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雷闪电时千万不要望天

　　第十章
　　车子缓缓驶入一栋大厦的地下停车场。等黎秋回过神来时，车子已经稳稳停在车位上，熄了火。
　　“到了。”
　　敖肆率先打开车门，黎秋也快速打开车门下车。白天的地下停车场仍然昏暗，好在用来照明的日光灯一直开着。敖肆看了一眼黎秋，伸过手，牵住了他的手，黎秋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看向敖肆，后者偏过脸，自顾自的往前走。黎秋没有想过挣开，任由对方牵着自己走。
　　地下停车场有两部电梯，敖肆选了右边那一部，在感应器上按了下，识别了他的指纹之后，电梯的门就开了。
　　看样子是台专用电梯。黎秋在心里偷偷的想。恐怕这条龙在这个世界的身份也不一般。黎秋生出一股失落感，他抬眼看了一眼高大的男人，随即又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面看。
　　黎秋被敖肆拽进了电梯，敖肆按亮了37楼的按钮，电梯门慢慢合上，敖肆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敖肆的手机铃声就是手机出厂时自动设置的铃声，没有改过。他放开牵着黎秋的手，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滑动接听。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敖肆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回了句“马上”就把电话给挂断了。前后加起来不过十多秒的时间，黎秋唯一能想到的是，大概，电话那头的人才刚刚开了个头。
　　电梯叮的一声，已经到了37楼，黎秋愣了愣神，赶忙收回自己的思绪，自己可是来上班的。敖肆趁着对方愣神的一瞬间十分自然的再次牵起黎秋的手。
　　黎秋：……
　　跨出电梯，黎秋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职场，如果说自己之前实习的那家公司还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企业的话，那么面前的，应该就是所谓的大公司的办公室了。和他在电视剧上看到的差不多，隔成一块块的私人办公区域，没有一点儿人声，空气中只是充斥着敲击键盘和纸张翻页得哗啦啦的声音。黎秋突然间变得很紧张，握着黎秋手的敖肆明显的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僵硬。
　　垂下眼，敖肆拉着黎秋左拐，经过一个半开放的茶水间和一个小的休息室后，黎秋看见敖肆推开了一扇门，入眼，是一个宽敞的办公室。
　　黎秋从来没有想过办公室而已居然可以这么宽敞，黎秋感觉这个办公室要比自己家的客厅还要大的多。虽然很宽敞，但是办公室里的东西却不是很多，除了标配的桌椅电脑和放在椅子后的书架，还有一张小茶几和一张长沙发，显然是会客用的。除此之外，好像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办公室的装修极其简约，墙上只是放了一副现代画作装饰。
　　黎秋打量着这间办公室，采光很好。落地窗很大，站在窗边看下去应该能看见繁华的街道和微小如蚂蚁的人类。黎秋的目光突然黏在了一张桌子上——那张大的办公桌旁边的。或许是因为这间办公室很大，黎秋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这里摆了两张办公桌，准确的说是一张办公桌和一张小课桌，大小和黎秋卧室里的那张差不多，只是看过那张桌子的烤漆程度就知道是精品，那张看上去就很柔软的凳子也很明显是高级配置。
　　黎秋皱了皱眉，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
　　一个办公室为什么要放着两张桌子？而且那张大的办公桌上已经装了一台台式电脑，可是那张小的桌子上还放着最新款的超薄笔记本电脑，看上去应该还是新的。
　　敖肆见黎秋出神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得意，一遍感叹下属的工作效率一边幻想着感动的小孩要怎么报答自己。
　　“咳，”敖肆清了清嗓子，用着毫无起伏的语调说到“你以后就在这里工作，这是我的办公室。”
　　黎秋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平静的让敖肆有些不舒服，不应该感动的扑过来亲自己一口吗？“那请问，我的工作是什么。”不知道是不是敖肆的错觉，他竟然感觉黎秋的语气有一丝冰冷。
　　“我的私人秘书。”某条面瘫龙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黎秋立刻回绝“我不适合当秘书。”一个有着严重社交障碍的人来当秘书，难道不好笑吗？
　　黎秋挣开了被敖肆紧紧握着的手，黎秋的手较敖肆还是小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敖肆是龙的缘故，敖肆的体温一直偏低，在这种闷热季节里被凉凉的手握着，让黎秋的燥热少了不少，浮动的心绪也能慢慢平静下来，这种舒服的感觉让黎秋上瘾。
　　敖肆目光沉了沉，冷声道“我觉得你适合。”
　　黎秋咬了咬唇，低声问道“我需要做什么。”
　　“你只需要做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黎秋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什么叫作做自己的事情？敖肆的意思是这份工作其实根本不存在，敖肆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拿到学分用他的权利给自己造了一个所谓的工作？！
　　黎秋想明白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很难过，难过的喘不过气。
　　敖肆这是在做什么？同情他？看他可怜？！
　　他不想敖肆怜悯他，他知道自己的能力的确很有限，但至少，自己好手好脚，不需要别人的怜悯。一想到敖肆也许只是在怜悯他，为他做的一切都出去强者天生对于弱者的同情，黎秋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挤压着，痛的他呼吸困难。
　　敖肆忽然想起什么，走到自己那张大的办公桌后，拉开中间的抽屉，一部新的手机放在里面，敖肆再次在心里对那位办事效率极高的下属小小的称赞了一番，打开手机，录入自己的手机号码后，便又回到黎秋身边，瘫着脸把那手机递给青年，冷着声音道“给你。”面无表情的俊脸看上去十分神圣不可亵渎。但某龙心里实则喜滋滋的等着自家感动的伴侣一个香吻。
　　黎秋皱着眉，看着男人递过来的手机，那是和男人的手机同一型号的，也就是市面上最新款的手机，价值不菲。“你这是干什么？”
　　“送给你啊。”又是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
　　黎秋握了握拳头，梗着脖子冷硬的回答“我不要。”
　　敖肆皱着眉，今天这是怎么了，明明来之前还好好的，难不成，对方仍然很排斥自己，所以不想要自己给他的东西，包括刚刚那个职位。想至此，敖肆也莫名动了怒气，他的声音更加冷漠“拿着。”
　　一向性格软糯的青年一反常态的强硬着，他甚至偏过脸去不再看敖肆，任由敖肆拿着手机的手尴尬的伸在那儿。
　　敖肆这种冷淡的性子要想真的动怒其实很难，就算是家里的龙兄龙弟也没见过敖肆动过怒。但自从和黎秋在一起后，敖肆比自己想象的或者比自己身边的家人想象得更加容易生气。
　　银色的瞳仁里怒火已经燃起，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努力的给他最好的，他为什么总是拒绝自己！
　　黎秋紧紧握着拳头，他能感受得到男人冰冷的视线里夹杂的怒火，男人看着自己的目光一向是轻柔浅淡的，就算没什么情绪也绝对不会像此刻这样充斥着怒火，还带着一丝想把自己给撕碎的暴虐。
　　黎秋突然想起来，敖肆不是个人类，他是龙，把自己这个小小的凡人捏碎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当初自己也是因为害怕被龙给杀死而努力的和他相处。但现在，对于敖肆会撕碎自己这个想法黎秋一点儿恐惧都没有，相反，只要一想到男人这几天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对自己的同情，黎秋就像是被针扎似的疼痛。
　　黎秋的鼻头一酸，眼眶也变得微红。
　　怎么办，他，好像喜欢上这条龙了。
　　不对，不是好像。
　　是真的喜欢上这条龙了。
　　或许，是比喜欢更深的，自己没办法搞清楚的感情。
　　黎秋想起这两天和那条龙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条虽然表面上十分高冷的面瘫龙实际上是一个温柔又细心的家伙吧，他给了自己很多自己不敢奢望的东西，他让自己一点一点有了再次爬出深渊的勇气和力量，他带着光而来照亮了自己的灰暗的世界。
　　黎秋想得越仔细就发现自己对敖肆的感情越明了，而他也因此觉得更加悲哀。撇去自己是敖肆宿命的伴侣这一身份以后，他不过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类，一张平凡的脸，不那么光彩的身世背景，严重到极点的社交障碍，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只是泥地里的一条弱小的泥鳅，又怎么能妄想攀上敖翔九天的真龙呢？敖肆之所以对自己这么好，也只是因为自己是他所谓的宿命的伴侣吧，如果所谓的伴侣是别人，敖肆也会对那个别人一样好的吧。
　　一想到男人会对别人好，黎秋慌张起来，他承认他自私得想要男人只对自己一个人好。他承认自己喜欢男人，他承认，他全部都承认。但是，他也承认，敖肆和他是云泥之别。
　　黎秋来自心脏的疼痛那么尖锐，就像是皮肤被利器给刺伤一样，他的眼里已经涌出了泪花，若不是他死死咬着唇努力克制着，只怕此时，他早就溃不成军，哭得稀里哗啦了吧。
　　他不能哭，他不想看到男人的同情与怜悯。
　　敖肆的呼吸声变得浑浊，他银色的瞳仁隐隐有些发红，他将手机狠狠砸在地上，手机立即四分五裂。自从自己上次无意间透露自己会读心的能力后在青年流露出不想敖肆随意窥探自己心思的情绪后，敖肆基本上不会再对黎秋使用读心术。此刻，他已经被怒火完全控制，也想不起来用读心术了，他满脑子都是黎秋对自己的排斥，黎秋对自己的恐惧。
　　敖肆上前一步，大力握着黎秋的手腕，逼迫青年看着自己，青年却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敖肆真的是被气到了，在他的生命中，他从来没有像对待黎秋一样对待任何一个人，包括家里的兄弟们。他天性冷漠，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他不会对任何人任何事情特别上心。的确，当初他对于伴侣这种所谓的宿命也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也如龙伊所想，如果自己渡劫时遇不到，他也不会去找，他习惯孑然一身，有了牵挂反倒不是什么好事。但同时他也想过，如果遇到的，那就遵守族里的规矩，和自己的伴侣就这么相敬如宾的过下去，总之他不曾想过在他身上会有爱情的发生。
　　但是，这一切在遇见黎秋的那一瞬间都变了。初看见这个人类，混身都冒着傻气，看着也平凡，也就那双大眼睛稍微有些姿色。只是慢慢与之相处，却发现自己对于这个凡人莫名的心痒难耐，或许是因为所谓的命定，但是敖肆不可否认自己对这个凡人有了那么一些情愫。与之再相处，便一点一点被对方吸引，明明脆弱得很还是努力坚强，明明一个人很寂寞，也装作一副很开心的模样，明明害怕的要死但还是不肯告诉黑蛟自己的去向，醒来的第一件事是关心自己。黎秋就这么慢慢的走进敖肆的心里，牵动着他的思绪。他为了黎秋做了太多以前的自己一定不会做的事情。
　　让家里的兄弟们照顾一点他，怕他受到欺负，看不得他被别人欺负，对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直接杀进了他的意识，弄得他神经错乱。总之敖肆在黎秋面前变的越来越不像敖肆，抑或是黎秋使敖肆变成了真正的敖肆，被敖肆常年抑制的属性一点一点因为黎秋而慢慢表露。
　　敖肆想过克制，敖肆想过不能这样，但是，等敖肆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深陷其中，纵使强大如敖肆，也无法操控自己的七情六欲，也无法控制所谓的爱情。
　　“黎秋。”
　　敖肆很少喊他的名字，这是黎秋第一次听见敖肆有了明显情绪的声音——怒气。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听上去便知道说话的人一定在生气，黎秋身体忍不住僵住，他在害怕，敖肆知道，他在害怕，他还在害怕自己，他还是如当初一样害怕自己，因为害怕自己不得不在自己面前做出一副顺承的模样，实际上是不仅惧怕自己还很厌恶自己吧。
　　敖肆觉得悲痛，他松开钳制住对方手腕的手，他低声道“你就，那么厌恶我吗？”
　　黎秋下意识的转过头看着他，不仅仅是因为敖肆的话更是因为他突然间变的低迷的情绪，沙哑的声音里的悲伤让黎秋也变得难过。
　　黎秋看着他，一向清冷的银色眼睛里竟然是痛苦的神色。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喜欢我？”
　　“不能喜欢我吗？哪怕就一点儿也不行吗？”
　　黎秋彻底的愣住，那近乎祈求的语气让他心痛的无以复加。他不想看见这样的敖肆，这样苦苦祈求的敖肆让黎秋的呼吸都要停掉了。
　　敖肆那么好，那么高贵，怎么能…怎么能……
　　黎秋的眼泪忍不住了，温热的液体夺眶而出，黎秋看着逐渐变得模糊的男人，哭道“敖肆你怎么能…怎么能……不要这样，不要……敖肆，敖肆…敖肆，我，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可是不行，你…你太好了，我不行，我…我配不上你，敖肆，敖肆……”
　　敖肆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他没有听错那人说的话，即使那人哭腔很浓。
　　敖肆紧紧抱住黎秋，激动的问道“小秋，宝宝，你刚刚说什么？”
　　“我，我配不嗝…我配不上你……”黎秋哭得打嗝。
　　敖肆轻轻拍着他的背部“不是这句话，前面那一句。”敖肆的心跳得飞快，这比他第一次能够飞到云霄之上还要激动。
　　“敖肆，敖肆，”泥鳅哭着叫着他的名字，“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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