。我已经抱过耀祖去祠堂了。爹娘地下看到了，也是高兴的。”

　　钱希文将耀祖放到奶娘手里，挥手让她带着耀祖下去。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道，“小益啊，这没爹没娘的日子你是最知道的。耀祖娘死了，你怎么能丢着耀祖不管呢！这么可爱的侄孙，你不心疼我心疼啊，不然抱到宫里养了，叫你想着！”

　　钱千益知道钱希文想催他再娶，又打太极，“二叔你就别催了。之前你让江叔催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现在有了耀祖，您还不高兴吗？这给耀祖找后娘的事急不来。我知道你在敲打我，我不乱来可以了吧。儿子是我的，我自然心疼，这不一天都要看好几回呢！”

　　“一天好几回哪够啊！要好几百回！”钱希文笑道。

　　钱千益心知，钱希文回去之后，钱江必然要给他找续弦。钱希文的意思是在继补夫人之前，叫他好好看着耀祖这个钱家血脉，不要让他有闪失。

　　看似普通的叔侄叙旧，却暗中各藏机锋。幸而两人都是聪慧之人，明白对方的意思，不然说起来可就费劲了。

　　用过午饭后，钱希文让人把钱江叫过来。钱江在游廊走着，碰到迎面走过来的郑娘。郑娘白了他一眼道，“真是被你害了。”钱江正欲细问，郑娘却不多说，擦肩走了。这边钱江疑惑着进了房门。

　　“问二老爷的好。”钱江问候着。

　　仆人正给钱希文捶背，钱希文闭着眼说道，“我这难得回来一次，都要操碎心，哪有什么安好请的。”

　　钱江见钱希文似有非难之意，小心道，“小的们伺候少爷不周，让二老爷见怪了。”

　　“哼！亏你还知道！这家里的银钱账房和小厮都是你管辖的，丫头呢是郑婆子看的。你今儿个早上不是说少爷要了府里几个丫头吗？我就问了下郑婆子。这外头不干不净的，少爷能不去最好。但是这里边都不干不净的，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

　　钱江一听提到郑娘，想到郑娘说的那句被他害了，心下明白过来，原来是被钱希文叫来问话了。揣测着是于珍给钱千益用迷情药的事，于是道，“人已经处理了。是我们没看好下人，让少爷受惊了。”

　　钱希文睁开眼，摸着手指环道，“在宫里这些个鬼花样多了去，我是屡见不鲜的。都说瞒上不瞒下，那一个涉世未深的黄毛丫头做这种事，难道就没其他人知道？你们做事啊，就是见一想一，都不能推开了去想。所以那连氏才会在你们眼皮底子下和外人会面，最后才能在娘娘庙跑了的！”

　　钱江听了这番话心中暗惊，钱希文到钱府不过半天，这些事情倒比他这个管家摸的要透。怪不得才几年功夫就能升到宫里的大管事的职位。这样想时，又想到郑娘今天只和自己说了一句就匆匆离去，原来是办这个事去了。

　　“还有那连氏的死，我琢磨着有些蹊跷。这虽说病来如山倒，可是坐月子快坐完才开始病，而且还是满月酒的时候病重。怎么想着都有问题。大夫怎么说的？”

　　“回二老爷的话，大夫说连氏一开始只是受了些风寒，后来忧思劳神不解说是产后抑郁了。本来说调理一阵即可，不想后来病的越重，一时没看顾到后来就没气了。”钱江想着连翘的死不会也有猫腻吧。

　　“是嘛？那大夫只是看病，哪懂看心啊。我在宫里头这么些年也见了那些太医的把戏。要你死时就死，要生时死了也能活。不过现在人都埋了总不能挖出来查，就算是想挖怕是小益不会同意的。连氏的事我也不想再管太多，只是今后小益身边的女人你们都盯紧些，凡事多想想就能少出错甚至不出错，明白吗？”

　　钱江诺诺的听着，后来钱希文午睡让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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