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门金缕衣

　　钱千益入狱第二日，牢中有人看望。是钱希文派了小内监回来道喜。

　　这小内监奉命到了商阳县时见钱府被官府上了封条，打听得钱千益入了牢，赶忙前来探视。

　　“公子，这到底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回去告诉钱公公。”小内监急道。

　　“不用告诉二叔了。他在宫里事忙，这些事我应付的来，还望公公帮忙。”

　　钱千益让小内监靠近，如此这般的耳语了几句。

　　“小的明白了，公子您再多忍耐些。”说完，小内监急忙离开大牢办事。

　　钱千益昨日在大堂上接受审判，听了个大概。明白这次是县令郭好奇有意针对钱府，将周庄死人之事推到他头上。只是没想到这郭好奇被他二叔折了官，贬到商阳县当小小县令居然贼心不死，继续与钱家为敌。这次不能再放过此人了。

　　第三日，县官郭好奇正看着文书，想着尽早处置钱千益以免夜长梦多。听得下人通报知府来到，心想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必然是钱千益派人去请的，没想到事端这么快就来了。

　　“哎呀，知府大人到了，真是有失远迎啊！”郭好奇笑着起身相迎。

　　知府葛朱云从门外走进道，“郭大人勤公为民，不敢劳您大驾。”

　　葛朱云说完让郭好奇坐在原地，一径走到桌前。见上头放着的是钱千益入罪的文书，嘴上道，“这名字看起来好生眼熟哇，让我想想是谁来着？”

　　郭好奇见葛朱云打马虎眼，知他确实是为钱千益的事来。事到如今再想隐瞒已是不能。

　　“回知府大人，是钱公公的侄子。”

　　葛朱云一拍脑门道，“对了，正是此人。怎么着，犯了什么事啊？”

　　郭好奇将文书递给葛朱云看。

　　葛朱云略略扫了一眼，向郭好奇问道，“郭大人，这想怎么判呢？”

　　郭好奇恭谨道，“下官已经将人关到大牢，封了府门。升堂审问查明案情之后，拟..”

　　郭好奇犹豫着不知怎讲。

　　葛朱云催促道，“拟怎么的？”

　　郭好奇打太极婉推道，“大人怎么看？”

　　葛朱云沉声道，“现在倒想着问我的意思了。我以为郭大人已经独当一面了呢！”

　　郭好奇见葛朱云有意刁难，想着自己有凭有据不算冤枉了钱千益，便豁出去道，“这案纸上写明钱公子因地契一事威逼周家而闹出人命。周家本就日渐衰败，仅剩屋宅存身。因两家人有血缘关系哀求钱公子放过。不想钱公子却执意要拿回地契，逼着周家夫妇和二儿子吞农药自杀。人命关天，下官不敢不慎，所以拟将钱公子问斩。”

　　葛朱云听了，将文书摔到郭好奇脸上怒道，“好一个问斩！你难道不知钱公子是钱家独苗？钱公公可就指望他延续香火。你断了他家血脉，叫钱公公怎么办！另外，我听说审案的时候还杖责了是怎么的，难道是来个屈打成招么！”

　　郭好奇慌忙下跪道，“下官也只是按律处置。当时下官派人将一干人等带回时，师爷回禀放了钱公子的夫人。下官详询之后才知钱公子违反律条，律法言明‘凡以妻为妾者，杖一百。’钱公子娶妻时胡闹也就罢了，不想还将正妻贬为侍女使唤，因而才在公堂上责罚了的，并非滥用私刑。”

　　葛朱云冷笑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是在公报私仇！好，既然你说到律法，我们就来谈谈怎么公道处置。别说我官比你大而欺负于你！”

　　郭好奇心中暗骂钱千益手段阴毒，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居然找他的上司来翻案。

　　葛朱云捡起文书，按条陈述道，“首先，周铭是周邦夫妻过继给周其瑞做继子，而周其瑞的女儿周慧是钱公子生母。按道理说周慧是周其瑞的财产继承人，因着她嫁入钱府，所以才落到周铭手上。而钱公子孝顺，想收回母亲家的财产也无可厚非。再者，这周铭游手好闲不思进取，挥霍周家财产乃至于只剩房屋安身，这不是钱公子害的吧？”

　　郭好奇道，“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周铭挥霍钱财的赌场正是钱公子开设的。”

　　郭好奇还欲再说，却被葛朱云阻断，“怎么，难道你是想说钱公子有意设赌坊，引导周铭去赌输了财产不成？竟还有这种道理了，自己赌输了就怪开赌坊的人不好！难道是钱公子押着周铭去赌的吗？！”

　　郭好奇憋屈答道，“不是。”

　　葛朱云继续道，“周铭赌输了房契却不肯交出，钱公子带人前去处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没想到周铭冥顽不灵，用亲情来推脱。钱公子只是公事公办，没有徇私而已。不成想那周邦老夫妻见儿子不争气，拉着他一块喝农药死了，怎么能赖钱公子呢！”

　　郭好奇忙道，“大人，是钱公子自己说，除非他们死了，才不拿房契的。后来钱公子强行让小厮，就是关在牢里的那几个强行拿走房契。周邦夫妇不得已才为之。”

　　葛朱云一拍桌案道，“笑话，钱公子拿回房契是应有之义。周邦夫妇儿子等人厚颜以死相要挟，钱公子不理然后死人了就是钱公子的事了？”

　　郭好奇再道，“大人，那农药是钱公子让人放在桌上的。”

　　葛朱云喝道，“放农药怎么了，钱公子让人灌他们了吗？那是他们自己想不开喝了！这个不多说。其次，这次告状的原告是周邦的大儿子周天和周铭的未亡人林氏。我可听说这林氏一向不守妇道，趁着周铭在外花天酒地，跟周天勾搭成奸。说不定就是这二人暗中谋害周邦夫妇和周铭。”

　　郭好奇反驳道，“大人，所谓虎毒不食子，为人子女的又怎么会狠心去谋害生身父母？周天和林氏通奸那是捕风捉影啊，还望大人明察。”

　　葛朱云道，“你以为没有依凭，本官会胡乱说么。证据有三。其一，听闻那周天也是好色之人，爱收集妇女贴身衣物。听说，他把林氏的肚兜穿在内里。其二，林氏有一丫鬟小翠，平日二人往来她是人证。其三，听说林氏的儿子也不是周铭的，长相酷似周天。”

　　郭好奇知葛朱云是有备而来，没想到周家人居然如此扶不上墙，内里烂成这样。嘴上仍是袒护道，“周天平日也去妓家，说不定是其他女子的私物，怎么能一口断定就是林氏的？再者，我听说小翠偷盗而受了责罚，说不定她怀恨在心污蔑二人？最后，周天和周铭本是一母同胞，周铭的儿子会和周天相像，也情有可原。”

　　葛朱云冷笑道，“是非曲直，一辨即知。”

　　葛朱云因着小内监匆忙来访，知道事由后先赶来阻止郭好奇下决判，早命人快马加鞭去周庄将一干人等带来。

　　次日，郭好奇和葛朱云坐镇开审。

　　周天和林氏以及幼子周双还有丫鬟小翠跪在堂下，不知为何案子审过之后还把他们找来。

　　葛朱云将案情相询，周天和林氏一口咬定是钱千益逼死周邦夫妇和周铭。

　　葛朱云见他们还想抵赖，从两人通奸开始着手攻破。当即让人扒开周天的衣服，果真见到里面穿着妇人肚兜。因着不便翻开林氏衣服查看，便询问小翠。

　　小翠将二人通奸之事告知，并说林氏穿衣有一特点，喜欢将肚兜带子绑四个结与他人不同。

　　葛朱云去瞧周天的肚兜穿法，果见其脖后带子绑了四个结。

　　林氏本想狡辩，被葛朱云喝道，“林氏，你以为周天是因贪图美色才与你通奸么。因着周铭才是周其瑞的继承人，他觊觎弟弟继承了大量银钱，所以才会搭上你！”

　　林氏听闻，惊向周天骂道，“你！你说是因为怜我孤身一人守活寡，原来竟是这么龌龊！”

　　葛朱云见二人奸情已露，又逼问林氏周铭和周邦夫妇之死。林氏道是周天相劝父母，钱千益只是做样子试探。那农药其实掺假，让二人以及弟弟周铭喝下。

　　周天听林氏出卖于他，大怒骂道，“贱人！”说着就要去打，被差役阻拦。

　　郭好奇见事情已经无可挽回，摇头叹自己时运不济。本想借着最后一搏拉钱千益下水，哪知弄巧成拙。

　　葛朱云见事情明了，判周天砍头，林氏败坏门风腰斩，周家剩余财物房子归钱千益所有。又让郭好奇将钱千益等人立时放出，并拆去府门封条，搜查钱家时所贪财物一应归还。

　　林氏向葛朱云问道，“大人，那我这孩子怎么办？能让他跟着千益么？毕竟还都是一家人那!”

　　葛朱云冷笑道，“你们陷害钱公子时可曾想过亲人情分？听说你还有兄长，不如就让他养着吧！”

　　林氏听了心灰意冷道，“是钱千益的意思么！不想他居然这么狠心，他明知道我兄长是什么样人！”说完趁着差役不备，将周双往柱子上撞，周双当即触头而死。

　　周天见了，上前踢打林氏，抱住周双向林氏道，“好狠心的妇人，居然连亲生儿子都能撞死！小双，你醒醒啊，我还没听你叫过爹呢！”

　　林氏泪流满面道，“与其被我哥活活打死，不如现在死了干净。小双别怕，娘来找你了！”说着也是撞头而死。

　　周天见了瘫在地上哭喊道，“作孽啊！作孽啊！”

　　这边葛朱云帮钱千益收拾残局，郭好奇已经派人放钱千益出去。

　　钱千益和钱江以及福禄几个出了牢门。为了避嫌，等葛朱云出了衙门之后，钱千益请他到酒楼致谢，钱江等人先回钱府打理。

　　“此番千益能从大牢出来多亏了葛大人了。二叔那里想必已经知道大人仗义相助，日后定然关照。”

　　“钱公子客气了，还多亏钱公子派人提点老夫，才能替公子洗刷冤屈。好了不提这些，我祝钱公子脱得牢狱之苦！请！”

　　“葛大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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