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一大早钱千益就将钱江叫到大厅里来。

　　钱江见两人昨晚分开睡想是又闹别扭了，暗暗叹息。

　　“江叔，以后我和她的事你就不用再费心了。”钱千益开口道。

　　“可是少爷你总不能老往外跑吧，这家里还是要有个主事的人才行。”钱江答道。

　　“我知道了，以后会少去外边的，你就不用再烦她了。”

　　钱江走后，钱千益揉了揉太阳穴，头疼日后要如何与连翘相处。

　　此后钱千益确实很少去藏珠阁。每次也只是晚上去了，次日清早就回来。他和连翘分开住，吃饭也不在一块吃。虽然都住在一个院子，却是很少碰面。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了一个多月，钱千益倒觉得好像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这日用过早饭之后，钱千益坐在大厅里查看账房细目。近一个月来，府里的下人都已经把连翘当夫人对待。府内一应用品开支也都是用最好的。他见连翘过得还不错，虽然未怎么见面，倒也是心安了。

　　这时丫鬟面色匆匆走入大厅。

　　“少爷，郑妈妈让回禀说夫人有喜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乍一听到连翘怀孕，钱千益惊得无法相信。

　　“夫人有身孕了。头几日郑妈妈见夫人饮食上不太顺畅总想呕吐，一开始想着是天气热了夫人胃口不好，不曾想越发厉害起来。今儿个请了大夫确诊过了才敢过来禀告少爷的。”

　　原来他没听错，连翘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钱千益感觉自己的心就像要跳出来一样蹦个不停。见丫鬟还站着显然是话未说全，于是问道，“郑妈妈还吩咐你什么了？”

　　“郑妈妈说...”丫鬟犹豫了一下又道，“说是算着日子有一个月了，夫人和少爷合房并没几次。上回夫人在外头呆了几日，怕是...”丫鬟说着不敢再说下去。

　　“是谁在后头乱嚼舌根！你去跟郑妈妈说让她管好下人们的嘴，要是让我听到一句夫人的坏话定不轻饶！”钱千益不悦命道。

　　丫鬟见少爷不高兴，连忙退去回话。

　　钱千益晓得郑娘的意思是连翘曾在藏珠阁呆了几日，怕不是他的种。他算着日子想着应是那日自己将连翘带回之后发生的事。现在他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自己要当爹了。这种为人父的喜悦溢满了他的心，于是迫不及待的就去找连翘。

　　连翘被大夫确诊怀孕以后，脑子里有些空空的。她无法相信在自己肚子里居然有了钱千益的孩子。觉得好像是那大夫串通钱千益来骗她的。只是自己月信确实推迟没来，这几日又不大爱吃油腻之物，看了老想呕吐。心中正乱着，钱千益突然推门而入。

　　她从没见过钱千益这样笑过，开心的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一样。嘴角扬的高高的，满眼都是笑意，真是喜形于色。

　　钱千益走过来一把将她抱起在空中转圈。

　　“莲儿，我太高兴了！你居然有了我们的孩子！我就要当爹了！哈哈哈！”钱千益大笑说着。

　　“你干什么，还不快放我下来！”连翘被转的头都有些晕了。

　　钱千益将连翘放了下来，伸手去摸连翘的肚子，被连翘打开手。

　　“你乱碰什么！”连翘嗔道。

　　钱千益却也不怪，嘴上说到，“我只是想摸摸看。”

　　连翘听了觉得钱千益真是跟个孩子一样。

　　“你是高兴傻了吗，才一个月能摸出什么来！再说，你就这么确定是你的孩子吗？”

　　钱千益听了，拉着连翘坐下。

　　“你不用拿话刺我，我已经听小怜说过了。之前是我不知道才那样对你，是我做错了。我已经让郑妈妈去跟下人说了，不会有人乱讲话的。害你的那几个人下人，我也已经让人打断了他们的腿。别生气了好不好？”钱千益温和说道。

　　连翘第一次见钱千益向她说软话，他还叫她莲儿。不知怎么的心也有些软了，但是面上还是如常。

　　此后钱家下人对她更是用心伺候。钱千益也陪着她一块用饭，不时的给她夹菜盛汤。还在她屋里搭了一张床，让郑妈妈睡着专门服侍照顾。夜里她肚子饿了起来，郑妈妈就吩咐厨房做宵夜。连翘走到哪丫鬟都会跟着，生怕她摔了跌了。连翘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蜜罐里一般，又成了那个被人宠爱的小姐。

　　钱千益对连翘怀孕十分上心，还特地请了稳婆过来询问注意事项。

　　“现在七月天气热，孕妇又怕热容易出汗，这衣裳要是湿了得加紧换了。还有那些寒凉瓜果也得少吃。饮食上要清淡为主，但是肉蛋也不能不吃。外面天气热不适宜走动，但也不能老闷在屋子里，在府里走走对孩子好...”

　　稳婆一一说着，钱千益让人记录下来统共抄了三份。郑妈妈和钱江一份，他自己留一份。

　　稳婆说了许多，最后又告诫道，“公子还要注意，夫人怀孕初和末的三个月是不能同房的。不然孩子容易流掉，切莫忘了才是。”

　　钱千益听了一笑，“这个是自然，我会注意的。”

　　钱千益听完去看望连翘。

　　现在已经又过了一月，连翘呕吐的反应还是很厉害，夜里也睡得不怎么好。于是让大夫开了一些对胎儿没影响的安神助睡的方子来。

　　屋子里丫鬟拿了时鲜水果给连翘尝。一边递着一边笑着道，“夫人可真是有福气的，别家夫人生孩子主人可都没少爷这般上心呢！您胃口不好吃的少，少爷也就跟着吃的少。您睡不好，少爷还特地命人找大夫给您抓药还做了药枕。奴婢还听说，少爷一早请人找了稳婆讨教呢！”

　　连翘知道现下钱千益对她十分的好，只是他又何尝不是在意她的这个孩子呢。钱江之前也来找她说让她放下心思，安心养胎就好。

　　“夫人，老奴在钱家这么久，还没见过少爷那么开心过。夫人很能牵动少爷的情绪，之前少爷大怒老奴也是第一次见。老奴不敢强求夫人别的，只希望夫人能和少爷过上几天安稳日子，把肚里孩子生下来，告慰去世老爷夫人的在天之灵。”

　　钱江说的话连翘也明白，钱家有钱有势，现在最缺的就是继承人。只是一想到自己是靠着这孩子受宠，心中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钱千益走了进来，丫鬟见着知趣退开。

　　“你感觉好些了吗？这水果我看看有没有放错的。”

　　钱千益端起水果盘看，见都是些温平的水果才放下心来。

　　“往后天气越发热了。你住的这屋子虽说造的时候是按冬暖夏凉的格局开的，我想着到了三伏天要是还嫌热的话，带你去避暑山庄呆几日。你看可好？”钱千益询问连翘意见。

　　“不用那么麻烦了。屋里放些冰块，丫鬟们摇着扇子也就够了。”连翘答道。

　　“对了，我想搬到你这屋里睡，就睡郑妈妈那个床。放心吧，稳婆交代怀孕初三个月不宜行房，我不会乱来的。”

　　连翘听到钱千益说到稳婆，想着丫鬟说的竟是真的，原先还以为是哄她开心。

　　听钱千益说要搬进来于是道，“我听说你很久没去顾小怜那了。你是个男人，不用这么苦着。”

　　钱千益听说怀孕的女人容易吃醋，见连翘提到顾小怜，想着确实如此。

　　于是拉着连翘的手说道，“我是个健康的男人，也确实需要女人。但是我也是个负责任的男人，不会丢着怀孕的妻子跑到外边厮混。你就不要赶我走了。”

　　连翘见推他不得，也只得应允。郑妈妈做的事现在换成钱千益来做，倒也还像模像样，想是他请教过郑妈妈。

　　藏珠阁顾小怜这里，喜娟刚端了酸梅汤给顾小怜解渴。

　　“姑娘喝的这都是第四碗了。想是近来天气热吧，这蝉也叫的响呢！不过这酸梅汤虽然解渴，但是姑娘让放的都是最酸的，怕是吃多了也不好还是少喝些吧。这钱公子最近也是少来了呢。喜娟听说他家那位夫人怀上孩子了，高兴得不得了。”

　　顾小怜接过汤碗，慢慢喝着。自上次钱千益从藏珠阁带走连翘以后已经很少来了。现在连翘怀孕，钱千益更是不会来了。

　　“对了姑娘，丁妈妈说钱公子要是不来，叫您也不要冷了生意。”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顾小怜放下汤碗，陷入沉思。

　　之前接客的时候，丁妈妈都会让人送避孕的汤药。钱千益包了她之后，她就断了喝药。后来连翘来时她替连翘挡了那几日又重新喝起。

　　钱千益感激她相救连翘，多给了包月的银子。她上交给了丁妈妈，没想到丁妈妈贪财如此，见钱千益没来就逼着她接客。算着月红来的日子，她就知道自己怀上了钱千益的孩子。她也曾想过钱家十分重视香火。要是知道她有了孩子，以钱千益待她的情分，必然将她接入府中。只是这样不巧，连翘这时也有了，想必他心中快活的不行。现在再告诉钱千益，也没了意义。哪怕只是做小妾，他都不会在连翘怀着孩子的时候，将她娶入府的。

　　这个孩子怕是不能要了。

　　顾小怜去告诉丁妈妈自己今晚就会接客，丁妈妈十分高兴。

　　“小怜啊，妈妈可就靠着你恢复元气哪！”丁妈妈扇着扇子笑道。

　　“小怜明白。只不过见过钱公子这样的贵客之后，小怜眼光也刁了，还望妈妈找个有钱的主给小怜相陪。”顾小怜说道。

　　“好说好说，这是自然。”丁妈妈一口应允。

　　晚上丁妈妈领了一个贩运茶叶丝绸的富商介绍给顾小怜。虽然年纪相貌不能和钱千益相比，但是财力上却也殷实。顾小怜强自卖笑，曲意逢迎讨取富商欢心。

　　这富商被顾小怜迷住，在她极力怂恿之下，花重金从丁妈妈手里将她赎出。没几日就随着富商坐船离开商阳县。顾小怜疼惜喜娟，也将她一块带出远离风尘之地。

　　顾小怜坐在船头望着江面，见船行驶着离码头越来越远。钱府高翘的房檐也快要看不见了。她终究连道别都来不及和他说。他给了她那么好的一场梦，现在总算要醒了，几滴清泪落到江里，很快就与江水融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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